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桌上的宋易翎極度的謹慎,埋頭吃飯,連眼睛都不敢抬。睍蓴璩傷氣氛很安靜,沒有人主動說一句話,期間,顧以安好幾次給她夾菜,弄得她在長輩們麵前顯得很不適。


    就在她終於鬆下一口氣,想著可以離開時,邊麗突然喊住了她。她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對他說:“以安,我可以和宋小姐說會兒話嗎?”


    顧以安看了看宋易翎,再看看邊麗,點頭答應。


    邊麗帶著宋易翎來到她的臥室,她的房間中多是以灰白黑三種顏色為主,有一種沉悶壓抑的感覺。


    邊麗親切地讓宋易翎坐在沙發上,起身給她倒茶。


    宋易翎忙說:“伯母,您別忙了,我來吧!”


    邊麗含笑看著她說:“你坐著,剛剛弄傷了手,不能碰水,記得嗎?”


    宋易翎摸了摸自己的傷口,覺得那個地方暖暖的,傷口好像已經快要愈合了。


    邊麗煮好了茶,便用一個精致的托盤端過來,放到她們麵前的茶幾上,“這是上好的鐵觀音,你嚐嚐。”


    宋易翎禮貌地接過去,抿了一小口。


    邊麗似乎有話不知從何開口,踟躕了一會兒才看定她說:“宋小姐,和我們家以安在一起很辛苦吧!”


    宋易翎搖搖頭:“伯母,不會,我也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


    “以安很少把女性朋友帶回家,其實你是第一個,所以我可想而知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你應該知道吧,以安的爸爸和我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


    “嗯,聽別人說起過。”


    “這麽說,不是以安親口告訴你的?哦,看來啊,他還是沒有真正放下這件事,他還在埋怨我和他的爸爸……”邊麗的笑容收縮了起來。


    宋易翎的知覺告訴她,事情的真相或許根本就不是邊麗心中所想的那樣,“我想不是這樣的,伯母,以安是不會怨恨您和叔叔的!”


    “是這樣嗎?”她問宋易翎,更像是在問自己,“……可能你們都覺得以安是從小養尊處優,衣來張口飯來伸手,但他小時候也吃了不少苦。在他還不知道婚姻意味著什麽的時候,我就和他的爸爸離婚了,我自己一個人帶著他在異國他鄉,完全沒有經濟來源。他總是哭著要找爸爸,我隻能一次又一次地騙他說明天早上醒來就能看到爸爸了。他不是不懂,隻是不願意接受。我們就這樣過了十年,這十年中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在他心中烙下了印記。很多次他都在睡夢中呼喊著自己的名字醒過來,那時候我才知道他究竟在害怕什麽,因為在他的夢裏,他連自己都救不了。”


    宋易翎親耳聽到邊麗訴說這一段往事時,不禁黯然神傷。果真是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如果她可以這樣一直愛他的話,她願意用自己的鮮血來溫暖他寒冷的心。她希望看到有一天他心中的花園解凍,開出最美的太陽花。可她自己體內的鮮血又何曾是溫熱的?


    邊麗拿出紙巾優雅地擦了一下眼角,她的眼眶紅紅的,嘴唇微微顫抖。她突然使勁握住了宋易翎的手,請求道:“宋小姐,讓他幸福一點吧!讓這個孩子的後半生可以幸福一點吧!”


    宋易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接著說道:“這些年來,他的心中一直都不輕鬆,即使後來他的父親給了他一大筆錢,即使現在他的生活已經得到改善,變得穩定,但別人看不到的他心中的那份不安我這個做媽媽的可以體會到。他需要一個開朗陽光、沒有經曆過什麽世事的人來陪伴著他走完下半生,他需要一個溫暖的家庭,宋小姐,你懂嗎?”


    宋易翎的體溫漸漸下降,“伯母,我可以給他一個幸福的家庭的,我可以的!”她急於表明自己的心情,把茶幾上的茶杯無意中碰倒了。


    茶水順著玻璃流到了地板上,打濕了她的鞋子。


    邊麗歎了一口氣:“那麽你認為什麽才是幸福的家呢?僅僅有愛情就足夠了嗎?你錯了……當年我和他的爸爸也是像你們現在一樣愛得炙熱,可結果呢?我們婚後,為了一點點雞毛蒜皮的事情磨嘴,為了金錢爭吵,為了誰來接送孩子上學而大打出手。平淡的日子把最初所有的激情都消磨完了。我們在彼此心中的地位也大打折扣,誰都不願意先低頭,誰都在現實裏首先放棄了愛情。你還小,在你的心裏可能隻有愛情,可你知道嗎,婚姻不是愛情,婚姻是平平淡淡的過日子。說實話,一見你,我就很喜歡你,覺得你像我的親生女兒一樣。你從小的生活也不容易吧?”


    宋易翎低下頭小聲說:“還好,現在已經好多了。姐姐剛從國外回來,家裏的負擔沒有那麽重了。伯母,我希望您不要拒絕我,我對以安是真心的。”


    “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的真心。易翎,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宋易翎點點頭。


    “我相信你是真心對待以安,以安也是真心對待你的。可是我希望以安將來的妻子可以有一個完整溫馨的家庭,她可以把以安失去的東西重新帶回到他的身邊,你懂我的意思嗎?以安從小就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中長大,我希望他的另一半可以給他家庭的溫暖。這一點易翎你是做不到的。你能帶給他的隻有愛,可愛情再濃烈也會有消失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你們之間不再有愛情了,你又要怎麽辦?”


    宋易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話,在她的潛意識裏,或許早就接受了她的建議。邊麗說的是對的,自己能帶給顧以安的可能隻有愛情,還有愛情的痛苦。自己沉重的家庭負擔,父親的早逝,母親的病弱身體,姐姐的不穩定,還有皮特……種種都將她和顧以安深深隔離了開來。


    她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矛盾重重的家庭中,小時候母親偏疼姐姐,她很少感受到母愛。長大後父親就因病去世了,瞬間家裏的支柱倒了下來。姐姐出國,一連數年都不回來。母親在這種情況下也生了病,所有的家庭負擔全部壓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


    就像邊麗跟她說的一樣:“沒有擁有很多愛的人是不懂得愛人,不懂得付出的。”


    邊麗想要的是一個家境良好,生命中沒有太多波折的女孩子作為她的兒媳婦。而這兩個條件顯然宋易翎都不滿足。


    轉眼已經到了下午,顧以安驅車送她回家。


    路上,宋易翎一直想著邊麗和她說的話,想的很是投入。


    她脫口而出:“等到哪一天,我們之間不再有愛情了,該怎麽辦?”


    顧以安猛地轉過頭去,把車子停在一個安全的位置,握緊了她的雙臂問:“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什麽了?”


    宋易翎安然地笑笑,答道:“沒有,你想多了,你媽媽是一個好媽媽,凡事總是站在你的角度為你考慮,你能有這樣一個媽媽,真是幸福啊!”


    “她如果真的為我好,當年就不會和我爸爸離婚!”顧以安扭過頭去,想起過去的事,不開心的情緒仍然表露無疑。


    “以安,”她叫他,第一次叫的那麽親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是不是會比現在更加幸福?”


    他忽然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問:“你有聽見我的心跳聲嗎?”


    “有,很強壯的心跳聲。”


    “我的心髒是為你跳動的。因為有你在我的身邊,我才能活著。假如有一天你不在我身邊了,那我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有了你,才有了我,沒有你,我便無法呼吸。”


    聽著他體內“砰砰”的跳動聲,全身都浸在他甜蜜的情話中,她不想再向外邁出一步。他的懷裏是溫暖的,而外麵的世界卻是冰冷的。如果自己離開他一步,他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話,那麽她寧願把自己困在他的生命裏。但如果隻有自己離開他,才能帶給他燦爛的未來和幸福時,她肯定會選擇靜靜地離開,即使看著他消失,也不能看著他不幸福。


    可以這樣說,宋易翎的幸福就是顧以安的幸福。而顧以安的不幸卻是宋易翎生命中最大的不幸。


    宋易翎並沒有因為顧以安家人的反對而放棄他們之間的感情。就是因為懂得這份感情的來之不易,她才倍加珍惜。


    在他溫和的愛裏,她漸漸磨掉了自己的棱角,她不再保留著自己的自尊。那時的她可以愛得低到塵埃裏,可以愛到不要自尊。她以為這就是自己能給顧以安的全部,她以為這樣的愛是對的,是無私的。可後來經過了很多事情以後,她才明白一個人若是可以為了愛情而放棄自尊,那麽她就永遠不會懂得愛的真諦。


    愛情不是委曲求全,不是拖著對方的腳步求他愛上自己,更加不是盲目的崇拜。愛情是平等的,任何人都不需要為了愛情而放棄屬於自己的世界,因為好的愛情會帶著你領略一個新的世界,那個世界裏,包容任何形式的感情,不排斥其他。


    宋易翎臨別前,輕輕吻了顧以安一下,那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他。


    顧以安像是被她的動作嚇到了,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她走近家門,直到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他還在衝著夕陽傻笑。


    宋易翎的家中,氣氛也降到了零下。


    一打開門就有一股仿佛從南極飄來的刺骨的寒風撲到了她的臉上。


    映入眼簾的第一幕就是宋媽氣得漲紅的臉,她伸出手來,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重重地打在了宋玉的臉上。


    宋易翎驚呆了,記憶中的母親從來就沒有這樣過,從沒有這樣對過姐姐。


    她跑過去,甚至都來不及扔下背包,來不及換鞋,就抱住母親的身體:“媽,怎麽了?您別打姐姐了,有什麽事情衝著我來就好了。”


    “你……你……易翎啊,你給我放開!以前都是我太寵著她了,家裏的粗活累活從來沒有讓她做過,我想讓她一心一意地上學,將來找一個好工作,嫁一個好男人,就連……就連咱們家最難的時候我也沒有阻止過她出國!我讓她學那麽多的知識,懂那麽多的大道理,不是讓她有一天出去勾引別人家的老公的!”


    宋媽的話猶如晴空霹靂,宋易翎聽得目瞪口呆,她把母親扶到沙發邊坐下,轉而把宋玉拉到了一邊。


    “姐?媽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回答我啊!你是不是……”


    “連你也不相信我了嗎?”宋玉抬起頭來,眼神堅定地望著她,讓她有口難言。


    宋易翎勸道:“姐,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媽生了這麽大氣,總不至於是空穴來風吧?”


    宋玉揉著紅腫起來的一邊臉,說:“我喜歡的人他沒有結婚,我隻能跟你說這麽多,我沒有做錯。易翎,你要相信姐姐!”


    宋易翎擦了一把冷汗,事情原來是這樣,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可是母親又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呢?她怎麽就認定了姐姐喜歡上了有婦之夫呢?宋易翎不解,但當務之急是好好緩解一下母親激動的情緒。


    “好的,姐,我知道了。我信你,你是我姐姐,即使你對我說謊了,我也相信你!我們出去好好跟媽說,她會明白的。”


    宋玉點點頭,感激地拉過宋易翎的手,向客廳走去。


    宋媽整個人歪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宋易翎以為母親生氣不想理姐姐,所以走上前去叫了幾聲,可宋媽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完全沒有反應。


    宋易翎突然撲了上去,搖晃著她的身子:“媽,您醒醒!媽!媽……”


    宋玉也趕緊湊了上去,看到宋媽蒼白的臉,不禁嚇得後退了一步。


    她謹慎地碰了碰宋易翎,說:“易翎,媽好像……好像……快打電話!”


    宋易翎一隻手托著她的頭,一隻手從兜裏掏出手機撥通了急救電話。


    在等待救護車來的這十幾分鍾內,宋玉無數遍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都是我,媽才氣成這樣的,我不孝!”她說著,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宋易翎兩頭著急,及時攔住了宋玉的自殘行為,勸解道:“姐,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無疑是雪上加霜!救護車還沒有來到,我們要先采取一些急救措施,你去把房間所有的窗戶都打開,我把媽放平了,這樣呼吸順暢些,知道嗎?”


    宋玉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就遵照她的囑咐行動了起來。


    不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一行醫護人員對宋媽做了簡單的檢查,迅速把她抬上了擔架,一個男大夫問:“你們誰跟著去?”


    宋易翎答應道:“我去——姐,家裏先交給你了,一會兒你把家裏剩下的錢都帶過去,我陪媽去醫院。”


    宋玉慌亂中點了點頭。


    救護車一路鳴笛,車速很快,在車上,醫護人員對宋媽進行了簡單的急救。


    “大夫,我媽她怎麽樣了,沒事吧?”


    “沒事?腦梗,你說有事沒事?再晚送過來幾分鍾估計連命都沒了!”


    宋易翎瞪大了雙眼,手指放在唇邊,狠狠咬著。


    她覺得自己眼前的畫麵越來越模糊,母親的身影也在車子的搖晃中越來越模糊。原來是眼淚,眼淚阻擋了她的視線,眼淚像是珍珠一樣,一顆一顆掉落下來。


    她不敢打擾到車裏的其他人,隻能忍住哭泣的聲音,隻是單純的流眼淚。而車中的護士早已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了,沒有人安慰她,她隻能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安慰自己。


    “會沒事的,媽一定會好起來的,隻要動了手術,就沒事了,像我一樣,隻要動了手術就沒事了……”


    直到車子開進醫院,直到她把自己手中所有的現金都交了過去,直到母親仍是昏迷不醒被推進手術室,直到宋玉急急忙忙地趕來,她還一直這樣催眠著自己。


    幾個月之前她也是這樣坐在手術室的門前,等著韓江從裏麵出來。沒想到幾個月之後,她又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做著熟悉的事情——等待。


    她早已習慣了等待。


    “易翎……”宋玉的聲音哽咽了,“你說咱媽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姐,媽媽會長命百歲的!媽媽還等著以後我們好好孝敬她呢!”


    “如果媽沒事的話,為什麽我那麽悲傷呢?為什麽我那麽想哭呢?”


    “因為距離死亡很近的緣故……此刻媽正在裏麵跟死神鬥爭,我們能做的就是堅強!不能被它打敗!”


    宋玉蒼白的臉上有一道很深很紅的手指印,宋易翎把手掌放在上麵,問:“姐,疼嗎?”


    宋玉一下子無法忍住自己的情緒了,她抱住宋易翎,說:“不疼,易翎,姐姐不疼。媽如果可以好起來,讓我去死我也心甘情願!”


    “姐,不可以說這樣的話。你若是死了,讓我和媽媽怎麽辦,再說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皮特,他也像我們一樣需要媽媽!”


    “……對不起,好妹妹,對不起……”


    宋易翎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在外人看來,好像她才是姐姐才對。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過去了,已是深夜。


    手術室外的提示燈終於滅了。


    醫生魚貫而出,一個戴著口罩的醫生對她們說:“還好送來的及時,手術還算成功,但病人現在的病情仍然很不穩定,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你們家屬要事先做好心理準備,老太太年紀也不小了,能抗得過去要我看也夠嗆。”


    宋玉拉著醫生的手:“大夫,求您給我媽用最好的藥,我們不在乎錢!”


    “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醫生走後,宋媽被推到了重症監護室,家屬不允許進入。


    宋易翎的手指觸碰到醫院冰冷的牆壁,那一刻她才感覺到害怕,害怕時間的流走,害怕母親會突然從她的身邊離開。


    宋玉一直在病房外守著,不管宋易翎說什麽她都不肯離開。


    “姐,那我先回家給媽收拾幾件換洗衣服,你累了,就在這裏躺一會兒,我盡快回來。”


    宋玉目不轉睛地盯著母親,頭也不回,話也不答。


    宋易翎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醫院,回家的路上,她好幾次想要打電話給顧以安。但每當手指快要觸碰到他的名字時,她總會想起邊麗對她說過的話:“你能帶給以安的隻有愛情,還有愛情的傷害……”


    她隻想要帶給他愛情,而不想帶給他愛情的傷害。所以她打算隱瞞此事,一個人承受。她決心要把他們兩人之間所有的痛苦都一個人默默忍下,如果真的像邊麗說的那樣的話。


    往常的這個時候,正是全家最熱鬧的時候。宋易翎回到家,打開燈,忽然想到了皮特。她看了一下時鍾,已經晚上十點鍾了,平時他的幼兒園總是五點就放學了,那天出了事,宋玉和她都把皮特忘到了腦後。


    她攔了一輛出租車,一邊催促著司機師傅開快一點,一邊給皮特的老師打電話。


    或許是太晚的緣故,電話一直處在關機的狀態。


    終於到達了幼兒園,宋易翎推門下車,可眼前的幼兒園一片黑暗,隻有傳達室的燈還亮著。


    她使勁晃著大門,發出一陣響聲。


    “師傅,師傅,開開門!師傅……”


    一個矮小的身影突然從門簾裏鑽了出來,笑嘻嘻地看著她。


    “皮特?”


    “小姨,你終於來接我了!”他拚命跑向宋易翎,可隔著一道鐵門,他怎樣都無法抱緊她。


    傳達室的一個大約六十多歲的老人也腳步蹣跚地走了出來:“喲,你就是這孩子的家長?”


    宋易翎點點頭。


    老人拿出鑰匙把門打開:“怎麽現在才來?多虧這孩子聰明,沒有亂跑,否則你們這些做家長的……哎,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皮特撲到她的懷裏,緊緊纏住她。


    “師傅,麻煩您了,今天家裏有點事,來晚了,謝謝您了!”宋易翎抱著皮特站起來。


    老人擺擺手:“算了算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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