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著那聲音看去,隻見那一身月白色衣裳的青年站在那階梯之上,眉目淡淡如那山水墨畫,卻帶著一臉嘲諷。


    青年話音落,目光便落在孟五身上,臉上露出一抹驚喜之色,三步作兩步如那風一般,迅速落入了那紅色的懷抱。


    如此熟悉的味道。


    如此熟悉的溫暖。


    若是可以,他願意一輩子在這懷抱中,做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若是可以,他願意一輩子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不去受那人世間的苦與難。


    五歲之時,他尚且懵懂,便遇見了眼前之人,這人雖然看上去如同神仙一樣,卻將自己騙走了,騙入了天行宗,一騙就是一輩子。


    這人將自己養大,教自己許多東西。再到後來,他早已忘記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孟五便是自己最親的人,如父如母,比那骨肉至親還親上幾分。


    人生兜兜轉轉,他這一輩子居然還可以遇見這至親之人,這本就是人生大幸。孟將然隻覺得心中十分驚喜,緊緊地抱住孟五,眼睛有些酸澀。


    孟五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撫摸著孟將然那柔軟的頭發,歎了口氣道:“傻孩子……”


    當聽處師父那聲音中的顫抖,孟將然突然覺得自己過去一切都錯了。當他垂垂老矣,尚未覺醒,他想著無顏去見師父,所以便任由自己掙紮生存。再到後來,自己恢複容顏,心中想著便是去找陸流觴報仇,待報了仇再去找師父。現在想來,這些都不重要,他能活著見到師父,卻是比什麽都好了。


    孟將然在那懷中許久,他已經六十歲了,無法逃避,也不能逃避。孟將然轉頭便見陸流觴手中的度月落在了地上,正呆呆地看著自己。


    孟將然扯出一個笑,就這樣含笑地看著陸流觴,他那眉眼彎彎,似有懵懂,又帶著絲媚意。


    “陸流觴,你說來世再見,定會將我視作珍寶,是否作數?”


    陸流觴從呆愣中回神,帶著不可置信。


    “將然?不,你不是他,他已經死了!”陸流觴臉色一凝,搖頭堅決道。


    “你親眼看見我死了嗎?”孟將然伸出自己的五指,一個個掰了下去,最後隻剩下兩根手指,“我們已經二十年沒見麵了。最後一次見麵,你也沒有正眼看我,隻是扔給了我一麵鏡子,告訴我你愛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或許我在你心中已經死了,但是我孟將然,在這世上卻還是好好的。”


    聽了這話,陸流觴早已失了一宗之主的風範,站在那處,如那迷途中人,失了方向,臉上表情似是失落,又有彷徨,他突然忘記了他這麽多年究竟做了什麽。


    陸流觴恍惚回到了四十多年前,他第一次遇到那個天真懵懂的少年。他見多識廣,那少年算不上絕色,還是一看便入了眼,然後入了心。這或許就是一個‘緣’字。


    突然那少年長到了中年,眼角皺紋彌漫著,當年那個天真懵懂的少年突然消失了,他卻是再也愛不下去。


    是他陸流觴先放棄的,但是他真的愛過那少年,人生若隻如初見,但是初見不過一瞬間,這愛情終究擋不住之後的歲月,擋不住年華老去。他得了那盛滿真氣的手鐲,直接吸取這鐲子中的真氣,修為自然漲的十分快,最後將那人漸漸忘在了腦後。


    由著他自生自滅。


    如今那少年又回來了,還是那張年輕的臉,少了天真懵懂,多了冷然豔麗,就這樣活生生的站在麵前,質問著過去。


    思緒在這幾十年裏跨了幾次來回,陸流觴這神智漸漸渾濁起來,臉上一片哀戚之色。


    “夫君!”林瑾由人扶著站到了陸流觴身邊,用手去扯陸流觴的衣袖,眼睛惡狠狠地瞪了孟將然一眼,似乎要將他撕裂般。


    被林瑾拉扯呼喚著,陸流觴漸漸回過神來,眼睛直直盯著孟將然,這張自己深愛過得臉,如今依舊刻在自己心頭,舊日裏蒙了塵,現在那塵突然散了,如此清晰深刻。


    “將然……”陸流觴輕聲喚了句,走進了幾步,伸手要去摸他的臉。


    孟將然連忙後退了兩步,嫌惡地看著他的手。


    “陸流觴,我恨透了你。既然你要拋棄我,為何又要對我那般好?將一個人捧到了天上,然後摔到了地上,這本是最殘忍的事情。我在那院子裏枯等了二十年,每日裏起來都是緊緊盯著那院子的門。師父說過讓我不要去求,所以你說你已經不愛我了之後,我便不去求你,但是我可以等。


    二十年了,那院子門打開,進來的隻有那送飯的人,你從來不知道那種由失望到絕望的感覺。二十年來,我第一次出這個院子是因為我聽說你要與林瑾成親了。你們成親之日,我卻被扔在了亂葬崗。如此怎能不恨?後來再見,你竟然認不出來我,我便看著你們恩愛,看著你們有了孩子。你還奪了師父送予我的鐲子送給林瑾,利用這鐲子修煉,真擔得上‘無恥’二字了。”孟將然冷笑道,“不過也是我活該,明知無望還要等待!”


    孟將然轉頭看著林瑾:“你以前總愛跟我搶,最後你搶贏了,現在我也不同你搶了。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願了。我一個男人與你一個女子搶丈夫,說出去實在可笑。搶是因為我喜歡他,但是現在他對於我來說已經什麽都不是了。其實說起來,我與你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終究是我把一切看得太重了。但是你們從我身上得到的卻是要還回來!”


    孟五站在那處,一身紅衣,如血染的紅。


    那是他從小放在掌心疼愛著的孩子……


    那孩子單純天真,當年孟五想著自己一定要為他找一個可以照顧他的人。四十年過去,那個天真懵懂的孩子受盡了這人世間的磨難,那幹淨的笑早就不見了,一臉卻像是曆經滄桑,那笑中帶著無奈。


    孟五心中一陣疼,盯著陸流觴與林瑾,那笑漸漸冷了下來。


    “我就覺得你這全身真氣於我有些熟悉,原來竟是直接吸了那鐲子中盛放的真氣,這修為雖然提升的快,卻沒有固本,修者最忌急功近利,你卻偏偏如此。”


    “陸流觴,當年我將然兒交在你手裏,你說定會一心一意待他,如今竟是這麽一副光景。”


    “你說然兒已經去世,臨死之前要你娶妻,原來從你這口中說出全是謊言。你便是如此做月行宗的掌門宗師的嗎?”


    “當年卻是我孟五看走了眼,害了然兒一生!”


    陸流觴麵色蒼白,一步一步往後退去,退到那階梯上,無法再往後退,直直地坐了下去,雙手抱著頭,大聲地吼叫了一聲。


    “孟將然,你為何總是陰魂不散!你已經死了,為何會在這裏!”林瑾突然瘋魔起來,跑到陸流觴身邊,手足無措,然後看著孟將然大聲喊道。


    孟五身形閃動,紅衣飄動,瞬間便到了林瑾與陸流觴麵前。


    “然兒說了,你們從他身上得來的東西都要還回來。”


    突然一陣大風起,孟五身上紅衣在風中揚起,霧山之上漸漸起了霧霾,烏雲起,擋住了陽光。整個霧山都籠罩在一層霧霾之中,伴著大風‘呼呼’聲,樹影攢動。陸流觴與林瑾都覺得一陣窒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這自己身上的真氣,那真氣漸漸消散掉。


    過了許久,那霧霾漸漸消散開來,許多樹都已經被吹彎了,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唯有孟五直直的站著,將孟將然整個人都護在懷裏,麵色淡然。


    林瑾躺在陸流觴身邊,她本來就受了重傷,如今又突然失了許多真氣,往外噴了一大口血,這氣息漸漸弱了下去。


    陸流觴緊緊捂住自己胸口,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將然,隨為師回天行宗,往日皆是師父的錯,現在看來,隻有將你留在我身邊,我才可放心。”


    孟五道,伸出手放在孟將然麵前。


    孟將然將手搭在孟五手上,便被握住。


    “將然!”陸流觴看著那人身影漸漸遠去,失聲喊道。


    孟將然突然頓住,回頭看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人,這一次,這段仇怨算是徹底斷了,他孟將然再也不會踏入這月行宗一步。


    過去四十多年歲月,隨風飄散,從此不願不恨,隻當他孟將然這四十年沒有活過。


    人世間情愛皆為虛妄,他孟將然願意一輩子呆在天行宗,與師父相依相伴,再也不需要那情愛與伴侶。


    都說漫漫修仙路需要一個仙侶,但是他現在伴隨在師父身邊即可,若是有一日師父飛升,跳出三界之外,他願意孤身一人尋求這修真之道。


    都說天行宗需要雙修方可入仙路,他卻不相信這世間有那絕對之事,若無其他法子,情愛之事卻是再也不碰了。


    孟五用手擋著嘴,突然響起一聲悠遠的聲音,一隻火紅的狐狸破空而出,停在了孟五麵前。那狐狸體型比一般狐狸大了許多,足足有一人長。


    他讓孟將然坐在前麵,自己坐在後麵,將孟將然抱在懷裏。


    “火狐,回天行宗。”孟五道。


    那火狐慢慢穿入雲間。


    “師父,今後便由徒兒陪著您老人家吧。”


    “你需要一個雙修伴侶。”


    “師父,隻是雙修,無關情愛,可否?”


    “自然可以。”


    “不管如何,從今往後,徒兒都呆在師父身邊。”


    “你願意,師父自然樂意。”


    “師父,您快看我這肚子,為何又凸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_


    _<)~~~~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廢柴逆生長:這真的科學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吃飯飯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吃飯飯飯並收藏廢柴逆生長:這真的科學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