賀壩山監獄的第五層沒有上邊四層那般陰霾,挺幹淨的,如若家父和其它囚犯待遇一般,恐怕我想劫獄的心都有。瞧見這個環境,我心中的擔憂一掃而盡。二十七號位於第二排的牢房,我和裴奚貞找了過去,透過玻璃,瞧見父親正興致勃勃的拿了一本很厚的書籍在閱讀。這一刻,我的心在顫抖……記憶中那個高大的形象與眼前的偏瘦男人漸漸重疊……他還沒發現我們前來探監。


    “頭兒,我還沒準備好,你先來。”我連忙閃身在門旁,抑製住躁亂的呼吸。


    裴奚貞搖頭笑了笑,道:“瞧你那點出息,爛泥扶不上牆,看我的!”他將門上的玻璃拉下,然後敲了敲門。


    老狐狸的出現,大大出乎了家父的意料!淩應龍站起身,他疑惑不已的道:“你是?d.i.e那個小裴子?”


    “龍……龍…”裴奚貞的嗓子猶如掖了一坨泥巴,遲遲發不出動靜。門右側的注意到他臉上顯現了難以控製的激動,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緊張,老狐狸憋了半晌,終於道:“龍大神!”


    “小裴子,沒想到第一個來看我的,竟然是你。”淩應龍站在門內,語氣有些欣喜,他笑道:“聽說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在你手底下做事,沒少添麻煩吧!”


    “哪裏的話,自從他來了,遇到的案子一樁比一樁邪乎,凶手一個比一個狠。”裴奚貞絲毫不掩飾崇拜之色,他哆哆嗦嗦的道:“龍大神,你近來狀況如何?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我一定萬死不辭!”


    龍大神?小裴子?


    我心說大爺的,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貶我呢,整得我跟掃把星似得!老狐狸的神情,像極了唐然麵對我時的表現,緊張、患得患失、有求必應……以前我隻知道他是家父的崇拜者,沒想到嚴重到了腦殘粉的境界!竟然說我爛泥扶不上牆,他不比我好多少!


    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淩應龍郎笑了三聲,他忽然探出一隻手摸向裴奚貞的下巴,動作生疏的拔掉了根胡須,道:“小裴子,你胡子可越長越多啊,給我留一根當作紀念沒異議吧?”


    “你喜歡多拔幾根給你又何妨。”裴奚貞羞澀的撓了撓頭,掏出了一根黑水筆,他吭哧癟肚的道:“龍大神,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警局不搞個人崇拜,不過現在我已是落馬之身,無所謂的。”淩應龍接過了筆,他臭屁的歎息道:“簽名這種,好久沒幹了,想當年,不知道多少女警學妹像一窩蜂似得找我要。”


    裴奚貞取出錢包,找到一張紙卡,待淩應龍簽好名重複放了回去,他心滿意足的道:“我這張紙卡準備了好幾年,今天終於心願以償。龍大神,五分鍾到了,剩下的時間,交給你和小宇,我眼巴巴的捏衣角默默觀看便好。”他可憐兮兮的退向一旁,衝我使了個眼色,意思你抓緊時間上!


    “阿……阿宇也來了?在哪?”門內,傳來了淩應龍難以置信的聲音。


    “咳!”我重重咳嗽了一下,驀地走到門前,學著他的話笑道:“想當年,不知道多少女警學妹像一窩蜂似得找我要簽名。此句已錄音,等回去播放給老媽聽。”


    淩應龍神色僵住,故意板起臉道:“混賬小子!你是我帶大的還是她帶大的!”


    “當然是你啦。”我嘿嘿笑道:“唉!老爸,你受歡迎的程度,僅比我少了那麽一點,我天天都快被女人煩死了。”


    這時,裴奚貞幽幽的道:“小宇,此句已錄音,等回天南我去二院播放給林婉婉聽。”他衝淩應龍一笑,討好的道:“龍大神,我給你報仇了,他不敢再造次。”


    “林婉婉……聽你老媽說了,巧合的她竟然林憶的女兒。”淩應龍探出手,他敲了敲我的腦門道:“泡到她的女兒,這丈母娘不得天天給坐冷板凳才怪。”


    “嗯……林局沒少找我談話。”


    我心虛的搪塞了過去,倘若不小心被家父知道了我和林慕夏的事,他不得揍死我。父子相見,無論多久都不會生疏,我們沒個正經的聊了五分鍾,我便將方向引入了正題,凝重的道:“老爸,你拜托馮叔捎帶的話,我弄懂了,三嶺四山,現在沒了你,剩二嶺四山。”


    “行啊。”


    淩應龍豎起大拇指,他讚許的道:“沒給老子丟臉。”


    “然後……然後我該怎麽做?”我疑惑的道,想弄懂他將這個占據華夏南部的龐然大物、以隱晦的方式透漏給我的用意。


    淩應龍想了想,抓住我的耳朵拽了過去,他伏在我耳邊道:“你混d.i.e的日子有大半年了,聽說過‘d’這個狂暴犯罪團夥嗎?”


    “d?”


    感覺到心髒撲通撲通的蹦出胸口,我愣愣的道,幾乎天天與神秘黑衣客手底下的犯罪分子打交道,恐怕天南市沒有比我再熟悉的人了。我吸了口涼氣道:“老爸,這半年,我們d.i.e和d結仇很深,你忽然問這個……”


    “我之所以落馬,是因為三嶺四山製定了暗中扶植‘d’的計劃,他們認為穩住了d,則可以換來安定,而後慢慢滲透內部,將‘d’這組織漸漸架空成傀儡,吸收為己用。聽著!接下來的話,你給我一字不漏的記好,除了小裴子,誰都不能告訴。”


    淩應龍的氣息慢慢卷入我的耳蝸,他揭露道:“三嶺四山這個計劃,無異於養虎為患。五代的七個頭目中,隻有我與d常年惡戰,深知d的領軍人物是個野心家,永遠滿足不了的,所以我當時極力反對扶植‘d’的計劃,掃了其它三衛和五衛的臉。事情不了了之,原本我沒有事的,但無意中調查出三衛是d的成員,他潛伏已久……而五衛早已經被d收買,我這才明白,扶植d的計劃隻是個花架子,實際是助紂為虐!他們唯恐敗露,便在我之前,利用手中權力聯手其餘頭目排掉了我。”


    “什麽!?”


    我驚訝的道,這與關薄雲講的大有出入,想想也是,他身為三嶺四山的底層成員,所知與真相差了很多!如今聽家父親口講述了他落馬的原因,我不由得攥緊了拳頭,狠狠的道:“又是d。”


    淩應龍返身來到床前,他莫名其妙的拿起了那本厚厚的書籍,抖了抖將之放下,他又重新來到門前,凝聲道:“混小子,現在你知道我的用意了嗎?”


    “懂了。”


    我了然的點了點頭,裴奚貞在後邊催了句還剩五分鍾,我想了想,便分析道:“不是推翻三嶺四山的統治,而是搗毀d這個組織。”


    “知道就沒問題了。”淩應龍滿意的看了我一眼,他笑道:“你現在長大了,為父的肩膀已經放不下你,毀滅d是你我共同的心願。幫我個忙,在我沒出獄之前,保護好你老媽,這比毀滅d還重要。”


    “好!”我重重的應道。


    淩應龍轉過身望了眼牆角的監控,小心翼翼的抬起拳頭,避開了攝像頭的視線,他看似捶了我胸口一拳,實則將手裏一團皺紙塞入我的脖領處,刻意啞起嗓子道:“這份絕密的名單,是毀掉d的重要所在。正麵共有記了三個人名,是我安插在‘d’這個組織的臥底,背麵寫了十個人名,是軍部、警部絕對可靠的高職人員,他們以前是我那道嶺下轄的成員,現在與d和三嶺四山無關。你務必不準透漏給外人,除非絕對信任的存在!另外,我還有個老朋友,摘星手,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你聽過嗎?他亦正亦邪,或許能幫到你。”


    “摘星手……”我遲疑的看了眼裴奚貞,道:“這人與d.i.e有梁子,切了裴頭兒一根拇指。不過他與d也有仇,前段時間我們搗毀了d的經濟來源,在這群犯罪分子狂暴之前,所幸有摘星手牽製,才沒讓社會****不安。”


    “d的經濟來源?你指的是紙醉金迷?”淩應龍神色古怪的道。


    我不可置否的道:“咋啦?有啥問題嗎?”


    淩應龍笑中掛淚的哈哈大笑道:“厲害!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比你爹我強。我想動那個地方好久了,一直礙於種種顧慮,沒敢打掉。”


    “切~我還以為你要損我呢。”我心中的石頭落了地。


    淩應龍撓著下巴,思忖道:“摘星手的事兒……”他擺了擺手,推開了我,“你讓小裴子過來,我和他說說利與弊。想毀掉‘d’,沒有摘星手輔助,恐怕會付出不少代價。”


    “行的。”探監的時間還剩下兩分鍾,我和他緊緊握了拳,便回過身子將裴奚貞推了過來。這下老狐狸又不淡定了,吞吐的道:“龍……龍大神,啥事?”


    “摘星手……”


    淩應龍和裴奚貞低語了數十秒,我注意到老狐狸的手握緊又鬆開再握緊,後而五指摳了兩下牆,抓住幾道淺淺的痕印。家父說了一番話後,裴奚貞吹了吹指甲中的白灰,歎道:“成,我決定和摘星手握手言和,但怎麽能聯係到他?”


    “謝謝小裴子的深明大義。”淩應龍感激的笑了笑,他神秘兮兮的道:“阿宇母親的天南分公司中,有個缺少了一根手指的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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