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看看屋子裏麵,想了想,點頭道:“好。”


    扶著雲舒的迎秋往院子裏掃了一眼道:“二奶奶,您去那邊休息一下吧!”


    薛姑姑見之也點頭道:“是啊,二奶奶,您先坐下休息會兒吧?”然後她回頭跟身旁的小丫鬟低聲道:“還不快去拿墊子來,當心別涼了二奶奶。”


    小丫鬟行個禮後低頭踩著小碎步進了這院子側麵的廂房,等雲舒走到石桌前,小丫鬟的軟墊正好送到。雲舒確實累了,順勢坐下,再抬頭,見院子裏不知何時已經恢複秩序,大家三三兩兩各自低頭垂手而立,而屋裏似有人影晃動,大夫還在診治


    。


    雲舒掃了一圈道:“哪些是這院子伺候的?”


    兩個婆子走出來到雲舒麵前跪下:“給二奶奶磕頭。”


    雲舒打量下她們,她們穿的都是粗使婆子的衣裳:“免禮吧,你們是這小院兒的?”


    婆子從地上直起身,卻依然跪在地上低著頭:“回二奶奶,我們本是二爺院子的粗使婆子,方才正好在這小院打掃。”


    “哦?你們可知道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憐月好好的為何突然要上吊?”


    婆子頓了頓,腦袋微微往旁邊偏了偏,看似有些猶豫的樣子。雲舒往旁看了一眼,見薛姑姑站在旁邊,難道跟她有什麽關係?


    雲舒沉聲道:“吞吞吐吐做什麽?難道我這個新奶奶問話做不得準兒?”


    兩婆子趕緊匍匐在地:“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回二奶奶,老奴等先前來這兒打掃時,憐月姑娘還在院中看書來著,沒見她有什麽異常,隻是後來來了位送東西的小丫頭,憐月姑娘就帶了那丫頭進了屋去。


    那姑娘在屋裏待了會兒就空手出來了。她才走沒一會兒,憐月姑娘身邊的小霜丫頭也出了門兒,然後沒一會兒小霜丫頭火急火燎的衝回來,又是拍門又是叫喊的,還大喊大叫的跑了出去,聽說好像是…是上吊了,老奴等也嚇得趕緊出去找人。”


    “哦?你的意思是那送東西的姑娘有問題?”


    婆子連連搖頭:“不是不是,老奴沒這麽說,老奴是說……是說……”


    “好了,我知道了。不必解釋,你們可知道那送東西的丫頭是誰?”


    “這個…這個……”婆子猶猶豫豫,又偷偷往薛姑姑方向看了一眼。薛姑姑眼珠一轉,然後走到雲舒麵前做恍然大悟狀:


    “哎呀,二奶奶,老奴想起來了,今兒中午二奶奶您身邊的眉兒姑娘把名單送過來。我看上麵把憐月列為了二等丫鬟,正好該發姑娘們的夏衣,還有這個月的月例。其他院子都發得差不多了,就差二奶奶院子還沒定品級,所以一直壓著沒發


    。


    我看二奶奶把名單品級都定下了就趕緊差人送來,免得誤了各位姑娘的正事兒。想必這婆子說的送東西的姑娘就是老奴差來送夏衣和月例的丫頭吧!


    嗨!這臭丫頭。真是沒用,我就差她出來跑個腿兒,居然也能惹出如此大事!看我待會兒回去不抽她的筋剝她的皮。”


    薛姑姑說得咬牙切齒的模樣。雲舒淡淡的掃她一眼,她尷尬的笑笑:“二奶奶,想必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要不……要不我把那丫頭叫來讓二奶奶親自審問審問?”


    雲舒不置可否的垂眼不說話,薛姑姑看她那臉色。抿抿嘴對旁邊的小丫頭打個眼色,低聲道:“五兒那死丫頭。就知道捅婁子,還不快去把她叫來給二奶奶賠罪。”


    小丫頭行個禮後匆匆跑出院子,沒一會兒,房門打開,兩個婆子帶著個花白頭發的老大夫出來,雲舒站起來迎上去道:“大夫,怎麽樣?”


    老大夫覷著眼看雲舒,旁邊的婆子推他一下:“郝大夫,這是我們二奶奶。”


    老大夫聞言趕緊躬身行禮:“老朽給二奶奶請安。”


    這麽個老者給自己行禮雲舒感覺很不自在,趕緊微微側身避開後扶起老者:“老大夫,病人怎麽樣?”


    “回二奶奶,病人幸好救下及時,並無大礙,隻是一時氣急攻心,把之前的固疾給鬧翻了,須得好生休息調養啊!”


    “是嗎?多謝大夫了,麻煩大夫開藥吧!”


    老大夫行個禮後跟著丫鬟下去開藥方兒,雲舒在門口稍稍猶豫,抬步向憐月房門走去,到門口時聽裏麵隱隱有哭泣之聲。雲舒停下站了會兒,回頭問:“裏麵還有何人?”


    方才陪著大夫一起出來的婆子道:“回二奶奶,隻有憐月姑娘和她姐姐憐心姨奶奶。”


    “哦?她也來了?”


    薛姑姑道:“是的,二奶奶,憐心姨娘本是來看二奶奶曬嫁妝的,半路想起過來看看憐月姑娘,正好遇上出門的小霜,所以……”


    雲舒沉默片刻,抬步想進去,一手碰到門時突然停下,回身道:“眉兒跟我進去,其他人都出去,留在院中等待


    。”


    “是!”眾人應下後退了出去,雲舒站在一旁,讓眉兒上前敲門,等了好一會兒,房門才吱嘎吱嘎慢慢打開,眉兒往裏掃了一眼,對開門的憐心行個禮道:“見過姨奶奶,我們二奶奶來看憐月姑娘了。”


    憐心沒說什麽,低頭緩緩把門打開後便一直站在門口,雲舒這才跨門檻進去。臉色慘白的憐月眼睛微閉靜靜的躺在**,脖子上一條長長的紅印,看樣子勒得不輕。


    眉兒上前,先移了把椅子到床邊,又墊了個墊子,繼而把雲舒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後站在床邊低喚:“憐月姑娘?憐月姑娘?醒醒,憐月姑娘……”


    憐月一直沒睜眼,眉兒伸手推了她兩下,後麵的憐心突然道:“二奶奶,我妹妹剛剛睡下,您有事嗎?”


    雲舒回頭,見憐心麵色清冷,眼圈微微發紅,表麵看似尊敬,那動作那語氣那眼神明顯滿滿都是拒絕排斥。雲舒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又回頭看看**的憐月,當真是一模一樣,要不是憐月脖子上那條長長的紅印,雲舒幾乎認不出來。


    眉兒看憐心靠近,不著痕跡的站到雲舒和她之間道:“姨奶奶,不是說憐月姑娘最近身體大好嗎?她怎麽會突然……”


    憐心臉色白了白,低頭道:“我也不知。”


    屋裏沉默片刻,眉兒道:“姨奶奶,我們二奶奶是丟下了眾多客人特地過來看憐月姑娘的,麻煩您把她叫醒可好?”


    憐心抿嘴不答,明顯就是不願意,雲舒想想,方才薛姑姑說她派丫鬟來送夏衣和月例,想來憐月已經知道自己被降為二等丫鬟一事,她如此行為多半跟此事有關。


    早就知道她會不滿意,還可能會抗爭,沒想到這麽快,而且正好趕上賓客上門的時候,那些人本就小瞧自己,今天這麽一鬧,還不知道那些人背地會怎麽說了?


    雲舒看憐月依然一動不動的裝睡,想來她是不想跟自己說話吧?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那就算了,不管她怎麽鬧,送她出府是定了的事,絕對不可能改變。


    於是雲舒道:“憐月,我知道你沒睡著,如果你是為等級這事兒想不開的話完全沒必要,薛姑姑就在外麵,我可以立刻讓她給你調了等級,把你列為一等丫鬟


    。


    不過以後你就住在這小院兒吧,不用去我們院子伺候了,小順子說了,他會在兩個月之內給你物色個合適的青年才俊,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別的不敢說,至少能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子孫後代不再為奴為婢。你好生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雲舒站起來往門口方向走,才剛抬步,聽身後哢嚓一聲響,繼而是一陣憤怒的聲音:“你憑什麽趕我走?我是二爺的人,我這輩子注定就是為二爺而活,你要趕我走,還不如一刀殺了我爽快!”


    雲舒回頭,見憐月坐在**瞪大眼睛對自己怒目而視,憐心則扶著她低勸,憐月一把推開她:“姐,你不用攔著我,五兒果然沒有說錯,她就是鐵了心要趕我走,連見都不讓我見二爺一麵,你憑什麽?


    憑什麽?你可知道我為二爺付出了多少?我為二爺縫衣做鞋、磨墨天香時你還在牙牙學語,你憑什麽一來就要趕我走?


    告訴你,我不走,就算你送我去當皇後我都不走,我這輩子生是二爺的人,死是二爺的鬼,你要逼我,我就一刀抹了脖子,化作鬼魂一輩子跟在二爺身邊,你休想得逞。”


    憐月大聲喊了一長串話,繼而靠在憐心身上呼哧呼哧直喘氣,眼睛恨恨的瞪著雲舒。


    雲舒定定的望著那張蒼白瘋狂的臉良久,看著那雙憤恨的眼睛,雲舒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棒打鴛鴦的後娘般,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或者讓她留下做一輩子丫鬟?


    雲舒一時拿不定主意,她什麽都沒說,轉身走向門口,憐月見之更加瘋狂的大吼:“水雲舒,你別想趕我走,除非讓我死,就算死了我也要跟著二爺,你這輩子都休想把我和二爺分開,休想,你休想!”


    雲舒快步出門,見方才散布在院中的丫鬟婆子全都聚在門窗附近,一個個縮手縮腳被抓包的表情,顯然方才的話他們都聽見了。雲舒冷冷的掃視一圈,每每被看到的人都低垂腦袋恨不得挖個地縫兒鑽進去。


    雲舒輕哼一聲,轉身快步走向小院門口,直到走出些距離,隱隱還能聽見憐月那瘋狂的大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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