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外婆,舅舅臉上也有愧疚之色,不過他依然辯解道:“小妹,大哥不是狡辯,我雖去崔老七茶館打牌了,可那茶館有個規矩,每日輸贏不得超過五十文。我們打一輪最多就兩三文錢的輸贏,一天下來,就算從早打到黑輸贏也不會超過五十文。”


    “你少說那些有的沒的,打了就是打了,我們大家都看得清楚,那桌上一堆銅錢,難道是假的?大哥,你在外麵這麽多年都幹什麽了?瞧瞧你那條腿,怎麽還不長記性?”


    “就是,一天五十文還少啊,你看那些做工的,有幾個一天掙得了五十文?你一天萬事不做,要吃要喝要穿要用,還要另花出去五十文,你以為天上會掉銀錢啊?


    哼,別以為家裏有房有地就萬事無憂了,那些都是娘給你留下的,你不把穩點兒,幾下折騰光了,這次可沒人救得了你,你也別再指望我們給你湊錢


    。”


    舅舅道:“二妹放心,我不會的,就算真的欠債,我寧願自個兒斷胳膊斷腿兒去還,也不會賣田賣地賣房子的。”


    “哼,你別死鴨子嘴硬,現在說得輕鬆,事到臨頭不一樣哭哭啼啼求我們,這種戲碼我看多了!”


    大姨瞪她一眼道:“二妹,別扯遠了,先說正事兒。大哥,你自個兒說,今天這事兒怎麽辦?”


    舅舅頓了片刻,對著上方空椅子砰砰砰磕頭幾下,然後舉起一手開始發誓:“我李富貴發誓,以後再敢賭錢輸田地房子的話,就讓我……讓我不得好死。”


    “算了吧,光發誓有用嗎?從小到大發了多少此誓,你自個兒說說,哪次管過一個月的?”二姨不屑的嘀咕。


    老娘看舅舅被幾位姨姨逼得不行,拉著小姨二姨她們勸道:“大姐二姐小妹,我看……大哥不像說假話。要不咱們派人去那茶館打聽打聽,說不定大哥當真沒賭錢了?”


    “哎呀,三姐,就你信他那些鬼話,打牌不賭錢,怎麽可能嘛?誰有空像他那樣,成天有事沒事泡茶館裏,陪著人家打一天牌分文沒有。還要出茶水錢、飯食錢?”


    “就是,傻子才相信,這次決不能由著他,以後鬧出大事兒誰都填不滿那窟窿。”


    李家姐妹說來說去,完全不聽舅舅解釋,打定主意這次要好好治治舅舅。至於治他的辦法嘛……舅舅一把年紀,又不能把他綁了來打板子,更不可能真的讓他斷手斷腳。


    幾姐妹商量良久,最後想出個主意,就是把舅舅李富貴綁了,帶到外婆墳前去跪著反省,當然不可能一小會兒就完事,本想綁他三天三夜的,後來考慮到他畢竟年歲大了。身體沒以前好了,又瘸了一條腿,所以暫且先綁他一天一夜,到時候看他反省態度再說


    。


    幾姐妹說幹就幹,找了繩子讓老爹和兩位姨父幫忙,可老爹他們下不了手,那些晚輩的表哥表弟們更不可能動手。幾位姨姨一氣之下自己動手,娘親也被叫過去幫忙。


    雲舒等人就眼睜睜的看著老娘幾姐妹把舅舅綁成粽子般,說實話。即便在雲舒這個有現代靈魂的人眼裏。李家姐妹相當強悍,特別是她們團結一致的時候。相當可怕。在場的上上下下十幾個人看著她們教訓舅舅,每一個人敢言語的,更別說反對了。


    被綁縛的舅舅連連求饒,小姨不耐煩了,隨手那塊破布就塞進舅舅嘴裏,讓他一個人嗚嗚去。然後,幾姐妹找了張椅子來,把舅舅塞椅子上,逼著老爹和兩位姨父抬著他往山上外婆的墳頭兒去。


    因在鎮子上就鬧得厲害,李富貴被幾個厲害妹妹抓走的消息早就傳開了,他們從晾曬場出來,就見門口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看他們個個幸災樂禍的樣子,大姨把那群人一通大罵後驅趕開去。即便如此,他們抬著舅舅在前走,後麵還是跟來一群看熱鬧的。


    一行人走小路上到李家大院背後土坡上的外婆墳頭兒前,原本她們是想帶即將出嫁的雲舒來給外婆上個香辭個別,沒想到竟然演變成這麽一出鬧劇。


    來到外婆墳前,幾姐妹都收了先前的鋒芒,規規矩矩的在墳前跪成一排,各自上香燒紙,磕頭跪拜一番。然後幾姐妹對望一眼,大姨對著外婆的墓碑道:


    “娘,女兒們看您來了!我們把大哥也帶來了,原本以為他在外那麽多年已經學好了,你去了之後就讓他回了家,沒想到他才安穩幾天又不規矩了,今天我們姐妹特地把大哥帶來,一是讓他當著您的麵反省認錯,二是請您老人家看著他。


    我們今晚就把他留在這兒陪著您,娘,您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啊!”


    那邊小姨小聲道:“大姐,是教導,不是教訓。”


    大姨瞪他一眼:“教導有什麽用?她能聽嗎?我就是要娘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多漲點兒記性。”


    二姨道:“娘,您記得告訴大哥,他這次要再敢把咱們家的祖產輸了,您就不放過他,要他……”


    “二姐!”老娘止住而已的話頭


    。


    幾姐妹在墳前嘀嘀咕咕一番,然後一起跪拜磕頭後,讓老爹和大姨父把舅舅拉過去跪在外婆墳前,這次不用逼他,他自個兒就開始鋪在地上大聲嚎哭起來,那哭聲相當淒慘的樣子,李家幾姐妹聽了都有些心軟,各自也有些暗暗流淚。


    好一陣過後,老娘小聲道:“大姐、二姐、小妹,我看大哥已經知錯了,要不……咱們就放了他吧?”


    二姨立刻道:“那可不行,大哥什麽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哭兩聲就放了,他下次犯得更快。”


    小姨也道:“對,必須綁,咱們都跟娘說好了,娘也答應咱們了,可不能反悔。”


    除了老娘說情,幾位姨姨一致堅持,最後大姨和小姨親手把舅舅拖到外婆墳頭兒旁邊的樹上綁得紮紮實實,又打了個結結實實的繩結。小姨拍拍手道:“好了,就這樣,大哥,你自個兒好好反省,要是這樣都不行的話,你就不是我們大哥了!”


    舅舅臉色慘白慘白,顯然他早就聽到幾姐妹商量的辦法,想到要在這荒山野嶺裏被綁一天一夜。他不禁全身發毛。要知道前麵不遠處有座天馬山,那山上時常有豺狼老虎出沒,山下百姓也經常遭殃,雖然這裏離得有點兒遠,可萬一它們真來了呢?


    想到這裏舅舅趕緊求饒:“小妹,大哥知錯了。求你放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發誓再也不賭錢了,再也不碰牌了!三妹,求你了,你幫大哥說句話吧,大妹、二妹……”


    二姨輕哼一聲:“現在知道怕了啊?晚了!哼,大姐、三妹、小妹,咱們走!”


    幾姐妹當真轉身就走人了。雲舒趁空在外婆墳前恭恭敬敬的跪拜一番,然後起身跟姨姨她們一起離開,其他人也被幾位姨姨全部趕了回去。雲舒注意看了下,見大表哥小健一步三回頭,動了幾次嘴似乎想說情,卻始終沒說出來。


    他們一路回到李家大院,喜娘找鑰匙開了門,同來的丫鬟們被趕去做飯,幾姐妹坐在堂前歇息。雲舒看左右無事。也跟著去廚房幫忙摘菜。


    喜娘端根小凳兒坐到她身邊。她偷偷往前堂看了一眼,一邊摘菜一邊悄聲問:“雲舒。她們不會真把我公公留山上綁一晚上吧?”


    雲舒笑笑:“不知道了,到時候再看吧


    !”


    “哎呀,那怎麽行?相公說後山晚上有狼的,那東西凶猛得很,公公被綁住不能動彈,萬一遇上那東西就完了!”


    雲舒不置可否沒有說話,依然低頭摘菜,喜娘著急道:“哎呀,雲舒啊,你快幫忙想個辦法吧!”


    雲舒淡淡道:“舅舅說玩牌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愛好,不讓他玩牌人生了無生趣,就是坐吃等死。我娘她們不要他玩牌,左右舅舅覺得了無生趣坐吃等死,那還不如順他的意,讓他跟外婆待上一日半宿的,看他是不是真的了無生趣。


    至於是否遇上豺狼虎豹,那就看天意了!”


    喜娘愣愣的望著她半晌,“等等,雲舒,公公什麽時候跟你說過那些話?”


    “昨日上午。”


    “昨日上午?昨日上午你不是說來鎮上……啊,難道你昨日來就碰見過我公公了?那你怎麽不早說?”


    “我不說怎麽知道舅舅做人如此有追求了?”


    “不是不是,我是說跟我們說啊,或者跟公公報個信兒啊,讓他今天別去,避開你娘她們不就沒事兒了嗎?”


    雲舒停下動作一臉嚴肅的望著她:“喜娘,你覺得我娘他們是多管閑事嗎?”


    喜娘頓了頓,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說公公歲數大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太掃麵子了……不不不,我是說…是說……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好!


    雲舒,你別誤會,其實公公以前的事兒我今天才知道,沒想到公公那麽糊塗,他才回來幾天又去,我也覺得不好,可…可相公他……”


    “大表哥讓你來說情?她覺得我們都是多管閑事?”


    喜娘點點頭:“是啊!”,她想想覺得不對,又趕緊搖頭:“不是不是,相公是讓我來說說情,可沒說誰多管閑事,相公也覺得公公這事兒做得不對,可…可……咱們就不能換個法子罰他嗎?”


    “什麽法子?”


    “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


    。”喜娘一臉為難道。


    雲舒低頭繼續一邊摘菜一邊淡淡道:“舅舅生性愚鈍,又沒有自控力,不管之前如何賭咒發誓,別人稍稍引誘,他立刻就忘乎所以,又巴巴的跟著去了。


    舅舅剛學會打牌之時,我娘和幾位姨姨就曾綁了他一頓胖揍,逼著他指天發誓以後再也不碰骨牌,可我娘他們沒走兩天,他又偷偷摸摸去玩牌,直到後來越玩越大,中了隔壁唐多智的圈套,一下子欠下兩千兩的巨債。


    那時候我們家家境一般,一年總共也隻有幾十兩銀子的收入,爹娘扣扣減減好不容易攢下點兒銀錢,舅舅那事兒一出來,我們家傾其所有。又外借了四五百兩銀子,幾位姨姨也是竭盡所能東拚西湊,外婆把值錢的全都賣了,又挨家挨戶去借錢。


    個中艱辛自不用說,大家想盡辦法,好不容易湊夠兩千兩,總算保住了田地房產,然後我們幾家又花了好幾年時間才慢慢抹平那債務。再慢慢起來。


    他一人鬧出的事,我們幾十口人跟著遭殃,那時候因為外婆還在。如果這種事再次發生,我敢保證,沒有誰願意再出錢,即便是我們家。我也絕對會阻止娘親拿錢去填那無底洞,到時候受苦的是誰,喜娘,你想想清楚吧!”


    喜娘定定的僵在那裏半晌,然後什麽都沒說,站起來轉身走了出去。雲舒抬頭看了一眼,她多半是去找小健去了吧?但願他們夫妻不要因此吵架才好。


    大家一起吃了飯,然後商議一陣,因為舅舅這事兒來得突然。舅母回了娘家還沒回來,這事兒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娘親就讓老爹去鎮上走一趟,讓等在鎮上的馬車牛車全都回去,等過兩天要回家之前送信過去他們再過來就是。


    如此,一行人是要在李家大院住幾天了。


    飯後無事的李家姐妹幾人從外婆房裏翻出些東西,小姨端一盤瓜子兒,二姨和老娘拿來針線籃子,大姨端了盆兒豆子出來挑選。幾人如以前外婆在世時一般坐在外婆家大門口一邊各自忙活一邊閑聊。


    眼看著天色漸漸晚了。老娘時不時的看看那落山的太陽,似乎有些著急的樣子。小姨道:“三姐,別看了,就算太陽落山咱們也不能把大哥放回來,要不這半天就白綁了


    。”


    老娘皺眉道:“小妹啊,真要綁一晚上?現在這月份,晚上外麵涼著了,大哥那身體肯定受不住,再說萬一來個那什麽東西……”


    二姨扁扁嘴道:“萬一真遇上了,是他的命,活該!”


    “二姐,別這麽說,那畢竟是咱們大哥!”


    “得了吧,我可不想要這麽沒出息的大哥。”


    大姨也道:“三妹,你別管了,就是要讓他受受教訓,要不他一輩子都那樣懵懵懂懂,怎麽說都不長記性。”


    “可……”


    “放心吧,他在咱娘墳前,咱們娘從小疼他,這時候還能不保佑他?”


    二姨撲哧一笑:“對對,有娘看著了,就算遇上那玩意兒,真被那玩意兒撕成碎片,說不定也是娘的意思了,對吧?”


    大姨想了想,點頭一本正經道:“對,有道理。”


    小姨見之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老娘皺眉道:“你們別拿這種事兒說笑,多不吉利啊!”


    他們說得正高興,突聞旁邊廂房嘭一聲響,繼而一個人影從裏麵跑了出來,大家回頭去看,正好見喜娘一邊抹淚一邊往外跑。幾人麵麵相覷半晌,大姨喊道:“喜娘,你怎麽了?哎,喜娘,上哪兒去啊?”


    喜娘未答,捂著眼睛頭也不回的跑出大門,下了台階,往大院門口方向跑去。


    大姨皺眉道:“這喜娘怎麽了?叫她也不理!”


    這邊,喜娘那房間的房門打開,裏麵傳出孩子哇哇的哭聲,沒一會兒,大表哥小健抱著妞妞出來。


    老娘幾姐妹迎上去,七嘴八舌道:“哎呀,小健啊,喜娘怎麽回事啊?問她也不說話,就哭哭啼啼跑出去了!”


    “小健啊,莫不是你們兩口子吵架了?真是的,孩子都有了,有什麽好吵的!”


    “哎呀,瞧瞧這孩子哭得多可憐啊,來來,給我抱


    !”


    大表哥被大家圍著七嘴八舌說得接不上話,他著急的望著門外,小姨把妞妞一接過去,他二話不說,便匆匆追出門去。


    大姨嘖嘖道:“瞧瞧這小兩口兒,也知道鬧別扭了,以前可從沒見他們紅過臉,今天這是怎麽了?”


    “誰知道了?夫妻之間哪有不吵鬧的?算了,隨他們去吧!”幾人有了小妞妞,這個逗逗,那個抱抱,很快就把剛跑出門的那對夫妻忘得一幹二淨。


    幾姐妹說說笑笑,該做什麽做什麽,老爹和兩位姨父帶著幾位表哥一下午都在地裏忙活,直到天黑才回來,大家準備吃晚飯,老爹四下看看,把雲舒招過去,小聲道:“雲舒,你娘他們沒去看看你舅舅啊?”


    雲舒搖頭,老爹有些驚訝:“她們沒去放人?”


    雲舒再次搖頭,老爹皺眉道:“不會吧!那怎麽會沒了呢?”


    “啊?什麽沒了?”


    雲舒突然大聲了些,大家都回頭看他們,老娘道:“雲舒,誌誠,你們說什麽了?”


    二人怔愣片刻,雲舒尷尬的笑笑:“沒…沒什麽,爹說就快沒了,要不要再去買點兒回來!”


    “酒沒了?怎麽不早說,現在天都黑了!”


    雲舒眼珠一轉道:“沒關係,爹爹和小康一去打火把去,一會兒就回來了,對吧,爹爹?”雲舒暗暗撞撞老爹胳膊,老爹身子一抖,嘿嘿傻笑:“是啊是啊,沒問題,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老娘想了想:“嗯,也好,你們快去快回啊!”


    老爹應了,拉著小康出去,雲舒追到門口,塞了兩個碎銀子過去:“爹,小康,你們待會兒順便去看看舅舅,給他帶些吃的,還有被子,喏,這是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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