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頓時清醒:“啊?這麽快!”


    “小姐,不快了,現在辰時都快過了,夫人說您昨晚睡得晚,讓我們晚點兒叫您


    。”


    雲舒看看窗外,果然天色大亮,太陽暖洋洋的從窗外照進來。眾丫鬟們拉著她起床洗漱、沐浴更衣,然後梳妝打扮,雲舒什麽都不用做,隻用配合的抬頭閉眼轉圈兒就行。


    還好,這邊的婚禮風俗不算太折騰,除了新娘子出嫁前一晚坐歌堂鬧騰得歡快,其他時間都還好。


    出嫁當天新娘子打扮好了就在家等著,等迎親隊伍一來,在門口一請再請三請,當然還要給足了紅包,喜娘才把新娘子背出去送上花轎。然後送親隊伍和迎親隊伍一起將新娘子送往婆家,並親眼見證新郎新娘拜堂後喝了喜酒才回來。


    雲舒這次情況特殊,因為小順子家遠在京城,雲舒老家這邊自然按這邊的風俗辦,至於京城是個什麽習慣,要等到了才知道。


    雲舒被大家推來轉去一動不敢動,望著鏡中滿身紅豔豔的自己,雲舒想了想道:“哎,對了,小蝶,來迎親的是誰?”


    幾個丫頭麵麵相覷,小蝶搖頭道:“奴婢不知,隻是聽山下的人傳消息來,倒沒親眼見過。”


    雁兒主動道:“小姐,迎親隊伍多半快到咱們家門口了,奴婢幫您去打探打探,可好?”


    雲舒還沒應,雁兒就樂嗬嗬道:“小姐,奴婢去了!”然後便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小蝶搖頭道:“小姐,瞧雁兒丫頭高興那樣兒,等到了京城一定要好好磨磨她。”


    當然,雲舒自己也非常想知道來迎親的到底是誰,按這邊的習俗。原本應是新郎小順子親自來迎的。


    但上次老爺子來跟爹娘商議時說得清楚,此去京城路途遙遠,這邊辦了喜事過了禮到京城等五月十八還要走一遍,新郎親迎多有不便,所以王家會另外派人出迎,一來保證新娘子周全,二來也免得被人說閑話。


    雲舒覺得,來迎親的多半是小順子兄弟中的某人,可能是小六子,或者衛禹。或者其他庶出的兄弟,當然庶出兄弟來的可能性最大,其中再夾雜些暗衛即可。


    可惜小順子的庶出兄弟雲舒一個都沒見。她最希望的當然是小六子來了,那家夥性格爽朗健談,好像功夫也不錯,有他來的話這一路都不會煩悶也不擔心山賊土匪了


    。最不希望來的當然是衛禹,聽說他已成親。見了麵也不知該如此相處?


    雲舒正在暗暗思忖,雁兒興衝衝的從外麵跑進來,樂嗬嗬道:“小姐,恭喜恭喜啦,姑爺千裏迢迢親自來迎親了!”


    雲舒嚇了一跳,猛然回頭。那發飾叮叮當當掉了一地,“怎麽可能?你看清楚沒有?”


    雁兒笑嘻嘻道:“看清楚了,真是姑爺。奴婢上次就見過的了!”


    雲舒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莫非是小六子?小蝶把她摁回去坐好,趕緊手忙腳亂的重新梳妝。雲舒道:“雁兒,你再去探探,湊近點兒。聽清楚了,到底是小順子。還是他哥哥?”


    雁兒一臉茫然:“什麽哥哥啊?”


    小蝶道:“雁兒,咱們姑爺還有位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哥哥,你去打探清楚了,可別瞎說。”


    雁兒愣愣的點點頭,轉而跑了出去,直到雲舒梳好頭後才回來,看那懨懨的樣子,結果可想而知,肯定是小六子無疑。雲舒倒很高興,小六子來的正好,正如她所願。


    院子大門那邊鬧騰得厲害,這邊小院兒都聽得清楚,人群的哄鬧聲和要喜錢的聲音此起彼伏,偶爾還能聽到銅錢叮叮當當的聲音。這種時候自然少不了雁兒這個愛湊熱鬧的,她每每跑出去看一陣就跑回來報信兒,然後再探再報,留在雲舒身邊的丫頭個個都伸長脖子,真想過去湊熱鬧。


    這一趟,雁兒再次跑進來,滿臉喜氣的大喊道:“小姐小姐,快準備好,喜娘要進來背您上花轎了!”


    大家一陣歡呼激動,找了蓋頭要給雲舒蓋上,這時老娘先走了進來,屋裏頓時安靜下來。老娘將雲舒從頭到尾打量一遍,見她一身大紅喜服,身上金銀珠翠格外貴氣耀眼,老娘滿意的點點頭,然後道:“你們都出去,我跟雲舒說幾句話。”


    丫頭們蹲身行禮應了,低頭踩著小碎步走成一列出了門,走最後麵的小蝶往裏看了一眼,然後把房門掩上。雲舒笑眯眯的給老娘行了個禮,老娘上前扶她,又拉著她打量一番,點頭道:“我們家雲舒真好看,世上沒哪個新娘子能比得過我們家雲舒。”


    雲舒臉蛋兒微微發紅,不好意思道:“娘,您別太誇我了,我會找不著北的


    !”


    老娘笑道:“你要去的京城就在北邊兒,去了就找著了!來,雲舒,坐下,娘跟你樣兒東西。”


    老娘拉著雲舒坐下,將一個小木盒子推到她麵前,雲舒盯著看了會兒:“這是什麽?”


    “打開看看吧!”


    她看看老娘,將盒子輕輕打開,裏麵是塊綢布,看樣子綢布應該包著東西,雲舒拿起綢布打開,裏麵又是棉布手絹兒,再打開還有手絹兒,直到翻開第四層,裏麵一對成色一般的玉鐲子和一對金二環。


    看上去總價值不過百十兩而已,老娘壓箱錢都給了一萬兩,還有那麽多陪嫁的嫁妝首飾,這個拿來幹什麽?雲舒狐疑的看向老娘,老娘道:“你再仔細看看。”


    雲舒盯著那東西看了會兒,咦,還別說,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外麵喜娘低聲催促:“小姐、夫人,時辰到了!”


    老娘道:“再等一會兒,我跟雲舒說會兒話。”然後她轉而問道:“雲舒,認出來了嗎?”


    雲舒搖頭:“隻覺得有點兒眼熟,娘,這是……”


    “這是你外婆傳給我的,如今我再傳給你。雖然並不貴重,就當…留個念想吧!還有下麵這些,是給你陪嫁這些人的賣身契。這些人大多都是你自個兒挑的,該怎麽做你應該知道。


    雲舒啊,記住昨晚為娘跟你說的話,凡事都要忍讓些,要孝敬長輩,嘴巴甜些,漂亮話誰都愛聽,啊!還有啊……”老娘又是一陣碎碎念。()雲舒聽著心裏一陣發緊,即便這些話聽過千遍萬遍,這時候卻不覺得煩人。反而心裏暖暖的,眼睛也酸酸熱熱的。


    “夫人、小姐,時辰到了!”外麵喜娘再次催促。


    老娘不太高興道:“知道了,別叫了,再等一會兒!真是的。咱們娘倆多說兩句話都要催,雲舒啊,你姨姨們說的話也要記著啊,她們都是為你好……”


    老娘碎碎叨叨越念越心酸,到最後母女二人竟然抱頭痛哭,外麵的喜娘和丫鬟們麵麵相覷。大門外又有人催了,可屋裏母女倆哭成這樣,誰敢再去催?他們隻能找借口應付著


    。直到午時將近,喜娘看看日頭,輕歎一聲道:


    “夫人啊,小姐出閣,這是喜事。馬上就到午時了,午時之前不出門兒的話今天就不能出門兒了。您看……”


    老娘抹抹淚水吸吸鼻子,看雲舒哭得一張大花臉,臉上的胭脂水粉全都糊花了,那張臉像猴子屁股般。老娘趕緊拿手帕給雲舒擦擦,著急道:“唉,你這丫頭,大喜的日子掉什麽眼淚啊!真是的……”


    “夫人、小姐,馬上就到時辰了!”喜娘再次催促。


    雲舒拉住老娘的手道:“算了,娘,反正要蓋蓋頭,就這樣吧,沒人看得到!”


    老娘怔愣片刻,看看沙漏,就剩兩三分鍾時間,她抹抹淚好笑道:“瞧瞧你這模樣,要真這樣進洞房的話,小順子定會笑話你一輩子,算了,來不及了,隻能這樣了,等出了咱們雲霧縣地界兒,半路休息的時候打水洗洗臉,啊!”


    老娘一邊囑咐一邊幫她蓋好蓋頭,然後打開門。喜娘進來:“哎喲喂,夫人、小姐,你們可算出來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小姐,快上來,老奴背您出去!”


    喜娘背起雲舒顛著小腳一路小跑出去,小蝶等幾個丫鬟撫著她跟在後麵,老娘也跟著一陣小跑,那模樣把圍觀賓客逗得哄堂大笑。


    大家齊心協力,總算趕在午時之前把雲舒送出大門上了花轎,喜娘幾乎是爬著離開花轎的,繼而坐在一旁氣喘籲籲直喘氣兒。


    爹娘和姨姨們站在大門口跟送親的方舅舅和迎親的小六子好一番囑咐,二人連連點頭應諾,在門口逗留了近兩刻鍾才真正開始上路。


    爹娘互相攙扶著追著雲舒的馬車一直走到山下、到村口,直到所有人都勸著攔住他們才是作罷,二人就站在那兒望著那大紅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見、連嗩呐聲都沒了依然不肯回去。


    小姨勸道:“三姐、三姐夫,行了,雲舒是出嫁,又不是上刑場,你們別這麽哭喪著臉,家裏還有好多客人等著你們開席了,快回去吧!”


    二姨也道:“就是啊,三妹,雲舒是去京城當大家少奶奶享福的,別人想去還不夠格兒了,來,高興點兒,咱們回去了,回去了,啊


    !”


    幾位姨姨一勸再勸,才把一臉失落的夫妻倆拉回上山去。這邊坐在馬車裏的雲舒也非常不好受,自馬車一出小杜村前麵的路口,雲舒就取了紅蓋頭,透過馬車背後的格子往後望,那眼中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嘩啦嘩啦往外流,怎麽都控製不住。


    這一長串送親隊伍前麵是搖頭晃腦吹著嗩呐、敲鑼打鼓的師傅,其後是騎著高頭大馬的俊俏青年,再後是四匹馬拉的大馬車,然後是十幾輛裝著大紅木箱紮著大紅綢花兒的馬車,最後麵是送親陪嫁的家屬親戚以及仆從。


    這隊伍一拉長,從頭到尾幾百米長,瞧那一路放過去劈裏啪啦的喜氣炮仗,還有那喜轎旁婀娜美麗的嬌俏丫鬟,以及後麵那幾大車沉沉實實的陪嫁木箱,這一路看熱鬧的人們個個嘖嘖讚歎,羨慕嫉妒更不用說。


    如此一直招搖的到了縣城,那騎著高頭大馬的迎親人讓隊伍停下來,對他身旁幾個同樣騎馬的隨從吩咐一番。隨從們匆匆離開,騎著大馬率先進了城,然後各自往不同方向奔去。


    隊伍休整一番,繼續動起來,他們從北門進,沿著雲霧城主大街一路吹著嗩呐放著鞭炮劈裏啪啦,順著小城主幹道一路往下,縱穿整個小城直到從南門出去。


    如此喜氣洋洋的又走出兩裏左右,那裏有個客棧,小二喜氣洋洋的迎上來:“客官。您可算到了,小的早就準備好一切,等你們多時了!各位。各位辛苦了,大家請裏麵做。”


    迎親人的一個隨從騎著馬沿著隊伍慢慢往後走,一邊走一邊重複喊:“大家到前麵客棧休息吃飯,各自找桌子入座,不必客氣。半個時辰後再啟程。”


    走路的人們常常鬆口氣,吹嗩呐的師傅也累得夠嗆,率先進去找了張桌子坐下,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進了客棧。而雲舒的大紅馬車則被趕到客棧側門兒,迎親人親自上來敲敲窗子道:“雲舒,下來休息一下吧!”


    雲舒掀開車簾。四下看看,“小六子,這是哪兒?”


    對方好一會兒沒應聲。雲舒抬頭,見那人一臉錯愕的望著自己,雲舒眨眨眼:“怎麽了?小六子,不認識我了?”


    “你……你臉上……”


    雲舒摸摸自己的臉,拿下手一看


    。一把紅色,她突然想起上車前被老娘逗得哭了一場。哭花了妝容,也沒時間擦掉重上。她張大嘴愣愣的望著小六子,反應過來的小六子撲哧一聲笑出來,而且聲音越來越大,把他幾個隨從都引了過來。


    雲舒紅了臉,趕緊縮回頭放下簾子,掏出手帕使勁擦擦,並喊道:“小六子,別笑了,快幫我打盆水來。”


    沒一會兒,小蝶的聲音在外響起:“小姐,水來了,奴婢可以進來嗎?”


    “不用,把水放在車門前即可,我自己來。”


    小蝶依言而行,雲舒沾了水把臉擦幹淨,又特地要了鏡子照照,確認臉上不再像花貓一樣才敢伸出頭去。


    小蝶等在外麵,見她出來趕緊迎上去扶她,而小六子也笑眯眯的站在一旁。想起方才的尷尬,雲舒又是一陣臉紅,她想了想,走到小六子身邊小聲道:“小六子,方才的事兒不許告訴小順子啊!否則……我跟你沒完!”


    雲舒威脅般的揮揮拳頭,對方怔愣片刻,嗬嗬一笑卻沒應答,雲舒吐吐舌頭,轉而去客棧準備好的房間吃飯歇息,半個時辰後繼續上路。


    從客棧出來,那隊伍一下子少了許多人,之前吹嗩呐的放鞭炮的撒喜錢的全都沒了,而之前走路的送親的人也全都轉而坐車,小蝶幾個丫鬟也上了自己的馬車。這一長串過去,除了坐車的就是騎馬的,很有趕路出遠門的架勢。


    雲舒讓人把小六子叫過來問:“哎,小六子,你們迎親的一共有多少人啊?”


    “加上我十五人。”


    “才十五人?看著不像啊!”


    “其他人都是臨時請來的。”


    “啊?請的?”


    “對,否則這麽多人不便上路。”


    雲舒想想覺得也有道理,人越多越容易出問題,何況還有這麽多行禮,此去京城一路翻山越嶺還要過江,其中不乏山賊土匪出沒之地,要是有個萬一就是大麻煩。


    雲舒點頭:“嗯,你們考慮真周到


    。”


    “為了趕路,隻得如此了!”


    雲舒轉頭看他半晌:“哎,小六子,你今天好像……”


    “什麽?”


    “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啊?”


    對方望著她溫柔的笑笑:“哪裏不一樣?”


    “你不是很愛說話嗎?每次見你都有說不完的話,今天怎麽這麽安靜,問你一句才答一句,你們京城最近都沒什麽趣事嗎?”


    小六子想了想:“趣事啊……應該有吧,不過最近太過繁忙,都沒空去打聽這些。”


    “這樣啊?那……咱們這一路豈不是很悶?”


    “不會,咱們在一起就不會悶。”


    “啊?你說什麽?”


    對方愣了一下,繼而笑笑:“沒什麽,我說你隻要跟我在一起就不會覺得悶的!”


    雲舒想想,點頭道:“也是,那你好好想想,多找個話題來聊,我昨晚沒睡好覺,先睡一會兒,醒了再聽你說啊!”


    “好,睡吧,等醒了就到省城了。”


    一行人不急不緩一直在趕路,馬車搖搖晃晃雲舒也睡得舒服,她不知道,馬車走到半路就換了外麵了大紅裝飾,全部換成不起眼的青布,那陪嫁的木箱也做了改裝,這個車隊一路看去,就像個普通的商隊,不知情的人怎會知道這是個送親隊伍,上麵還有不少價值連城的東西?


    雲舒一覺醒來已是晚上,而自己躺著的是張舒服的大床,而非馬車上。她揉揉眼睛坐起身來,見外麵月光柔和,窗外幾步處的月亮之下一個修長俊朗的身影。


    她穿好衣服推門出去,那人回身對她微微一笑,溫柔道:“雲舒,醒了?”


    雲舒怔怔的望著那人半晌:“小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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