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軍大營,高台。


    嗆人的硝煙還沒有散去,操炮手們已經疾步返回炮位,準備重新調整射擊諸元,時間緊迫再加上手段缺乏,王樸還沒有給大炮安上緩衝架,所以每打完一炮之後,炮位就會嚴重偏離,再次射擊前必須重新調整射擊諸元。


    在操炮手們調整射擊諸元之前,彈藥手們已經在開始緊張地重新填充彈藥了。


    一名彈藥手往炮膛裏灌水,先熄火了炮膛裏殘剩的火藥渣子,同時替炮膛降溫,然後由兩名身強體裝的操炮手吊在炮管上把炮口壓低,把炮膛裏的水倒出,和建奴不一樣的是,明軍操炮手並沒有用裹著布條的通條擦幹炮膛裏的水漬,而是直接開始填裝彈藥了!這時因為明軍操炮手往炮膛裏填的不是散裝的火藥,而是“紙殼炮彈”。


    這種紙殼炮彈用厚厚的牛皮紙卷成,直徑比炮膛略小,長度適中,裏麵填滿了事先量好的火藥以及開花彈,然後並進行密封,牛皮紙上還塗了一層厚厚的油脂,在這層油脂既能防水,又有潤滑的作用。


    在油脂的幫助下,操炮手很容易把紙殼炮彈送進炮膛。


    用通條把紙殼炮彈壓到膛底之後,操炮手再用一根銳利的鐵刺伸進引藥孔先把厚厚的牛皮紙戳穿,再將一截引線插進引藥孔與紙殼彈內的火藥相聯,至此彈藥就算重新填裝完畢,操炮手可以重新調整射擊諸元了。


    與佟養性的建奴炮營相比,中央軍炮營省去了擦幹水漬和填裝散裝火藥這兩個最耗費時間的流程,射速提高了足足三倍!佟養性的建奴炮營剛剛擦幹了炮膛裏殘留的水漬,正準備往裏麵填裝火藥時,明軍炮營的第二輪炮火就已經傾泄到了他們頭上,這一次,明軍炮兵的準備明顯提高了,二十發炮彈。


    有十二發直接命中了建奴的炮兵陣地。


    “轟轟轟……”伴隨著地動山搖地巨響。


    建奴地炮兵陣地上霎時騰起一團團翻騰地濃煙。


    然後又是兩聲更加巨大地爆炸聲。


    那是填放在炮兵陣地上地火藥被引爆了。


    建奴地整個炮兵陣地霎時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剩下地十八尊紅夷大炮又有好幾尊飛上了天。


    那些可憐地建奴炮兵紛紛倒在了血泊中。


    四射地彈幕讓他們根本就沒有藏身之地。


    還有許多建奴炮兵被熊熊地烈火所吞噬。


    不到片刻功夫就燒成了焦炭。


    空氣裏開始飄散起烤肉地香味……鐵杆漢奸佟養性也死了。


    一塊鋒利地破片削飛了他地半邊腦袋。


    不遠處。


    多爾袞地臉肌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


    明軍地第一批炮火覆蓋在建奴炮兵陣地上。


    他還以為是巧合。


    連佟養性都不敢想象炮戰。


    多爾袞就更別提了。


    可明軍地炮火連續兩次覆蓋在建奴地炮兵陣地上。


    這就不是巧合了。


    “快!”多爾袞焦急地大吼起來。


    “快讓佟養性地炮隊撤下來!”“主子。”


    身後地範文程吃驚之餘。


    歎息道。


    “怕是已經晚了。


    炮隊……已經完了!”很快,佟養性陣亡的消息就傳來了,二十尊紅夷大炮毀了十二尊,剩下地八尊也沒辦法繼續作戰了,多爾袞狠狠地握緊了雙拳,還沒等他說幾句狠話。


    明軍的炮兵又開火了,這一次,二十發炮彈卻是直接奔著建奴炮兵陣地後麵列陣的建奴火槍隊去的,密密麻麻的建奴陣中立刻土石四濺,血肉橫飛。


    多爾袞目露切齒痛恨之色,趕緊下令火槍隊後撤。


    等建奴十五個牛錄的火槍隊撤下來時,已經損失了至少三個牛錄!建奴火槍隊剛剛後撤,明軍大營中陡然響起了激昂的戰鼓聲,緊閉的轅門轟然洞開。


    高懸的吊橋也落了下來,無數地明軍將士就像一股藍色洪流洶湧而出……多爾袞霍然舉起手裏的單筒望遠鏡,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南明蠻子僅僅隻有四萬軍隊,難道還敢出營與八旗兵野戰嗎?倏忽之間,多爾袞的眸子裏已經流露出了駭人的寒芒。


    肅立在多爾袞身後的建奴八旗將領們一個個全都興奮得嚎叫起來,在他們眼裏,大清國的八旗勇士是野戰的王者,這些懦弱的南明蠻子居然敢放棄堅固的營壘選擇與大清勇士野戰,那簡直就是找死!沒錯。


    王樸地確要和建奴野戰!這一點。


    不但建奴沒有想到,連李本深、李成棟等七鎮總兵也同樣沒有想到。


    柳如是這個參軍也同樣無法理解,她想不通,刀疤臉已經帶著一個火槍營去了船上,大營裏現在隻剩一個火槍營,王樸為什麽還要出戰?火槍營一旦失去了營壘的保護,就會完全爆露在建奴鐵騎和蒙古輕騎的刀鋒之下,以不到四萬中央軍硬撼十幾萬建奴精銳是不明智的,甚至是愚蠢的。


    但王樸不這麽想!建奴的八騎鐵騎雖然厲害,可它們能突破輜重營的車陣嗎?蒙古騎兵雖然厲害,可它們能突破長槍營的長槍陣嗎?中央軍的火槍營雖然隻有五千人,可他們手中地火槍擁有足夠地殺傷力,一百米外都足以洞穿建奴身上的野豬皮!失去了威力巨大地紅夷大炮,十幾萬建奴算什麽?更何況在中央軍密集的陣形前,兵力的優勢很難發揮出來,建奴人再多也隻是道菜!至於建奴那可憐的幾千火槍隊,還是算了吧,無論是裝備的火槍質量,還是訓練程度,這些建奴火槍隊和中央軍的火槍營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響亮的號子聲,雜亂的腳步聲,軍官的喝斥聲交織成一曲喧鬧的戰場旋律,火槍營的五千火槍手最先開出大營,在空曠的河岸上擺開了射擊隊列,五千將士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擺好了射擊隊列,多爾袞很快就打消了趁著明軍立足未穩發動突襲的念頭。


    不僅僅擔心突襲無法取得效果,多爾袞更擔心明軍會縮回去,縮回大營地明軍顯然更難對付,如果可以選擇。


    多爾袞當然更願意麵對列陣在曠野上的明軍,大同那噩夢般的一幕始終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在所有建奴眼裏,據險而守的明軍火槍隊比最凶殘的野獸還要凶殘,可到了曠野上,他們就是一群待宰的綿羊。


    此起彼伏地號角聲中,更多的明軍從大營裏開了出來。


    足足三個營的長槍兵,還有一個輜重營,三個長槍營迅速在火槍營的正前方和左右兩翼列好了陣形,輜重營則拖在最後,負責護衛火槍營的身後。


    火槍營、長槍營和輜重營的組合是一架完美的戰爭機器,他唯一的弱點就是陣形太過密集,一旦遭受炮火覆蓋,就會死傷慘重,可是現在。


    建奴的紅夷大炮已經完蛋了,還有什麽東西能威脅這架龐大地戰爭機器?多爾袞一聲令下,兩隊蒙古騎兵從建奴大陣的左右兩翼同時殺了出來。


    向這架龐大的戰爭機器發起了第一次進攻,這兩隊蒙古騎兵加起來也隻有兩千騎兵,這隻是一次試探性地小規模進攻。


    蒙古騎兵隻是草原上的牧民,談不上什麽訓練有素,他們唯一擅長的戰術就是祖先遺留下來的騎兵遊擊戰術,所以衝鋒的時候往往隻會一種隊形。


    兩千騎蒙古騎兵從建奴大陣中衝殺出來之後迅速向兩翼展開,距離明軍陣形還有五百步左右時已經形成了“人”字形的衝鋒陣勢。


    “人”字的兩個分叉正好罩住明軍陣形的左右兩翼,這是蒙古騎兵的一貫戰術,他們不可能與嚴陣以待地明軍長槍兵正麵接觸。


    在撞上明軍長槍兵之前,他們就會沿著“人”字形的衝鋒路線從明軍兩翼掠過,然後把一**的箭雨傾泄在明軍頭上。


    幾百年前,蒙古騎兵能夠橫掃世界,靠的就是這種簡單卻又有效的戰術。


    不過這次,曾經輝煌過的蒙古騎兵卻注定要撞在砧板上了,因為他們遇上的不是一支冷兵器軍隊,而是一支火器軍隊!蒙古騎兵騎弓的有效射程隻有五十米,而大明中央軍火槍的有效射程卻足有一百五十米!“轟轟轟……”當蒙古騎兵距離明軍陣形還有五百多米地時候。


    高台上的二十門紅夷大炮紛紛開火,曠野上騰起一團又一團的煙霧,伴隨著漫天飛舞的泥土和冰塊,不時有蒙古騎兵被呼嘯飛射的破片擊中,慘叫著跌落馬下。


    和真正的殺傷相比,紅夷大炮帶給這些蒙古騎兵更多的還是精神上的巨大傷害,呼嘯的破片、劇烈地爆炸、翻騰地濃煙、刺鼻的火藥味,再加上不斷倒栽馬下地同伴,蒙古騎兵的戰鬥意誌正經受著前所未有的考驗。


    隆隆的炮聲終於停了。


    蒙古騎兵本能地催促著**的坐騎加快速度。


    期望快點衝過這段死亡距離,很快。


    蒙古騎兵距離明軍陣形已經隻有三百米了,蒙古騎兵不愧是馬背上的民族,在飛馳的駿馬上,他們一個個從肩上解下了騎弓,熟練地搭上了羽箭。


    明軍陣形也有了相應的變化。


    一排排直衝雲宵的長槍被放倒了地上,每個長槍營中都有一千櫓盾兵,三個長槍營共有三千櫓盾兵,這三千櫓盾兵迅速用手中足有一人多高的櫓盾在陣前築起了一道堅固的屏障,把長槍營和火槍營的將士嚴嚴實實地保護起來。


    在長槍營的保護下,火槍營的兵力不是三麵平均分布的。


    火槍營的主將會根據正前方或者兩翼受到攻擊的力度做出適當的兵力調配,以確保火力對敵軍的壓製,此時的蒙古騎兵還沒有接近明軍陣形,都集中在明軍陣形的正麵,因此五千名火槍隊全部都被調配到了正麵。


    一千五百名火槍手迅速上前,把手裏的南京造燧發槍架到了櫓盾上預留的射擊孔裏,由櫓盾築成的盾牆上立刻冒出了一排黑洞洞的槍口,正在拚命打馬疾馳的蒙古騎兵們渾然不知死神已經向他們露出了猙獰的微笑……兩軍距離正在飛速近,轉眼之間,相距已經不足兩百米了。


    “轟轟轟……”伴隨著一陣劇烈的槍聲,策馬飛奔的蒙古騎兵突然間一片人仰馬翻,超過兩百名騎兵突然倒栽馬下,許多蒙古騎兵都是腦袋著地,縱然沒有斃命在明軍的槍口下,也因為摔斷頸骨而窒息死了。


    開完槍的明軍火槍手迅速退後,另一隊火槍手補了上來,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再次從櫓盾盾牆上冒了出來。


    “轟轟轟……”“轟轟轟……”密集的槍聲間隔響起,倒下的蒙古騎兵一次比一次更多了。


    五輪排槍過後,兩軍相距已經隻剩五十米,出擊時的兩千騎兵已經隻剩不到百騎了,不過總算是進入蒙古騎兵的弓箭射程了,但是可憐的蒙古騎兵們很快就悲哀地發現,那道由上千塊一人多高的櫓盾築成的盾牆已經完全封死了他們的射角。


    無奈的蒙古騎兵隻能舉起弓箭朝天上胡亂射出了生命中最後一支羽箭,然後倒在了密集的霰彈之下,王樸對火槍營遭遇騎兵時的應對戰術有個明確的要求,前三輪排槍裝填****,後三輪排槍裝填霰彈。


    所謂霰彈其實就是散子,由數十顆比米粒稍大的鐵砂組成,近距離噴射出的鐵砂足以構成巨大的彈幕,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射擊死角,衝要進了霰彈的射程,哪怕是一隻老鼠也很難射過鐵砂的射擊。


    這些鐵砂也許不足以讓人和馬斃命,卻足夠讓它們身受重傷,徹底喪失作戰能力。


    兩千蒙古騎兵的攻勢完全被瓦解,沒有一名騎兵能全身而退!可他們對明軍的殺傷卻非常有效,隻有十幾名長槍營的士兵被天上攢落的流矢射傷。


    曠野上躺滿了蒙古騎兵和戰馬的屍體,許多沒有咽氣的蒙古騎兵正在地上痛苦地掙紮、爬行,在身後留下一道道血痕,蕭瑟的戰場上不時響起陣陣磣人的哀嚎聲,還有戰馬淒厲的悲嘶聲,火藥的硝煙伴隨著濃重的血腥味彌漫了整個戰場。


    “呼……”多爾袞長長地舒了口氣,高舉雙手同時往前狠狠揮出。


    肅立在多爾袞身後傳令兵便高高擎起手裏的信號旗,使勁地揮舞起來,倏忽之間,更多的蒙古騎兵從建奴大陣的左右兩翼衝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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