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見之也嚇了一跳:“你……你是何人?”


    女子趕緊用袖子遮住臉,然後手忙腳亂的撿起紗帽戴在頭上,爬起來就往門口跑。


    “雲秋!雲秋,你等等!”大伯大喊著追了出去,雲舒父女一個站一個坐,在原地愣神好一陣,繼而茫然的互相對望。


    老爹幹咳一聲:“雲舒,方才……方才大哥在叫雲秋是不是?難道是我聽錯了?”


    雲舒低頭沉默,那身形動作體態,絕對是堂姐雲秋無疑。隻是這才過多久,上次見她還好好的,怎麽兩個月就變成了這樣?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雲舒啊,你大伯追出去了,我得去看看,你就別來了,在這兒等著,待會兒我回來接你,啊


    !”老爹說完也快跑了出去,雲舒想叫住他都來不及。


    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裙上的灰塵,猛然發現地上有幾滴血跡!她嚇了一跳,趕緊查看自己全身上下,一切完好,那血不是自己的,那……莫非是雲秋的?!


    雲舒心中有又是一驚,轉頭看向門外,她小跑幾步到了門口,外麵人來人往行色匆匆,都是下了工趕回家或買了菜回家做飯的人們,哪裏還有老爹幾人的影子?


    她本想出去找找,可現在天色已經開始變暗,一會兒就要黑了,自己一個人出去要是有個萬一就麻煩了。於是她決定留下,就在這兒等老爹和大伯的消息。


    眼看著天色一點兒一點兒暗下來,街上行人越來越少,兩旁的鋪子門口都挑起了燈籠,酒坊門口也掛了燈籠。掛了燈籠回來的門房大爺進雲舒在門口徘徊,便上前鞠躬行禮道:“小姐,外麵涼了。要不您回屋裏等,老爺他們回來小的立刻給您報信兒?”


    雲舒對著雙手哈口熱氣,還別說,真有點兒冷了。老爹和大伯都出去快半個時辰了,怎麽還不回來?她不禁有些著急,即便冷也坐不住,還不如就在這兒等著了。


    於是她謝過門房大爺,堅持就在這兒站著。門房大爺想了想,快步走向大門旁邊的類似門崗亭的小屋子,雲舒看了一眼沒再留意。繼續伸長脖子望著外麵大街。沒一會兒,門房大爺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姐,來。您坐這兒,烤著火就不冷了!”


    雲舒回頭,見門房大爺已經端了根小凳兒出來,旁邊還放著個小火盆。她愣了片刻,繼而感激的笑笑:“多謝大爺了。您用吧,我不冷!”


    “哎呀,不敢當不敢當,我姓龍,家中排行老四,小姐。您叫我龍四即可。”


    雲舒笑著點點頭:“知道了,龍四叔,謝謝你了。我還是站著等吧!”


    “嗨,小姐,您跟我客氣啥?這東西都是您自個兒的,我們幫您做事拿工錢,要烤火兒什麽時候都可以。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來。坐吧坐吧,拿都拿出來了!”


    賴不過龍老四的熱情,雲舒隻好坐下,還別說,這大冷天兒的有這麽個小火盆真夠暖和的


    。雲舒一邊搓手一邊烤火,龍老四笑嗬嗬的站在一旁,雲舒回頭道:“龍四叔,要不您也端根凳子來,咱們一起聊聊天?”


    龍老四想了想:“好吧,隻要小姐不介意,我老頭子怎樣都行。”他回小屋端了凳子過來坐在雲舒對麵,雲舒將其打量一番,笑眯眯道:“大爺,您是城裏人嗎?”


    “嗬嗬,不是不是,我家就在西門外兩裏處那個盤龍村。”


    這龍老四一看就是個實誠人,說話也有意思,雲舒被他那模樣逗得咧嘴而笑,“龍四叔,您什麽時候來咱們酒坊的?家中田地不種了嗎?”


    “嗬嗬,我啊,來了好幾年了,當初杜掌櫃第一次招人時我就來囉!田地嘛……我們家窮,沒什麽田地,以前都是佃財主家的地種,年頭好點兒交了租子還能留點兒糧食,要是年頭不好……唉,交租子都不夠哦!”大爺一陣搖頭晃腦。


    雲舒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踩到了人家的痛腳,她也不知該說什麽好,隻是尷尬的笑笑。二人沉默片刻,龍老四道:“小姐啊,聽說守倉庫的華大哥是你親大伯,是不?”


    雲舒點頭:“是啊!怎麽了?”


    “嗬嗬,沒什麽,我跟華大哥時常在一起喝酒吹牛,聽他說你們家當初連草棚子都住不上,沒想到現在……嗬嗬,真是世事難料啊!”


    雲舒抬頭看他一眼,想起小時候老爹幾兄弟住一起時那些事兒,當初大伯很是看不起咱們家的,不知現在的他心裏是何想法?雲舒突然有了興致,便試探著問:“我大伯……會跟你說我們家以前的事?”


    “是啊!經常說,每次喝酒都要說幾遍,我現在都能背出來了!”


    “哦?怎麽說的?”


    龍老四看雲舒一眼,繼而嘿嘿一笑:“也沒什麽,就說他們幾兄弟就你爹最老實最勤快,開始那幾年你們家日子過得艱難,他那時做賬房先生日子還湊合,幾次想接濟你們家,都被你伯母給攔住了,後來你們日子越過越好,他也就放心了!”


    雲舒眨眨眼,想起小時候的大伯一向都是板著臉凶巴巴的樣子,沒想到他還想過接濟自己家,不過也是他現在這麽說而已,誰知道當初他到底怎麽想的?


    龍老四看雲舒臉色,嗬嗬一笑:“小姐啊,你莫不是還記著小時候被欺負那些事?”


    雲舒愣了一下,抬眼看他:“龍四叔,我大伯連欺負我們家的事都說?”


    “嗬嗬,平時不說,喝醉了就說,嘮嘮叨叨像個娘們似的,不過他自個兒不知道,酒一醒就忘了


    。”


    雲舒扯扯嘴角,不置可否,龍老四道:“小姐啊,都過那麽久了,你就別往心裏去了,其實華大哥一直很內疚的,否則他也不會一直記著那些事。”


    雲舒低頭淡淡一笑:“我知道,我又沒記恨他,隻是有些事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嗬嗬,也是,小姐是個心胸寬廣之人,否則也不會讓華大哥來這裏了。”


    雲舒不置可否,二人又是一陣沉默,雲舒抬頭看看外麵大街,還不見老爹和大伯回來,他們別是遇上什麽事兒了吧?雲舒有些擔心的站起來,走到門外去站會兒。


    眼看著時辰越來越晚,依然不見老爹他們的影子,龍老四過來道:“小姐,太晚了,您別站在大街上,西區這邊晚上不太清淨。”


    雲舒轉頭四顧,果然見斜對麵的巷子裏有幾個人影,雖然看不清,但直覺那幾人肯定是在看自己這邊。為防萬一,她依言退了回來,龍老四則提著燈籠在門口大吼:“臭小子,看什麽看?找揍啊!”


    對麵立刻便有人回應,甚至跟龍老四對罵起來,雲舒真擔心那幾個人衝過來把這龍老四揍一頓。好在他們吵了會兒,對麵那幾個人就罵罵咧咧的走了。


    龍老四回來,見雲舒盯著他看,不好意思道:“小姐,沒嚇著您吧?那些小痞子都不是好東西,竟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咱們這酒坊平時這時辰都關門了,他們興許是好奇過來看看。”


    “是嗎?那趕快把門關上吧,免得招惹是非。”


    “那倒不用,咱們雲霧城的小痞子都知道這酒坊是小姐的產業,小姐跟陳捕頭又是親戚,他們不敢亂來。再說咱們後院那麽多兄弟,對付他們綽綽有餘,咱們隻需防個萬一就好


    。”


    雲舒點頭,不禁望著門外輕歎一聲:“唉,不知我爹他們跑哪兒去了,我堂姐也是,這麽晚了,她身上還有傷,在外麵亂跑多危險啊!”


    龍老四驚訝道:“小姐,方才那女子是華大哥的女兒?”


    “是啊,你認識我堂姐?”


    “認識,當然認識,那丫頭時常來看華大哥,華大哥也常為那丫頭傷神了!”


    “時常來看?”


    “哦,也不是,最近這兩個月時常來而已,以前倒是很少見。”


    “最近不是過年嗎?我大伯過年沒回去?”


    “回了啊,咱們都是初五開市就上工,那丫頭初五那天就來過。”


    “什麽?初五就來過!那……那她當時怎樣?有沒有戴紗帽?”


    “沒有啊,除了看上去有點兒消瘦外,似乎跟以前沒什麽不同。”


    雲舒低頭想了會兒,初五的時候還好好的嗎?雲秋那傷明顯是外傷,莫非是被潘家人打的?想起上次給小靜辦喪事時遇見雲秋,她說起潘家的現狀,又向自己借銀子。


    當初自己給她五十兩銀子的時候,原本是讓她拿去在安樂鎮上租個鋪麵做點兒小生意以維持生計,莫非是那五十兩銀子給她惹的禍?


    雲舒心裏驚了一下,轉頭問道:“龍四叔,你知不知道雲秋找大伯是為何事?”


    “啊?這個……華大哥沒詳細說,不過前晚喝酒的時候看他賒的賬,好像說錢給他女兒了,我也沒細問,小姐,你不妨等他們回來,自個兒問問不就知道了?”


    果然是要錢!那雲秋的傷勢從何而來可想而知,不過下手那麽重,那潘家也欺人太甚了吧?大伯知道怎麽也沒說?


    雲舒鐵青著臉捏起拳頭,她沉默片刻,回頭問:“龍四叔,我堂姐什麽時候開始戴紗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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