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烏鴉已經打開了通往十二號車廂的大門,他聽到了門鎖的響動,當他轉動一下門的鑰匙孔,這鐵製的大門就輕微的哢嚓響了一下,便慢慢打開了。


    烏鴉就著門縫往12號車廂裏麵窺探,他小心翼翼而謹慎,盡管他沒有看見12號車廂裏有任何人影,而且——


    “你看到了什麽?”貓頭鷹不再觀察行李箱裏麵的屍體了,而是默默走到了烏鴉的後麵詢問情況,還別說,貓頭鷹走路一點聲音都不帶的,他一開口,就把前麵窺探著的烏鴉給狠狠地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看見貓頭鷹站在離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貓頭鷹麵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目光卻十分冰冷,挺直了腰杆跟個木頭似的直挺挺站在那兒,烏鴉轉頭一看到他就想起了行李箱裏麵那具卷縮著的屍體,那張一模一樣的,卻紫黑著嘴唇發青的臉。


    烏鴉的臉色也跟著慘白了,他推開了12號車廂的連接門,對貓頭鷹警告道:“我說了,離我遠一點!”


    貓頭鷹不反駁,但也不行動,他就站在原地。


    車廂裏的光線實在是有些昏暗,烏鴉又因為一些慌亂和恐懼,沒有繼續去看貓頭鷹的表情,他急忙推開那扇門,迫不及待地走進了第12號車廂內。也因為這樣,烏鴉並沒有注意到,貓頭鷹此刻緊緊地握著拳,他手裏似乎也握著什麽東西。


    貓頭鷹手裏拿著的是一個黑色的十字架吊墜,這是他從箱子裏那具屍體的手心裏得到的,當烏鴉在那兒拿著鑰匙開門的時候,他終於注意到屍體手裏緊緊地握著的拳頭,當他把屍體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來,就看見掌心裏小小的黑色十字架掛墜。


    這掛墜很明顯是死者直接從什麽人的脖子上直接扯下來的,掛墜的鏈子都被扯得崩斷了。可見這可憐的被害人當時是多麽用力,想要印證自己對凶手的憤怒仇恨之情。


    至於這十字架掛墜,很明顯是死者從凶手的脖子上扯下來的,大概就是被掐死的時候,死者拚命掙紮,無意中抓住了凶手的掛墜,就把它扯下來緊緊地握在手裏了。


    貓頭鷹拿到掛墜的時候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頸子光滑一片,沒有任何傷痕或者被勒過的痕跡。


    失去一切記憶,在陌生封閉的車廂裏,貓頭鷹其實也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於是,印證了自己的脖子上並未戴過什麽掛墜之類的玩意兒,他站起來,朝著烏鴉走過去,他下意識的放輕了步伐,但實際上他走路也確實沒有什麽聲音。


    而且,甚至有那麽一刻,貓頭鷹覺得自己連呼吸和心跳都沒有什麽聲音一樣,輕地仿佛他也已經死去了。


    所以他可以悄無聲息地走到了烏鴉的背後,他一眼就看見烏鴉的後頸上有一條細細的紅痕。


    這個發現讓他膽戰心驚,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自己應該采取一些行動才是,並且他的眼前很可能就是凶手不是嗎?或者說,已經可以證據確鑿的認定這個人就是凶手了。


    但知道他是凶手又能怎麽樣呢?


    貓頭鷹的眼神更加陰鬱了。這座馬不停蹄向前奔跑著的火車,這車上可能僅僅隻有五個人,其中一個還被殺了。能夠把他們關在這輛火車上還消除了他們所有人的記憶,這很明顯是什麽可怕又龐大的組織所發起的一場遊戲。


    所以,這裏不會有人來救他們,沒有什麽法律,沒有什麽警察,沒有任何規章製度能夠約束到這群人,在這輛火車上,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法外狂徒,可以逍遙自在,可以瘋狂而自我,像個野獸……或者、像個怪物那樣活著。


    你是否會為了活下去而不折手段?


    朦朧間似乎有什麽聲音在這樣問他,貓頭鷹不回答,他四下張望了一下,看見旁邊一個沙發座上正好擺著一把剪刀,剪刀底下還墊著一張剪了一半的紙張,可能是某個孩子之前坐在這裏剪紙,不過這可真是恰巧。


    真是恰巧,在我動了殺機的時刻,就有凶器擺在我麵前。


    貓頭鷹並沒有去摸那把剪刀,他凝視了那剪刀一秒鍾,便轉過頭來看著前麵還背對著他的烏鴉,說出了以上那句話,吸引他的注意力,並且成功的把烏鴉給嚇了一跳。


    烏鴉被他嚇著了,慌忙的跑進了12號車廂,這節車廂和13號車廂截然不同。


    這裏沒有任何垃圾,沒有行李箱或者亂扔的衣服,桌子上也沒有吃得到處都是的零食袋子或者瓜果皮,12號車廂非常幹淨,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人踏足過這個地方一樣。


    除了……


    地麵上大片大片的血跡。


    “這裏到處都有血。”烏鴉一腳踩到了血水裏,那血跡還沒有完全幹涸,踩上去會有不少血水濺到烏鴉的褲子上,空氣裏也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烏鴉順著這些大片大片的血跡往前麵一看,發現著血跡是從12號車廂那個廁所洗手間那邊流淌過來的。


    而且還能夠聽見洗手間那邊傳來清晰的水聲。


    烏鴉遲疑了一下,又忍不住轉頭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貓頭鷹,貓頭鷹進了12號車廂之後,本能的帶了下門,把12號車廂和13號車廂的連接處的門半遮半掩的帶上了,但並沒有關死。


    貓頭鷹進來之後自然也是看見了地麵上大片的血跡和廁所裏的水聲,和烏鴉對視一眼,輕聲細語地說道:“去看看。”


    水聲不斷,嘩啦啦的響著,而且還有不少的水混著血不斷從洗手間淌出來。


    這詭異的情形讓烏鴉和貓頭鷹都有些心悸,但總不能呆在原地不動,倆個人隻好一前一後朝著廁所那邊走,烏鴉本來走在前麵,當他走到了廁所門口,發現那門居然是半遮掩的,留開了一條縫隙,能夠隱約看到廁所裏麵的鐵製的牆壁。


    烏鴉鼓起勇氣剛想推開門,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貓頭鷹突然先手一步,一手按在了烏鴉的肩膀上,一手推開了門。


    這個動作讓烏鴉驚駭了一下,那瞬間幾乎不能動彈,他感覺貓頭鷹按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非常冰冷,冷得讓人有些吃驚,仿佛剛剛從冰櫃裏麵拿出來一樣。


    而且這會兒,貓頭鷹站得也和烏鴉比較近,這讓烏鴉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一種很冷的氣息,烏鴉不知如何去形容,卻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廁所的門在貓頭鷹一推之下吱呀一聲就打開了,裏麵有個簡便的洗手池和蹲便器,火車上的廁所空間非常窄,裏麵頂多隻能站一個人。


    倆人都發現廁所裏麵的洗手池水龍頭沒有關,水池裏灌滿水,正在順著水流不停地往外漏,那水是鮮紅色的,水池裏有個明顯的黑色的東西,正是這個黑色的玩意兒不停地冒出血水。


    貓頭鷹湊近了一點看了看,說道:“那是一隻死貓。”


    “貓?”烏鴉也探頭往廁所裏看了一眼。


    “黑色的貓。”貓頭鷹的態度似乎轉變了,從進入12好車廂之後,他不再麵無表情,他甚至對著烏鴉露出了一個笑容,而且他十分大膽,伸手就探進那一潭血水裏,把裏麵死掉的貓從水池裏拎出來。


    那是一隻幼貓,身上有數道貌似刀割出來的傷口,身體已經僵硬了,維持在一個卷縮的姿勢上,拎出來的時候血淋淋的,毛發也糾結在一團團,血肉從傷口泛白,看著都覺得滲人。


    貓頭鷹似乎並不害怕,抓著貓咪的後頸。


    烏鴉卻因此而毛骨悚然,驚駭的退後,皺著眉頭看貓頭鷹:“太惡心了,扔掉吧。”


    貓頭鷹完全不聽烏鴉的規勸,他臉色頃刻間沉寂下來,他把貓舉到了烏鴉的麵前,仿佛故意惡心他一樣,說道:“我記得你喜歡貓咪這種動物。”


    “你在說什麽?”烏鴉實在有些受不了貓頭鷹的舉動,他退後一步,直接退到了牆角,那血淋淋的貓還伴隨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實在讓人有些受不了。


    更加受不了的是,貓頭鷹的行為似乎越來越詭異了,一舉一動都讓人感到離譜。


    烏鴉在貓頭鷹看不到的地方緊緊地握拳,指甲深深地陷入自己掌心的皮膚裏,他看著貓頭鷹,心裏那陰暗而極端的想法又冒出來了,而且不停地在烏鴉的腦海裏打轉,幾乎壓抑不住的可怕想法,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下去, 必須想點辦法才行!


    “看來你不喜歡。”貓頭鷹晃了晃自己手裏貓咪的屍體,“所以說……任何生物,還是活著的時候比較可愛,對嗎?”


    “活著才有生命力。”貓頭鷹眯著眼睛看自己手裏的小貓,然後重新把它放回了水池裏。


    “貓頭鷹——”烏鴉警告他:“別再做這種事情了,你看起來很不正常。”


    貓頭鷹打定主意作對了,冷笑道:“為什麽?我就想這麽做,你又能怎麽樣?殺了我嗎?”


    “你在說什麽鬼話?!”烏鴉有些情緒失控。


    “我在說……你想殺我,對不對?”貓頭鷹突然湊近了烏鴉,用自己剛剛抓過死貓還**的雙手握住了烏鴉的一隻手,烏鴉頓時渾身都僵硬了,這男人的雙手真的冷得跟冰塊一樣。


    因為太冷了,烏鴉覺得自己都要牙關打顫了,勉強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冠冕堂皇的說道:“怎麽會?你想多了。”


    烏鴉一隻手還放在自己的身後,緊緊地握著拳,但隨即又張開手指,從自己褲腰帶上摸到一個短短的削刀,這是他在13號車廂裏,隨手從某個沙發上摸到的,長度也就烏鴉的手指加手掌那麽長,但非常尖銳和細小,力度足夠的話,措手不及直接戳進人的脖子裏或者其它要害,殺人完全不成問題。


    烏鴉不知道貓頭鷹心裏在想些什麽,事實上烏鴉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眼下對他最最重要的事情隻有一個——快點,更快的逃離這倆該死的火車。


    為了這個目的,除掉所有絆腳石是最好的選擇。


    即使是動手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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