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哎,哎!好嘞!”湯氏手忙腳亂的套好衣服就往外衝,非要衝到鄭氏前麵不可。鄭氏無所謂的牽著雲舒慢慢走,剛出湯氏院門便聽雲舒家那邊炮仗劈裏啪啦響起來,湯氏迎著鞭炮聲小跑著進了雲舒家院子。


    雲舒家院中眾人個個捂著耳朵側著身子望向院角霹靂啪吧響徹天的炮仗,孩子們兩眼冒光、一臉新奇的望著地上蹦蹦跳跳時時閃著火光、一爆裂就發出巨響的炮仗,男孩們更是做好準備,隨時衝上去搶沒能燃爆的啞子兒。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炮仗上麵,倒沒幾個人注意到一身紅衣的湯氏何時衝進院子?


    湯氏頂著炮仗聲衝到大姑二姑身邊坐下,黑著臉瞪著院門口,非要親眼看著鄭氏比她後進門,表明她才是主人才甘心。


    站在廚房門口的李氏從湯氏進門時就注意到了,她捂著耳朵一臉驚訝的張大嘴!自她嫁入水家,湯氏無時無刻不想著怎麽找她茬兒,今天她居然真的來了,還是自格兒跑著進來的!


    不會是來找茬兒的吧?李氏抽抽眼角,又看看水誌誠方向,水誌誠現在注意力全在炮仗上,還沒注意到這邊,他知道了一定高興,李氏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進了廚房。


    炮仗聲持續了兩三分鍾,直到炮仗聲落,鄭氏才牽著雲舒慢慢踏進院門,一陣微風吹來,方才鞭炮產生的煙霧飄向門口,將整個院門籠罩在雲霧之中,鄭氏一臉慈祥的牽著臉蛋兒紅撲撲的雲舒從雲霧中走出來,像神仙下凡般,讓院中眾人著實愣了一下!


    水誌誠見了鄭氏。立刻笑盈盈的迎上去:“娘,您回來了!怎麽樣?”


    鄭氏還沒來得及說話,湯氏板著臉故意大聲咳嗽兩聲,這聲音把她身旁的大姑二姑嚇一跳,她們齊齊回頭,見是湯氏,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再看。確實是她。


    大姑驚訝道:“娘,您怎麽來了?”


    “哼!我就不能來嗎?”


    “呃,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嗬嗬,我是說……”


    二姑插話道:“娘,您身體好點兒了嗎?”她一邊說一邊對大姑使眼色。大姑用眼角一掃,院子裏靜悄悄的,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她們幾人身上。


    大姑立刻明白了二姑的意思,也拉著湯氏手道:“是啊,娘,您身子不好的話好好休息就是。又不是多大的事兒,哪需要您親自來啊?”


    “嗬嗬,大侄女、二侄女,湯親家今天身子好得很了,她還爬……”鄭氏樂嗬嗬的走到幾人身邊,說到爬字故意停下來對著湯氏眨眨眼,湯氏老臉頓時一紅,哼一聲扭開頭。


    鄭氏玩笑道:“你們娘啊。怕我們把誌誠欺負了去,專門跑過來給誌誠壓陣的了!是吧?湯親家?”


    湯氏板著臉不說話,水誌誠聞言卻很高興,他樂嗬嗬的跑過來,恭敬的給湯氏行個禮。親熱的叫了一聲娘,湯氏雖沒應聲兒。表情卻緩和了很多。


    然後水誌誠又咚咚跑進主屋,端出唯一把看上去還像點兒樣兒的大木椅給湯氏坐下。


    院內漸漸又熱鬧起來。那幾對幫忙蓋房的夫妻紛紛過來給湯氏道喜。湯氏起先還板著臉,不過隻要帶著孩子來的,她都會從袖兜裏掏出幾個銅錢遞給他們,看來她是早有準備。


    孩子們得了錢自然高興,紛紛蹦跳著給湯氏道謝,漸漸的湯氏也會禮貌性的微微笑笑、說幾句吉利話什麽的。


    大姑和二姑坐在一旁,看著今天如此反常的湯氏驚訝連連,她們時不時交頭接耳一番,湯氏一瞪,她們立刻正襟危坐、規規矩矩的不發一言。


    待放完鞭炮,孩子們鬧騰得差不多了,李氏便帶著春秀和小姑先擺上幾個涼菜,水誌誠按儀式祭拜過祖宗。然後撤了涼菜,這次上的才是真正的酒席,幾個媳婦也來幫忙,熱騰騰的主菜一盤一盤端上桌。


    水誌誠走到湯氏身邊,恭敬的請她上座,湯氏也不推辭,直接走到主屋正對那張桌子的正上方坐下,然後鄭氏也樂嗬嗬的跟了過去,跟湯氏就坐在同一方同一條凳子上。


    二人果然是平起平坐,隻是她們的表情相差甚遠:湯氏板著臉就像誰欠了她十萬八千兩似的;鄭氏則一直微笑著一臉和氣,讓人一見就想親近親近。


    待兩位最大的長輩上了桌,其後的客人基本是平輩,就隨便坐了。幾個男人湊一起整好一桌,又方便喝酒。來做客的媳婦帶著孩子們一桌,她們都是熟人,端菜添飯都自己來,吃飯時說說笑笑,最是熱鬧。


    剩下的雲舒父母親雙方的親戚就是一桌了:湯氏、鄭氏坐正上方,大姑二姑坐左邊;小姨帶著康娃坐右邊,小濤在屋裏睡覺;剩下的那邊是給小姑坐的;李氏和春秀要忙著燒湯加菜添飯,忙得腳不沾地,直接在灶頭上湊合著吃點兒就算,沒法兒上桌。


    小姑知道李氏已懷孕,便要拉李氏去上桌。今天是自家辦酒席,作為女主人的李氏不給客人加湯加菜反而坐到了席上去,這怎麽都說不過去,李氏自然死活不肯。


    小姑無法,隻好將李氏摁坐在灶門前一邊喝湯一邊看火,堅決不讓她四處亂跑,她懷孕才兩三個月,要是不小心磕著碰著,那可不得了。


    如此,湯氏那一桌就空了一方沒人坐,小姑便把雲舒抱到下方,雲舒正好肚子餓了,早就想吃飯了,她欣然接受這種安排,跪坐在凳子上環視一圈。


    不看不得了,一看嚇一跳,桌上的婦人們個個大眼瞪小眼,除了康娃吃得歡,其他幾人沒一人拿起筷子的。


    鄭氏笑眯眯道:“湯親家,你先請吧!”


    湯氏沒好氣道:“哼,你不是要讓這房契都姓李嗎?我哪敢先動?”


    大姑瞪大了眼:“什麽?娘,二弟家的房契姓李?”大姑嗓門大,她那麽一吼。整個院子都靜了下來,大家麵麵相覷,詢問的看向對方。


    大伯板著臉問:“二弟,真的嗎?”


    “啊?什麽真的?”


    “你們家房契姓李?”


    “沒有啊,房契上是我的名字啊,誰說的?”


    二姑扯扯大姑袖子,拿起筷子往桌上跺跺,招呼道:“沒事兒。我們開玩笑的,大家繼續吃、繼續吃啊!”


    小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回鍋肉給康娃,拍拍他的背道:“康娃,好吃嗎?”


    “好吃!”


    “還要嗎?”


    “還要,還要很多!”


    “娘,我也要吃!”水誌明的大兒子也嚷嚷道,孩子們聞言都鬧著要吃。院子裏瞬間又熱鬧起來,男人們依舊猜拳罰酒、婦人們說說笑笑,唯有湯氏這桌又靜了下來。


    鄭氏微笑著小聲嘀咕道:“湯親家,這可是你兒子的新房酒席,有外人在了,要丟臉丟的也是你兒子的臉。嗬嗬!”


    鄭氏那幸災樂禍的笑聲似乎刺激了湯氏,她大吼一聲:動筷!大姑和二姑立刻響應,拿起筷子望著湯氏。


    “吃!”湯氏拿著筷子狠狠的叉向麵前那碗骨頭湯裏的大骨頭,那一臉仇恨的模樣似是把那骨頭當鄭氏一般使勁的叉!可惜骨頭太硬,她一筷子下去,骨頭沒叉起來,倒是把碗裏的湯弄撒了不少,正好濺在大姑的新綢衣上。


    大姑哎呀一聲站起來。掏出手帕皺著眉頭直擦擦,院子裏又靜了下來,齊齊望向這邊。湯氏頓覺沒麵子,凶巴巴的訓斥大姑道:“叫什麽叫,不就是一點兒湯嗎?你小時候一年到頭也嚐不到幾次油腥。現在倒矯情起來了?給我坐下!”


    大姑委委屈屈的坐下,剛剛擦過油水的手帕也偷偷藏進了袖子。小姨撲哧一聲笑出來。頓時讓大姑的委屈轉化為憤恨,她滿眼怒火的瞪著正對麵的小姨。那目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


    小姨無所謂的翹起小手指,撚著筷子輕輕夾起一片青菜放嘴裏,閉上嘴唇慢慢的蠕動咀嚼,然後又翹起手指輕輕舀了一勺湯,用手帕掩住慢慢慢慢的喝,那眼睛滿是戲謔,挑釁的對著大姑眨眨眼。


    大姑捏緊拳頭,恨不得撲上去把小姨撕咬扯碎!二姑趕緊拉住她,往她碗裏也夾了一片青菜葉,道:“來,大姐,吃這個,咱們不像某些人沒教養,夾個菜那小手指還對著人家指指點點,看著就惡心!”


    鄭氏聞言斜小姨一眼,小姨無所謂的聳聳肩,故意拿出自己白白嫩嫩的手在麵前晃來晃去,歎息道:“唉,我這手啊,這幾天沒擦霜了,都有些皺了!幸好,不像某些人哪手,又黃又粗又肥又厚!唉,女人生成那樣子真是悲哀!”


    大姑聞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二姑也趁低頭吃菜的功夫偷偷看看自己的手,然後不自覺的將袖子往下放放,盡量遮住自己的手,隻露出幾根握住筷子的手指。


    湯氏見自己女兒這邊明顯落了下風,筷子往自己碗上一敲:“這是吃飯了,還是比手了?死人的人就好看,比誰都白!”


    小姨偏過頭扁扁嘴,然後繼續翹起她的蘭花指夾菜。受不了的大姑時不時會諷刺幾句,小姨見招拆招,每次都能占到上風;大姑一有抓狂的跡象,二姑就會拉住她不停的給她夾菜。


    而上方的湯氏和鄭氏之間,湯氏一直板著臉,鄭氏一直笑眯眯。湯氏拿著筷子動戳一下西搗一下,鄭氏抿嘴微笑,極少動筷子,隻是喝點兒骨頭湯而已,湯氏見她和骨頭湯,直接將轉骨頭湯的海碗端起來,不聲不響的往自己碗裏倒,裝不下了又往大姑、二姑碗裏倒。


    雲舒看著她們的幼稚舉動實在好笑,她一邊吃一邊看戲,反正有外人在,她們就算有再多矛盾也不可能在飯桌上打起來。


    一頓飯下來,雲舒發現湯氏和大姑二姑雖然吃得多,卻隻是裝了一肚子湯水,鄭氏和小姨雖吃得少,卻每樣菜都吃了一點兒,肚子也飽了。


    這頓飯吃得最高興的當然是康娃,桌上的肉食一小半都進了他的肚子,雲舒見他滿嘴有光肚子鼓鼓還舍不得放筷子,便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要敢再吃,我讓外婆一個月不給你糖吃!”康娃聞言立刻放了筷子,乖乖跑去找根凳子坐下剔牙消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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