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憋壞了,可南邊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林疋適時的給霍誌潑了一瓢涼水。


    “啊?”霍誌一臉苦悶。


    原先無論是讓梁思丞跟著褚山,還是讓王建國跟著秦風,哪怕是讓齊貞跟著林徐,這幾位將軍其實心裏都有些別扭。


    這是多不相信這老哥幾個的實力和忠誠?


    似乎知道霍誌心裏在想什麽,林疋隻是笑著說道:“知道你們一個個心裏都在想什麽,但是你看,最後的結果還是好的,我跟你透個實底,我們幾人知道一些你們不知道的信息,所以幾路兵馬到現如今才會如此順利,你別婆婆媽媽的,你以為我想跟你東奔西跑的?”


    “啥!?主公你要跟我去?”


    霍誌聽出林疋話裏的意思,眼睛瞪的圓圓的,連忙擺手:“這可不行!”


    “要不然咱倆打一架,你贏了我就聽你的,怎麽樣?”林疋斜了他一眼。


    霍誌此時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太好的回憶,麵色一苦,嘴一癟說道:“您可饒了我吧,也不是沒有跟您打過,您別拿我說事兒啊。”


    “那就少廢話,服從命令就行了。”林疋淡淡開口道。


    “可這洛陽的大局您總得主持,皇宮裏有天子,朝中還有百官,再有您雖然實力強大,可如此規模的戰爭,憑借您一個人,隻怕也起不了什麽作用啊。”霍誌依然堅持不懈的勸道。


    “這事兒要是林徐在,肯定不會像你一樣勸,我明白你的擔心,但是這次我非去不可。”林疋說道,“你的擔心我理解,所以走之前我得進宮一次,另外還有點尾巴需要處理。”


    霍誌放棄了,讓他這個暴脾氣的大老粗去勸說林疋,真是有點太難為他了。


    “你去集結兵馬,這次不光我們兩個人走,還有一個人也要和我們一起去。”林疋接著開口說道。


    “誰呀?”一聽林疋鄭重其事的提起一個人,霍誌納悶了。


    “先不告訴你,去吧。”林疋賣了個關子。


    荊州大軍緩緩向廣成關集結推進的第二天,林疋之身進宮見了漢獻帝劉協,並與皇帝在殿中相談半日。


    值此危急時刻,朝會居然停了一日,讓所有文武百官都大跌眼鏡。


    沒人知道這半日裏林疋和劉協究竟談了些什麽內容,總之這位可憐的天子似乎在與林疋談過之後頗為高興,後半日一直在後宮飲酒。


    從各種渠道聽說此事風言的百官們一時間心中都納了悶,這皇帝陛下,怕不是失心瘋了?


    劉協和宣統一樣,作為一個王朝的末代君王,其實都有著心中難以言說的苦悶。


    天下大勢,人心向背,非一任帝王所能力挽狂瀾的。


    當然如果這位皇帝是一代雄主,這天下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


    可惜世事沒如果。


    曆史上,劉協先是被董卓倉促扶上位,當成一個傀儡操控多年,董卓才死,就被曹操接手過來,依然是從前那個少年。


    林疋不像他們一樣手段迭出,可大概的意思卻還是一樣,利用天子的正統地位,不斷在這天下間施加著自己的影響,不過無論手段還是權謀,都溫和了許多。


    上午和皇帝陛下聊了天過後,下午林疋便敲進了司徒大人府上,麵見王允。


    王允沒機會對董卓使出貂蟬的美人計,可無論聲名還是威望在當朝仍然如日中天。


    說他是一朝執宰並不為過。


    眾所周知,王允在董卓一事上與王建國配合十分默契,也就是這兩人的一致,才會讓洛陽的形勢明朗的如此迅速。


    這些日子,林疋一直都對王允恭敬有加,文武百官都能看出二人之間的親密關係。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林疋想要達成的目標和施加的政令,才會一直以來通暢無比。


    從這個角度來說,王司徒功不可沒。


    “林大人百忙之中能來到老朽府中,真是讓老朽受寵若驚啊。”王允捋著胡子,笑著對林疋說道。


    林疋麵帶笑意,知道這位老大人是在和自己打趣,也沒有露出任何惶恐的表情,拱手一禮,輕聲說道:“哪裏,這些日子要不是老大人鼎力相助,隻怕一切都不會如此順利,我這次來,是來感謝司徒大人的。”


    “你這後生,那蔡瑁都快打上門來,這事情又哪裏來的順利一說,你快坐下,和我說說現在的情況。”王允拿手虛點了林疋幾下,調笑道,隻是臉上卻沒有過分緊張。


    林疋也不客氣,坐下飲了口茶水,接著開口說道:“先不忙著說戰事,我有點東西給老大人看看。”


    說著話,林疋從懷中掏出一卷書簡,放到書案上,往前一推。


    “這是何物啊?”王允心中疑惑,走上前拿起書簡,展開認真看了起來。


    林疋自顧自的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滋溜一聲,一飲而盡。


    堂中忽然變得無比安靜,時間仿佛在此時凝固。


    王允手中的書簡開始輕微的顫抖起來。


    “老大人,其實這裏麵寫的東西到底是真是假,您清楚,我也清楚,我來這裏也不是找您討要說法的,那些對我來說其實並不重要。”


    林疋又喝了一杯茶水之後,終於緩緩開口說道。


    此時的王允已經將手中的書簡放下,然而他的胡須似乎受了傳染,也開始顫抖起來。


    “就像我跟您說的,一切都很順利,自然也包括現在的情況在內,所以請您安心。”林疋接著說,“這一次我要跟隨大軍一道前往廣成關,所以洛陽城內將會缺少一個人主持大局。”


    他看了簌簌發抖的王允一眼,不含任何情緒的話一句句敲打在對方的心頭:“這個人不是您,因為您的年紀已經大了,而陛下還年輕,總是需要他開始學著自己處理政務才是。”


    “那你今日來……”王允心中剛剛升起的一點希望再次被澆滅,他看著林疋的眼睛,心喪若死。


    “我來是想跟您說一聲,您為國操勞這麽多年,需要離開的體麵一些,僅此而已。”林疋淡淡開口說道。


    王允的身體晃了晃,險些摔倒。


    “您好好想想,我最遲後日就要帶著大軍出征了。”


    該說的話說完,林疋站起身來,向著門外走去。


    門外,王府的大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卻好像根本沒聽到二人間談話的內容。


    林疋停在他身邊,輕聲說道:“司徒大人無論需要什麽,都可以滿足他,如果他不想體麵的退場,那你就幫他體麵。”


    “是。”管家應道。


    林疋就這樣施施然的獨自出了王府,不帶走一片雲彩。


    正堂內,王允箕坐在地,麵容似乎蒼老了數分。


    散落在地的書簡上麵,記載著幾件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


    有王建國在初入洛陽城時,所尋住處的房屋買賣記錄;


    有青樓剛剛起色,王建國才和董卓“勾搭成奸”時府中下人的更替信息;


    有府上關於食物和藥品的采買記錄。


    這三者是一個大段落,寫在了書簡的最前方。


    這其中沒有標明任何王府有可能存在和這幾件事情的關聯,卻隱隱和另外一件事情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賀珊珊的死亡。


    接下來一段照樣像之前一樣記錄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隻不過這一次更偏向於政務方麵。


    作為太仆在雍涼並幽四州於馬、車、牧等政令的些許區分;作為尚書令所向雍涼二州發布的一係列政令;以及作為司徒對於朝廷一係列不起眼的基層官員任命。


    這段內容記錄在書簡的中部,似乎都是王允分內之事,不過隻有林疋和王允兩個人心中才清楚這些看起來普通的政令究竟意味著什麽。


    書簡的最後一部分,僅僅記載了朝中某位官員向荊州老家的一封家信,家信的內容不長,林疋一個字都沒改,原封原樣的抄在了此處。


    王允現在在朝中究竟有多大權力?


    這件事情不說王建國,隻怕齊貞都沒有清晰的認知。


    首先是隻要和畜力有關的,都歸他管,這就是太仆的職司,其二是作為尚書令,因為大將軍呂布是他的女婿,三公又名存實亡,又何況他自己本就是三公之一的司徒………


    他一手拿著人事權,一手掌握著和天子之之間唯一的通路,如果不是他的手中無兵馬,隻怕這個人才是最適合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那個。


    王允對漢室的忠心,林疋是信任的。


    隻不過,無論是對於之前的董卓還是現在的林疋,這份忠心都隻能換來滿滿的惡意。


    林疋不是董卓。


    所以林疋心中無比明白這件事情。


    之所以等了這麽久依然引而不發,則是因為他需要王允繼續做他想做並且林疋需要他做的事情。


    現在既然蔡瑁率兵來了,那麽王允也就到了他應該退出曆史舞台的時候。


    “管家,你跟我多少年了?”王允呆呆的望著地麵,虛弱的開口說道。


    “回稟老爺,十五年了。”管家回答道。


    “噢,都這麽久了?”王允接著說道。


    “是的,老爺。”管家說道。


    “辛苦你了。”


    “應當的,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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