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日頭越來愈高,舅舅他們收的穀子就要挑來了。到時候要是沒曬的地方,打的穀子堆一起可是要發黴的!那請來的十個短工還要給他們白發工錢!


    “大姐,怎麽辦?”李氏問。


    大姨左手叉腰、右手一揮,“走,咱們把那些東西全都掀了去!”說完挽起袖子就要動手。


    二姨趕緊拉住,“別、別,大姐,那是人家的東西,你一碰到時候人家賴著你怎麽辦?咱們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


    大姨不以為然,梗著脖子道“哼!誰敢賴我,賴我什麽?”


    “哎呀!大姐,萬一人家說少了東西要你賠怎麽辦?再說這晾曬場確實是公用的,咱們要是一聲不吭的直接掀人家東西,到時候吵起來他們不是更有道理了?”


    “對啊、對啊!大姐,咱們還是弄清楚都是誰占的地方再說吧!”李氏附和道。


    於是三姐妹開始一個一個的查看,這些布條圈起來的地方形狀不一、大小不一、位置不一,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圈的都是晾曬場正中最好的位置。近兩千平米的晾曬場被占去至少一千五六百平米,剩下倒是還有四五百平米,卻全是位於晾曬場的邊角處,地上沒鋪青石板不說,還被旁邊的樹蔭遮住,曬不到太陽還掉葉子!


    三姐妹清點下來:李如香家兩塊、李如鍾家兩塊、李如斯家兩塊、癩子李家三塊、李賢賓家一塊、李如魁家一塊……,結果李家大院除舅舅家、隔壁小三子家和今天來幫舅舅做短工的幾家外,幾乎家家都有在這兒占地方!


    三姐妹麵麵相覷,怎麽回事?一旁看著三姐妹清點的李如香冷笑一聲,嘀咕道:“哼!大家都占了!你能怎麽樣?”


    大姨氣得直跳腳。這時二姨夫喘著粗氣跑過來,“如棋、如棋。打掃好了沒?咱們穀子已經打出好幾擔了,大哥讓我來問問現在挑過來行不行?”


    “不行、不行,書民,你快過來,這裏出岔子了!”二姨將二姨父招呼過來,將晾曬場被占一事說了一遍,道:“你去問問大哥,有沒有辦法?我先回去問問娘!”


    二姨父應諾後匆匆離開,大姨和幾個小男孩留在晾曬場守著。二姨和李氏帶著雲舒一起匆匆回家找外婆鄭氏。回到家時,外婆剛裝好一擔茶水,準備讓舅母挑到田裏去,見二人跑回來。道:“你們回來幹什麽?晾曬場那邊還沒開始忙嗎?”


    “娘。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什麽事?慢慢說!”


    姐妹倆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二姨道:“娘,我看那李如香占的地方是最好最大的,他家一共五畝水田,哪兒要得了那麽大地方?還有那癩子李家,一共就兩畝田,卻占了三塊地方!這事兒多半就是他們開的頭!”


    “娘。為什麽大家都知道要去晾曬場占地方,咱們家卻不知道了?這幾天你們就沒聽說嗎?”李氏道。


    鄭氏畢竟是老人家。經驗老道,她雖表情嚴肅,卻並不慌亂:“如棋,你去隔壁小三子那裏問問,看他們今天收不收稻子?不管收不收,隻要沒開始,就請他們幫個忙,今天暫時不要收,屋前這塊曬壩咱們要用!他那一半也暫時借咱們使使!


    媳婦,先別忙著送水,你和你娘先把屋前那塊曬壩打掃出來,再去送水。順便跟富貴說:先打出來這幾擔挑回曬壩來。


    如書,你帶著雲舒跟我一起去院子轉轉!”


    眾人分工清楚,立刻各自散去,忙活自己的事。李氏則抱著雲舒跟著鄭氏首先去了李如賓家。不怪鄭氏先去他家,整個院子沒來舅舅家做工的人家就他家輩分最低,且平時跟外婆家關係也還不錯。


    外婆剛到李如賓家的曬壩,一條土狗竄出來對著李氏和雲舒汪汪直叫,鄭氏喝罵幾聲,那土狗便嗚嗚著爬回窩裏了。


    屋裏聞聲出來的張惠蘭一看是鄭氏和李氏,表情有點兒怪異,變了幾變,道:“鄭奶奶,有事兒嗎?”


    “怎麽?惠蘭,我來了也不請我進去坐坐?”


    張惠蘭艱難的扯扯嘴角,“哪裏、哪裏?鄭奶奶快請屋裏坐!”


    幾人剛進屋,一眼便看到堂屋裏還坐著一位老太太,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旁邊還站著低著頭的張秀和兩眼噴火的李淑梅。雲舒覺得那老太太很眼熟,卻從沒見過。


    鄭氏上前打招呼道:“哎呀,親家來了?惠蘭,剛才怎麽不說一聲,我們大清早來真是打擾你們了啊!”


    原來這位老太太正是張惠蘭的娘、二姑水誌英的婆婆張氏。張氏趕緊站起來:“沒有、沒有,親家奶奶快請坐,我們也是剛到!”


    鄭氏輩分按張惠蘭算比張氏高一輩,按李氏算是平輩,不過這裏是李家,當然要按張惠蘭算。她也不推遲,直接上前坐下,拉著張氏也坐下,道:“親家別客氣,來來,坐下,我就是找惠蘭問個事兒,幾句話就完,一會兒還要回家忙著收稻子了!”


    張惠蘭聞言,趕緊上前給鄭氏倒了碗白開水,道:“鄭奶奶,您有事兒,讓如書過來知會一聲便是,何必親自跑來了?”


    鄭氏和藹的笑道:“惠蘭這孩子真是會說話,同輩的媳婦裏麵啊,還沒誰比惠蘭賢惠的了,賢賓真是好福氣!”這幾句話讓一旁的張氏好不開心,謙虛道:


    “親家奶奶別這麽誇她,小心她高興得找不著北了!”


    鄭氏笑道:“惠蘭啊,你們家也是今天開始收稻子嗎?”


    “是啊,原本是這麽打算的,不過娘來了,我就讓賢賓先下田去了,打算一會兒也去了!”


    “恩。你們夫妻真是勤快,那你們今天打算收幾畝地啊?”


    “鄭奶奶真是的。咱們夫妻一天能收完一畝就不錯了,還能收幾畝啊?”


    “哦,這樣!”鄭氏停頓一會兒道:“那晾曬場用得上嗎?”


    “晾曬場今天倒是用不上,打算明天再挑過去了!”


    “哦?那占的位置……?”


    張惠蘭這才反應過來,她尷尬的笑道:“鄭奶奶,嗬嗬,那晾曬場占地的事兒我也是昨天聽人說起的,說是現在不占,以後不給用。誰占了那地界以後都是他家的了,我們這才……”


    “誰說的?”李氏先忍不住站起來氣憤的問,鄭氏瞪李氏一眼,示意她坐下。然後對張惠蘭道:“惠蘭。好孩子。你也知道那晾曬場是咱們李家共用的,但李家任何東西隻有家主才又資格分配,哪兒有誰占誰得的道理?這說法不跟強盜一樣嗎?拿到官府也是說不通的!”


    張惠蘭尷尬的坐在凳子上扭來扭曲。不知說什麽好。


    鄭氏道:“惠蘭,這事兒我知道肯定不會是你挑的頭,你就告訴我這事兒你是聽誰說的?”張惠蘭支支吾吾,一旁的張氏軟言軟語勸道:“惠蘭,是誰跟你說的、你就告訴親家奶奶吧,這種事兒瞞也瞞不住的!”


    張惠蘭這才說是聽李如香說的。雲舒想果然是她!多半還是唐多智出的主意!李氏氣得嘩一聲站起來“娘,那李如香從小就愛到咱們家來要好吃的。一長大竟跟咱們作對,還專門背後搞爛事兒,她到底什麽意思啊!”


    鄭氏也很生氣,她坐了一會兒道:“惠蘭,你家占的那塊今天不用的話借我們家先用一天如何?”


    “好啊好啊,鄭奶奶盡管用,咱們家不急、不急!”張惠蘭有了台階趕緊順坡下。


    鄭氏帶著李氏出了門,走出一段距離,道:“如書,你給我好好改改你那脾氣,別在人家家裏說那些有的沒的?發了脾氣問題就解決了?”


    李氏灰頭土臉的聳拉著腦袋跟在後麵,嘟噥道:“娘,我已經改了不少了,剛才是太生氣了嘛!”


    雲舒見李氏那小女兒作態,嗬嗬一笑!看來不管多大的人在自己娘親麵前永遠都是孩子啊!


    鄭氏又走了幾家,情況與張惠蘭家差不多,晾曬場也借用到了幾塊!


    直到張嬸家,鄭氏提起這事,張嬸跳起來道:“還有這事兒?哪個缺德的幹的?”


    雲舒看她那義憤填膺的模樣,不像是在撒謊,可她家也是占了兩塊的!鄭氏提起要借用時,張嬸毫不猶豫的回答:“用吧、用吧,咱們家今天不打穀子,打穀子也用不了那麽多!”


    鄭氏剛扯起嘴角要道謝,旁邊張嬸的兒子李如斯突然跳出來道:“鄭大娘,那地界我可是昨天半夜三更爬起來去占的,我去的時候李如鍾家、癩子李家、李如香家可是早就占好了的,您怎麽不去找他們借啊?”


    張嬸喝道:“如斯,哪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給我出去!”


    李如斯不滿的撇撇嘴:“娘,本來就是嘛!再說我也沒說不借!”


    李氏還沒來得及高興,李如斯又道:“借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鄭大娘家短工一天可是給了六十文錢了;這樣吧,我們那塊地界兒借給你們,一天十文,怎麽樣,夠劃算的吧!”


    這次連一向鎮定的鄭氏也拉長了臉,站起來就要走,李如斯趕緊追上來,“哎,哎!鄭大娘,別走啊、別走啊,你要是覺得貴,我給你算便宜點兒啊!”


    張嬸氣得大罵,李如斯卻充耳不聞;張嬸沒辦法,想找根棍子去打李如斯,院子裏倒是有幾把鋤頭,張嬸提了提,挺重,不趁手,又圍著院子轉了兩圈,還是沒找到合用的東西。她一著急,從腳下拔下一個鞋子便追著李如斯打:“你個不孝子,老娘打死你!”


    那院子裏一陣雞飛狗跳,直到鄭氏幾人走出老遠,還能聽到張嬸院子裏的打鬧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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