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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四端午節,早上辰時中刻,水誌誠便背起雲舒準備出發,李氏由春秀扶著送父女倆到院門口。今年特殊情況,李氏懷孕八個月,行動不便,留在家裏由春秀照顧,中午去湯氏那裏送個禮就行了;外婆那裏就由雲舒和老爹一起去。


    父女倆剛上大道沒走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喊:“哎,兄弟,坐車嗎?”


    水誌誠回頭看看,見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一臉大胡子,普通農戶打扮,正拿著鞭子坐在牛車上對著自己的方向咧嘴嘿嘿笑著。


    水誌誠見是不認識的人,轉頭看看自己身後,以為他跟別人打招呼。


    “哎,兄弟,叫你了,別看了,就是叫你,坐不坐車?”


    水誌誠指指自己鼻子,那人點點頭。雲舒將那車打量一遍,這牛車不同於一般的拉貨板車,雖然也隻有兩個輪子,那板車兩邊卻加上了一米左右高的稀稀拉拉的圍欄,透過縫隙還能看到板車上靠近圍欄處還固定有幾根木凳,那構造與現代專門載客的三輪車有幾分相似。


    水誌誠也看明白了,想起大年初二時一家人坐一趟花二十五文就直搖頭,那人笑道:“兄弟,到嶽安鎮你們兩個人隻要五文錢,怎樣?”


    “五文!”水誌誠和雲舒都很驚訝,怎麽才五文?就算平時趕集的日子,到嶽安鎮至少也要六七文一個人了,這還要看人家牛車方不方便。莫非孩子不收錢?


    那人看出水誌誠的疑惑,笑道:“兄弟,最近有段時間沒去丈母娘家了吧?”水誌誠驚訝的點點頭。


    “嘿嘿,別問我怎麽知道,我叫牛居安,大家都叫我牛大胡子,二月開始就天天在縣城和嶽安鎮之間來往,載幾個客賺點兒酒錢。兄弟。你家就在這附近吧?丈母娘家還在嶽安鎮上?”水誌誠聞言直點頭。


    “哈哈,那就是了,我就住在嶽安鎮附近,說不定跟你丈母娘家還是熟人了!來吧來吧,就當照顧兄弟生意,五文錢又不貴!”


    水誌誠想了想,摸摸自己錢袋。見那牛大胡子如此熱情,人家又停下來等了這麽久,不上都有些不好意思,隻好點頭,帶著雲舒上了車。


    坐車果然比走路好不少,這車上除了雲舒父女倆。還有兩對帶著孩子走親戚的夫妻。車上一共七八個人,大家互相笑笑打個招呼,幾句話就熟練起來,相互攀談幾句,那牛大胡子也饒有興趣的時不時插上幾句。


    大家東拉西扯的閑聊,內容不過是誰家兒子出息了;誰家閨女生得好又會幹活;誰家媳婦又懶又不孝敬公婆之類的。雲舒對這些不太感興趣,趴在圍欄上看風景。


    突然一男子道:“哎,牛大哥。聽說嶽安鎮上那家大茶樓生意好得不得了,通宵達旦的開著,從不關門,那茶樓一天得賺多少錢啊?”


    牛大胡子摸摸胡須道:“兄弟,大哥勸你一句。那地方你最好別去!”


    “哦?為什麽?”


    “嗬,為什麽?我家隔壁院子那牛二娃。原本勤快老實,媳婦賢惠孝順。家裏幾畝薄田,日子過得順順當當。過年那幾天去茶樓看熱鬧,一進去就出不來,他老爹老娘媳婦四處尋人,四五天後他自己迷迷糊糊回家倒頭就睡,第二天便有一群小混混拿著張欠條把他家房子地全收了。


    他爹被當場氣死,她娘也暈了過去,沒挺幾天也跟著去了。唉!原本好好的一家子,爹的喪事沒辦完又辦娘的,他媳婦哭得死去活來,最後還是娘家接了去,就剩他一個人,成天窩在鎮頭靠討飯過活!”


    “還…還有這等事?那茶館裏麵幹什麽的?”


    “哼,還能幹什麽?賭唄!兄弟啊,聽大哥一句勸,不想死得快就離那地方遠點兒!”


    那男人還要問,旁邊的媳婦一把揪住他耳朵:“你個死人,你敢去!你敢去老娘打斷你的腿,把你兒子扔河裏淹死去!”


    那男人哎呦哎呦痛得直叫喚,車上眾人見之大笑,氣氛總算輕鬆了些!雲舒心裏卻惴惴不安,總覺得似有一團烏雲正悄悄向自家籠罩過來!


    牛車看似慢悠悠,實際比走路快不少,隻花了三刻鍾就到了嶽安鎮上。牛車依然隻停在鎮口,原本那裏是一片幹淨的小廣場,這次來卻發現周圍多了不少或躺或蹲的烏起碼黑的乞丐!


    下車時,幾個乞丐蜂擁而上,向大家乞討,被剛才那揪相公耳朵的婦人一頓臭罵。結果乞丐們倒是散開了,可她摸荷包付車錢時卻尖叫起來,荷包丟了!


    幸好牛大胡子是個爽快人,“算了算了,也怪我先前沒給你們提個醒兒,你們走吧,想起來了給我補一補,不補也沒關係,就當我今天行善積德一次好了!去吧去吧!”


    水誌誠付了車錢,抱起雲舒快速離開,他們穿過鎮上那條主街時,見那大茶樓生意果然紅火,門前人來人往,有的誌得意滿一臉興奮,有的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嘩啦嘩啦的骨牌聲老遠就能聽到。


    水誌誠過那裏時故意離得遠遠的,幾乎是靠著對門鋪子的屋簷走過去的,雲舒抬頭往樓上看去,見一個小女孩正趴在那裏張望。


    “雲舒、雲舒,上來玩啊!”那女孩見了雲舒突然對著她大喊,並揮舞著胳膊直招手。


    雲舒想了想,對了,那不是李如香和唐多智的女兒李明珠嗎?過年那幾天她一回李家大院就跑來找雲舒玩來著,雲舒雖然討厭她爹娘,不過孩子無罪,隻要她不使壞,還是願意跟她玩的。


    水誌誠聞聲停下來。抬頭看去,是個小女孩,“雲舒,那是誰?你認識嗎?”


    雲舒想起上次進去差點兒被唐多智拖住出不來,便道:“不認識,爹爹,咱們快走吧!”


    水誌誠帶著雲舒才走沒幾步,“哎。三妹夫,水家老弟,三妹夫,別走啊,哎!……”


    雲舒鬱悶的直皺眉,怕什麽來什麽,這聲音就是那討厭的唐多智的。他又想幹什麽?


    水誌誠停下來想要回頭,雲舒立刻大叫:“啊,爹爹,看,那裏有小風車,我要小風車、我要小風車!現在就要!”


    水誌誠見雲舒突然主動要東西。還大吵大鬧,隻得順了她的意,依著她指的方向去,將唐多智那討厭的聲音遠遠丟在身後!


    他們一直過了轉角才停下來,雲舒長長的吐口氣,水誌誠道:“舒舒,哪裏有風車啊?爹爹給你買!”


    “爹爹,我不想要風車了。我想外婆和姨姨,咱們快去外婆家好不好?”


    水誌誠狐疑的看她兩眼,雖覺奇怪,又想不到原因,隻好點點頭抱著她慢慢往外婆家去。他們到外婆家時整好巳時初。舅母和梁嬸正忙著洗碗擦桌子,外婆和舅母她娘正包粽子。


    眾人聽聞雲舒父女來了都有些驚訝。外婆一邊擦手一邊迎上來,“你們怎麽這麽早就到了?你二姐那麽都還沒到了!”


    “嗬嗬。今天搭的牛車,所以快些!”


    外婆笑盈盈的接過賀禮,誇了水誌誠幾句,然後又問了些李氏的狀況,聽說春秀在照顧,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春秀是個好丫頭,勤快又細心,有她看著我就放心了!”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進屋,老爹將雲舒放下,見還有半盆米的粽子沒包完,便主動上前幫忙。本來外婆不讓的,可老爹試著包了一個,沒想到包得又快又好,一點兒不漏米!


    外婆拿起粽子看來看去,嘖嘖稱讚,“誌誠啊,沒想到你也是個心細的,如書最不會包粽子,每次她包的煮出來不是米漏完了就是奇形怪狀,嗬嗬。這下好了,你們家有人包粽子了!”


    水誌誠嘿嘿傻笑兩聲,得了誇獎更是賣力的幹活,雲舒則蹲在一旁一邊抓米玩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陪她們說話,雲舒道:


    “外婆啊,小姨怎麽沒來啊?”


    “她那懶丫頭,多半還在睡覺吧!”


    “外婆,小姨為什麽不跟您住一起了?”


    “嗬嗬,她嫌我這個老婆子嘮嘮叨叨唄!那邊離鎮上近些,逛街方便些!”


    “那她為什麽不回城裏去住了?城裏不是天天都可以逛街嗎?”


    外婆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垂眼想了一會兒,然後歎口氣沒說話。


    水誌誠趕緊低頭對雲舒擠眉弄眼一番,示意她別再說了,免得外婆生氣,雲舒自然識趣,沒再提及此事。


    小姨果然是午時吃飯時才姍姍來遲,一歲多的小濤已經會叫人了,教他什麽他就叫什麽,可惜就是瘦了些,要是能胖點兒一定更可愛。


    吃飯吃得差不多時,外婆突然對小姨道:“如畫啊,你在家住了快半年了吧?”


    小姨聞言原本滿臉的笑容僵了一僵:“娘,是不是劉安那老小子又來了?”


    外婆搖搖頭歎道:“如畫啊,孫武這半年的表現你應該也知道,不用我說了。你爹小時候就教你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既然先前定下的條件他已經做到了,你自己定個時間,這個月之內搬回去吧!”


    “娘~~~”小姨拉長調子,撒嬌意味十足:“你不是說養我一輩子都願意嗎?現在才半年不到了!”


    外婆斜她一眼:“我要不管你,你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這兒?小濤都這麽大了,你別忘了小濤也姓孫,你真想丟了兒子自己逍遙去?”


    小姨無言以對,抿嘴低下頭。外婆歎口氣道:“如畫啊,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長著了,別再置氣了啊,回去好好過日子,孫武他要敢再動手,我老婆子第一個不放過她!”


    大姨和二姨得了外婆眼色也紛紛勸解她一番。


    五月中旬,小姨帶著兒子小濤被孫武接回了城裏孫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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