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旭急急忙忙趕到閻宅的時候,就看見外麵已經停了兩輛黑色的轎車了,他心內立時警鈴大作。然而一邊緊張,一邊仍舊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按響門鈴。


    過了兩、三分鍾才有人過來給他開門,在進屋看到閻鴻佐的一瞬間,伍子旭幻想過他也許還不知道學校裏發生的事,畢竟這位老爺事務繁忙,又剛到u市,未必會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


    可是當轉而注意到坐在一旁垂頭喪氣一副魂不守舍地閻澄的時候,伍子旭不由大歎一聲——完了!


    麵對伍子旭的來到閻鴻佐沒什麽太多的表情,他隻是皺眉看著閻澄,似乎在等著他的表態一樣。


    閻澄不說話,牙齒緊咬的臉頰都繃緊了。


    閻鴻佐不得已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他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既然已經成年了,那麽就該承擔起責任來,做了錯事不要緊,但是要知錯能改,不要執迷不悟。”


    閻澄道,“我沒有錯……“聲音雖然輕,但卻十分堅定。


    閻鴻佐眼中已帶了不快的神色,“閻澄,一直以來我對你的表現都還算比較認可,你做事也自有分寸,但是這一次,你讓我很不滿意。”


    與外婆對於閻澄感情上的痛惜和難過相比,閻鴻佐更多的是對閻澄行為的失望,在他心裏閻澄的確是個優秀的兒子,無論哪方麵都從來沒有讓他們操心過,而他和紀悄的事情,閻鴻佐倒不擔心閻澄的性向問題,他在這個圈子多少年,又看過多少不堪混亂的事,成年人之間不提,a市的各種公子小姐們比閻澄鬧騰瘋狂的就已經數不勝數了,閻澄和他們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在閻鴻佐看來,這不過隻是年輕時的一種刺激和新奇而已,事情的重點不在於閻澄怎麽玩,而在於他竟然玩了之後還沒有誠懇以對的心,不願意麵對父母長輩的意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甚至之前還企圖蒙混過關。


    一想到閻澄曾欺瞞著全家把那學生帶到a市過年,閻鴻佐就覺得他有點管不住這個兒子了,兒子把他們當傻瓜耍呢,耍完還不認錯,以為憑自己的本事可以對抗所有人,自高自大,自我膨脹,這才是閻鴻佐不喜的地方。


    “既然你口口聲聲跟我說你沒有錯,你做事有過考量,那麽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麽善後?”


    閻鴻佐的口氣還算平靜,但是閻澄和伍子旭都不會為他的外表所迷惑,以為他真的是個任子女隨心所欲的父親。


    閻澄頓了下,就聽閻鴻佐又道,“而你又有什麽資本和信心可以說服我放棄對你的幹涉呢?“


    見閻澄發愣,閻鴻佐搖搖頭,“是我高看你了,閻澄。”


    說著,閻鴻佐站了起來,往書房走,他還有些事需要處理,而且等等有必要和閻外婆談一談。


    不過說起閻外婆,閻鴻佐又頓了腳步,回頭道,“看來,事實證明,當初你外婆極力推崇的所謂‘正常式的教育環境’,在你的身上還是失敗了。”


    閻鴻佐走後,閻澄良久就這麽坐在椅子上發著呆,還是伍子旭看不下去上前推了他一把,閻澄才回過神來。


    伍子旭長歎了口氣,心裏也不好受,他就著牆邊蹲下,無奈道,“閻王,唉……你怎麽就這麽糊塗。”


    閻澄抹了把臉,忙問,“紀悄怎麽樣了?”


    伍子旭心想,果然是這樣,於是按著紀悄的意思回答,“他回家了。”


    聽見紀悄不在學校,閻澄稍稍鬆了口氣,但是意識到紀悄此刻的狀況他心裏又憋悶起來,他父親說得沒錯,他有什麽資本,又哪裏來的信心與他們叫板?


    ……他的確很失敗。


    “把你的手機借我。”閻澄朝伍子旭伸出手,不管怎麽樣,他總想聽見紀悄安好,哪怕對方再冷淡以對,也比現在一個人瞎猜測要好。


    然而伍子旭卻搖了搖頭,“手機來的路上沒電了……“


    閻澄不信,跳起來按著伍子旭就從他口袋裏一把把手機搶過,然而按了按,的確是黑屏。


    他把手機扔回桌上,瞪著伍子旭道,“紀悄怎麽說的?”這可不像伍子旭的做事風格。


    伍子旭冷汗都出來了,“閻王……“


    閻澄眼眸閃了閃,隱約一抹凶光略過,他拉著伍子旭的前襟問,“他是不是……讓你別提起他?”說完自己點點頭,“對……一定是這樣,他一直在等這個時間,等有一天,終於可以甩脫我了……”


    終於可以甩脫我了……


    這句話閻澄怔怔地重複了三遍,整個人的情緒在茫然之後馬上進入了另一種焦慮的狀態中。


    伍子旭立刻勸道,“閻王,你別這樣。”其實他心裏想說,如果紀悄走了,不是正好解決問題麽,你這麽瘋魔到底是為了什麽啊。可是看閻澄那副態度,伍子旭哪裏敢。


    閻澄的確很暴躁,閻家的人雖然一個比一個難對付,然而即便自己勢單力薄,無法對抗,可是他有一顆堅持的心,閻澄可以肯定,不管他們怎樣刁難,如何威逼利誘,自己都不會輕易妥協和放棄。可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一個前提下,那就是紀悄不能離開他,如果紀悄離開自己,閻澄的所有行為都是沒有意義的,他的所以堅持和理智恐怕也要崩潰。


    可是偏偏他和紀悄的關係就是那麽脆弱,他們一直像行走在刀鋒鑄的懸崖邊緣,始終都是閻澄一意孤行地在拉緊紀悄,哪怕腳下被割得鮮血淋漓也沒有放手,而閻澄也反複的懷疑過,是不是一旦自己沒有力氣了,紀悄就會任他從懸崖邊摔下去的,徹底的將這段關係斬斷。


    因為紀悄想離開自己,從來都想。


    閻澄越琢磨越坐不住了,推開伍子旭就想往外麵衝。


    伍子旭待他跑到門口了,才反應過來從後麵趕上去將他架住。


    “閻王,你幹嘛?!你要去哪兒?!你冷靜點好麽,冷靜點!”


    伍子旭用了力,卻還是要抓不住閻澄了,這動靜再鬧下去必定要驚動門口的警衛和樓上的閻鴻佐,伍子旭無奈之下隻有道,“紀悄沒說要和你分,沒有,他隻是不想你添亂!”


    閻澄的掙紮一下子停了,他瞪著眼睛看著伍子旭,“他親口跟你說的?”


    伍子旭努力組織著語言,“他雖然沒有親口說,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他就是這個意思,你不信他嗎?”


    伍子旭這句話問到點子上了,閻澄總希望紀悄可以信自己,可是他心裏呢,他其實……又哪裏全然的信任過紀悄了?


    閻澄很矛盾,他一方麵覺得紀悄隻要抓到機會一定隨時隨地都從他身邊逃開,另一方麵他又總為紀悄找著種種借口,好比最近兩人和緩甜蜜的相處,會不會令得紀悄已經改變了主意?


    紀悄太難捉摸了,閻澄又太在乎紀悄的想法,這讓他長時間的處於草木皆兵中,他真的沒辦法,來軟的,時間有限,來硬的,隻有把紀悄推得更遠,這種不安定的因素一直埋藏在他們的相處中,一旦找到導火索,立刻就會引爆。


    而閻澄覺得,眼下的導火索也許已經來了。


    內憂外患,腹背受敵,閻澄陷入從未有過的迷茫和無力中。


    伍子旭看他臉色一下子就灰白了下來,也不知道自己是說錯了什麽,不過見閻澄沒了對抗的心,伍子旭也緩了力氣。


    整整一下午,他就這麽陪著對方,坐在房間裏發呆。


    外婆之前就回來了,回來之後上了樓,直到晚上,閻澄的房門才被推開,出現的是閻鴻佐。


    他要離開u市了,走前對閻澄下了最後通牒,“是你自己選,還是我替你選?”


    說是這麽說,可是自己有選擇的餘地嗎?


    閻澄雙目無神地望著閻鴻佐……


    ********


    閻澄一連幾天都沒有來上課,紀悄在附中的日子並不好過。


    雖然學校盡量淡化處理了這件事,但在學生間並不是說過去就能過去的,紀悄在班裏上課的時候還算好一點,畢竟大家的重點還在學習上,他隻要不和這些人接觸對上就好了。但是在寢室裏,抬頭不見低頭見,像焦健碩孔斌這樣肆無忌憚地打量眼神,紀悄哪怕睜眼瞎也沒法完全忽略。


    他曾聽新來的那個室友和焦健碩說過,“他是那個……你們不覺得別扭麽?”


    焦健碩不快地回答,“我們之前又不知道,還以為人家哥倆好呢,其實想想也奇怪,就閻……那人那樣的背景,怎麽會合他交好。”


    新室友:“唉,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空寢室。”


    忽然,孫小軍的聲音響起,“別告訴我你還怕人家看上你,你就算沒閻澄那條件,你有閻澄的臉麽?瞎操心。”


    新室友頓了下,才不甘道,“那也很惡……很不舒服好不好,他們那種人,聽說很容易染病的。”


    孫小軍:“你健康教育課學沒學過啊,三種傳播裏可不包括這個,別說你是附中的學生,丟人。”


    孫小軍一模的分數比他們都高很多,現在除了紀悄,就屬他成績好,所以在寢室的地位也直線上漲,這麽一番鄙視的話出來,一時倒還真沒人反駁。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樣的情況在隨著時間的改變而慢慢恢複正常,特別是兩件事發生後,眾人碎嘴的程度直線下降。


    一個是上周五最後一節的體育課上,操場一角爆發了一場小型鬥毆,說鬥毆大概誇張了點,應該是拉扯和打架,不過隻有一方動手,另一方沒敢還手。


    打人的是薑甄,被打的是一年級某個也算出挑的女生。


    薑甄彪悍的抓著人家的頭發就罵道,“我他媽再聽見你嘴裏不幹不淨一次,我就刮了你的臉,賤|人!”


    對方技不如人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薑甄現在可是伍子旭的正牌女朋友,而且,聽說她以前是小流氓,認識不少外頭混的人,所以一般腦抽的也就敢把矛頭對準紀悄,從出事到現在,誰都沒敢公開說閻澄半點不是,當然伍子旭那群人也一樣,所以,被薑甄抽總比鬧大了要好。


    而隔天,官方bbs上又出了新帖,那貼一出,附中算是徹底清淨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好時岩海苔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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