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依然是那些忙碌人群的身影,時間依然按照它的旋律嘀嗒嘀嗒地走著,落日像守財奴一樣貪心的藏匿著自己最後的一縷光,夜的腳步又一次邁近了這個多事的城市,傲慢地跪下,托起了這塵世的燈火,這樣的場景每天都在這個城市循環。


    納蘭文軒坐在酒吧的窗子旁,漠然的看著這城市的燈火,他喜歡夜景,它能給人一種安寧,在這陌生的城市裏,他孤獨得好似一隻幽靈,到處的遊蕩,忍受時間成為一種折磨,時間如口香糖那樣的耐嚼,平淡無味,雖然嘴一直在動,就是不見消耗。


    這是一家有些年代的酒吧,桌子和那簡陋的裝潢到處都可以看出時光刻下的印記,和那些奢華的裝飾相比,這裏反而顯得更有味道,有時候,新的東西並不一定是好的,用錢能堆疊出奢華,卻堆疊不出內涵,經過歲月的洗禮和時光的蝕刻,會顯得越發的珍貴,一如陳的多年的酒,和那至死不渝的愛情。


    門口“花未眠酒吧”的招牌並不招搖,無精打采的閃爍著,在燈紅酒綠的古柳巷裏,它顯得是如此的低調。


    “所有與南國草原有關的人都會死!”這句話又回蕩在他的耳邊,那個學生扔下這句話就走了,也不告訴他為什麽,就好像一個惡作劇。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惡作劇,他對這句話深信不疑,陳凱的考古隊、韋雯的隊友、那個劫犯,他們都是與南國草原有關,最後都難逃厄運。他不知道,自己和韋雯會不會是下一個的不幸者,現在能夠做的就是自我救贖。


    突然間,一個身影出現在了納蘭文軒的麵前,他抬起頭來一看,不覺嚇了一跳,隻見那人高大的身軀,英俊的臉龐,眼神犀利得可以看穿一切,和他夢裏死去的男人一模一樣。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張靜波,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上納蘭文軒,他已經找了他幾天了,可是每次去學校都沒有見到納蘭文軒,學校留的聯係方式還是在美國時候的,根本聯係不上他,唯一的方法就是隻有守株待兔,想不到這隻兔子卻自己跑上門來。


    今晚,張靜波並不想案子的事,隻想大醉一場,這些天,因為吳永輝的案子,弄得他心力交瘁,他在和自己較真,他不相信這會是一個簡單的綁架案子,無奈找不到新的證據來證明他的觀點,還有一個原因,這幾天,一種莫名奇妙的感情從他的心底燃燒起來,弄得他有些躁動不安,他想要去看看劉詩雯,可是無奈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一想到她的樣子就會心裏發慌,難以自製。這幾年來,他一直忙於工作,根本不懂得如何去談戀愛,當發現自己有愛的萌芽時,一時間毫無辦法。


    本想著來找“酒友”陳以良喝喝酒,一醉解千愁。可是沒有想到陳以良老早就喝醉了,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這是以前他沒有見到過的,聽酒吧的夥計說老板最近心情有些不好,已經連續幾天把自己灌得爛醉。


    原以為像陳以良這樣的生意人,成天都是無憂無慮的,沒有想到他也會有低落的時候,看來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沒有人能夠走得出所安排好的軌跡,沒有人能夠自主的選擇隻要快樂不要憂傷,活著就必須跟隨生活的定律。


    張靜波覺得有些掃興,當自己特別想求醉的時候,卻沒有人奉陪,他鬱悶的喝了幾瓶啤酒之後,準備離開,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間,一個人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球,他徑直的朝那個人走了過去。


    “你好,納蘭老師,你還記得我嗎?想不到在這裏見到你。”張靜波問道。


    “當然,張靜波警官。”納蘭文軒回答道,雖然被突然嚇了一跳,但他很快想起來,這個人並不是他的噩夢,而是a市的刑偵警察。


    張靜波沒有想到納蘭文軒不但記得自己,還能準確的叫出自己的名字,要知道,他可是一個剛來中國不久的美國佬。


    “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就是當時你為什麽會突然間離開案件現場,你是有什麽事嗎?”張靜波問道。


    “沒有,是因為害怕!”納蘭文軒直截了當死亡回答道。


    “害怕?”張靜波有些不解,他看過納蘭文軒的資料,在美國的時候,這種場麵他經曆了很多,按理不應該會感覺到害怕才對的。


    “當然,我並不是害怕血腥的場麵,還有其他的東西令我感覺到了恐懼。”


    “什麽東西?”


    “南國草原!”納蘭文軒吐出了這四個字。


    當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張靜波依然感到很意外,雖然劉詩雯之前就跟他提過,可是他不明白這個外國人跟“南國草原”會有什麽樣的關係。


    “你知道南國草原?”張靜波睜大了眼前,看著納蘭文軒。


    “不知道,我也說不清楚當時我是在害怕什麽,那種恐懼感讓我也覺得莫名其妙。”納蘭文軒回答道,這兩天來,這個問題也一直困擾著他,他真的不明白當時自己為什麽會害怕,甚至不知道自己害怕的到底是不是這幾個字。


    “這麽說沒有人知道這幾個字的秘密了?”張靜波顯然對納蘭文軒的這個回答不太滿意,他本以為納蘭文軒知道一些關於南國草原的秘密,可是卻還是一無所獲。


    “有一個人可能知道,他叫莫然,是s大的學生,他跟我提過南國草原。”納蘭文軒說道。


    “他跟你說了什麽?”張靜波迫不及待的問道。


    “所有與南國草原有關的人都會死!”納蘭文軒說道。


    張靜波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句話,雖然或許是危言聳聽,但總讓人不寒而栗。


    “還有嗎?”張靜波問道。


    “沒有了,他丟下了這句話就走了,我根本來不及問清楚。”納蘭文軒說道。


    “你相信這句話?”


    “我信。”


    “為什麽?”


    “因為南國草原可能和古滇國有關。”雖然納蘭文軒不太確定,但是他還是說了出來,張靜波是警察,查起來要比他方便得多。


    “你說的是那個消失了千年的國度?”張靜波越聽越覺得玄乎。


    納蘭文軒點了點頭。


    突然間,張靜波好像想起了什麽“吳永輝,雲南澄江縣人,撫仙湖,古滇國,南國草原”,難道這中間真的有某種聯係?


    酒吧的音樂一直沒有停息過,買醉的人們依然放縱的有說有笑,張靜波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聽著他講述那些他以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東西,他不知道這個外國人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的事。


    “他到底是誰?他絕對不隻是一個大學的心理老師這麽簡單!”張靜波在心裏琢磨著。


    聽納蘭文軒講完以後,張靜波感覺更迷糊了,這個案子已經快結案了,可是現在看來並沒有那麽簡單,不知中間還有多少秘密。


    告別納蘭文軒以後,張靜波走出了酒吧,他撥通了塗國安的電話,他想要盡快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這一天他已經等很久了,自從“南國草原”這四個字出現在他生活中以後,他就期待著有一天能夠查個水落石出,以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經過二十年,塗國安已經成為了公安局的局長,是張靜波的頂頭上司,對於工作的所有事情,張靜波都需要向他請示。


    電話裏,張靜波如實的向塗國安匯報了納蘭文軒說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想法,可是塗國安不但否定張靜波去雲南繼續調查的請求,還勸自己他盡快的把這個案子結了,不要再糾纏,這是讓張靜波始料未及的。


    這麽多年的了解,張靜波知道塗國安做事向來都是一絲不苟,對於案件是錙銖必較,可是這次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感覺他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怕事的主。


    尤其是塗國安說的那句“有的事情不是靠人的力量就可以解決的。”更是令張靜波大跌眼鏡,他在心裏想到,難怪二十年前父親的案件會不了了之,就是因為這些人隻顧自己,張靜波頓時覺得心裏堵得要命,塗國安一直是他學習的榜樣,這樣一來,他心裏的豐碑倒了。


    人性是自私的,在沒有威脅到自己的利益或是生命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可以冠冕堂皇,可是當真正關乎於利益的時候,往往就會撕破臉皮,露出本來的麵目,麥克阿瑟對此作了很好的詮釋:“沒有永恒的敵人,也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


    掛了電話以後,塗國安無法再保持平靜了,剛才他故作鎮定的回絕了張靜波的請求,目的是讓張靜波不要去查收這件事,不想讓他有危險,畢竟他還年輕。


    如他所說,有些事不是靠人的力量可以解決的。他原來也不相信這一點,可是二十年前當看著重案一組的人接二連三的死去的時候,他開始相信了這一點,開始感覺到了恐懼。


    可是現在他不怕了,一個人活著,生存並不是他的所有,不管是哪一代人,他們都有著自己的意義和活法,都有著自己的使命,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二十年前死去的人還沒有瞑目,是時候該來個了斷了,吳永輝的案件,使他再一次找到了關於南國草原的蹤跡,他怎麽可能放過這一個線索。即使這條路充滿了荊棘,踏上去可能會一無所有,可能是一條不歸的路。他全然不在乎這些了,有的東西要比生命還要重要,苟且偷生的生命沒有多大的意義。


    塗國安拿起了電話,他撥了一個最熟悉的人的號碼,他就是陸羽,二十多年來,他們一直是並肩作戰,生死與共,這一次,他需要有人幫他,陸羽是最好的選擇。


    “你願意跟我一同冒險嗎?”塗國安問道,他尊重陸羽的選擇,畢竟這是關乎於生命的事。


    “我希望我們都能活下來,如果這次我們還是不能成功,那麽將會有更多的人死去。”陸羽在電話一頭說道。


    “但願如此。”塗國安說道,他心裏也沒有底,他不知道這次的決定是救贖還是毀滅。不管結果怎麽,他隻知道自己沒有了退路,他點燃了一支煙,在黑夜裏漸漸的燃燒著,在殘酷的命運麵前,他可以選擇放棄,可以選擇安逸的活著,那樣的話,一切的廝殺,一切的危險,都會與他無關,可以盡情的享受這個從生到死的過程。而現在,他放棄了安逸,選擇一條離死亡最近的路,一具具熟悉的屍體仿佛正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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