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可都注意到了,在險些倒地的一刹那,紀妃茵本能地做出了一個雙手護住小腹的動作。


    由於隻是一個踉蹌便站穩了,紀妃茵護住肚子的那小動作,除了紀芙茵,竟是誰都不曾注意到。


    紀妃茵臉上的笑意僵了僵,笑著看向紀芙茵的眼神卻是冷冰冰的,“我倒在地上,二妹妹怎麽就覺得比撞在花架上要好了?”


    紀芙茵笑了笑,“那花架有棱角,撞上去的話,自然是要比直接躺在這地上好的多了,要不然大姐姐以為我在說什麽?”


    對上紀芙茵眼底的那抹笑意,紀妃茵心頭不免犯起了嘀咕。


    難不成是自己向沅千伊討藥助孕的事情,被她給知道了?


    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似乎沒這種可能,自己明明就已經給了沅千伊那樣大的一筆封口費,他應當不會說出去才是。


    這樣想著,紀妃茵心裏又覺得踏實了起來,就算她是知道了的,那也還是沒什麽,反正眼看著三個月就快要過去,等這胎一坐穩,她不戳穿,自己也是要公之於眾的。


    這樣在心裏嘀咕了一番,紀妃茵便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隻是方才紀巧茵那一推,多少還是讓她有些受了驚嚇,便推脫說自己有些頭暈,回去了自己的房中。


    紀妃茵一走,紀巧茵就像是又想起來了似的,又同那宋成喜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


    紀靈茵還想上前勸說一下,衣袖卻被紀芙茵給扯住了,轉過身,見她衝自己微微搖頭,紀靈茵也隻得作罷。


    因了這一場吵,先前在老夫人等人麵前還勉強裝作恩愛的二人,這下算是直接撕破了臉。


    別人家的女兒歸寧之日都是夫妻繾綣恩愛,一家人和和美美,紀巧茵卻是帶著一肚子的怨氣來,又帶著一肚子的怨氣和老夫人的責備走了的。


    紀巧茵前腳剛走,周姨娘便哭成了淚人,本應該是好好的一日,結果卻鬧得要多淒清有多淒清。


    周姨娘本想多留女兒在紀府待幾日,可老夫人現在卻是半點也部待見那紀巧茵的,求情的話還不待說出口,便被老夫人給冷冷的回絕了,她也隻得作罷。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這一年的夏轉眼也由最悶熱的時候,漸漸轉成了不冷不熱的夏末,即刻間,再過個三五日,便就要到紀靈茵嫁入寧王府的日子了。


    這段時間老夫人也越發覺出了靈茵的好,還不等她將這個最小的孫女疼惜夠,人便要出嫁了。


    老夫人自然是舍不得,於是便在紀靈茵出嫁的前一日,在府中大擺宴席,除了顧含謙外,再沒請一個旁人,隻是紀府一家團聚在一起,好好過上一夜。


    既是老夫人發了話,府裏的下人們自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從一早便開始預備起了晚上的盛宴,府裏熱熱鬧鬧的忙活起來,看著都讓人覺得歡喜。


    吃罷午飯,老夫人正斜靠在榻上,同芙茵靈茵二人閑閑地說著祖孫間的體己話,隻聽門簾響動了幾聲,一陣幽香便飄了過來。


    紀妃茵滿臉笑意地走了進來,順勢坐在了老夫人身旁,“祖母,妃茵有件事是要同您商量一下的。”


    老夫人現在的心情好的很,自然是有求必應,“何事?你且先說說看。”


    “方才六皇子殿下的人來過了,說是約莫再過一兩個時辰,殿下便會到我們府上來。”


    “祖母您也是知道的,殿下在那個時間來的話,一般都是會留在咱們府上用過晚膳再走的,可今日……”


    紀妃茵做出一副為難的神情來,“妃茵也知道,今晚祖母就想要咱們一家人聚一聚,可殿下他來,我又不好拒絕……”


    “所以我便想著,看是不是也將殿下留下來,想必他待的時間也不會很久,祖母隻需暫且忍耐一小段時間便可以了,祖母您看是不是可以這樣?”


    聽紀妃茵說完,老夫人臉上的笑意頓時便散了一半。


    紀芙茵見了,便趕在老夫人開口之前笑道:“姐姐這話問的可真是,難不成咱們祖母還會拒絕六皇子殿下不成?”


    “向來隻有君拒臣,何來臣子拒絕皇子的道理呢?往小了說,是為人臣的不懂規矩,若是往大了說,便是目無尊卑,藐視皇子這罪名真要計較起來的話,可也是不小的一項罪名呢。”


    “咱們祖母年紀雖大,心思卻比年輕人都要活絡的多,這樣簡單的道理,大姐姐你想不到,祖母可未必想不到呢。”


    老夫人原本還真的是打算讓紀妃茵給想法子回絕了,不料在聽到紀芙茵這一番話之後,登時便又改了主意。


    “芙兒說的是,這種事情,你隻管來知會我一聲便罷了,不必說成什麽請示不請示的,本就該這樣做才是。”


    紀妃茵柔聲應了,眼底瞥向紀芙茵的餘光卻微微有些狐疑。


    紀芙茵同自己的關係,本就是那死對頭一般的,現在她怎麽會這麽好心來替自己說話?


    紀妃茵眼中的那抹狐疑神情,沒能躲得過紀芙茵的眼睛,當下她心裏便覺得有些好笑,紀妃茵今夜留下趙洛之是為了做什麽,別人不知道,她卻是一清二楚的。


    算一算時間,紀妃茵肚子裏的胎兒也已經過了三個月,胎兒已經在腹內坐穩,近期又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全家都在一起的場合,紀妃茵自然是要想法子將自己懷有身孕的事實給公開的。


    到時候,當著紀家所有人的麵,有孕的消息一公開,即便是趙洛之心中不喜,想要暗地勒令她除去這孩子也沒辦法的了。


    在還沒有將那把龍椅坐穩之前就得罪了紀家,對於趙洛之來說隻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就算是為了籠絡住紀家人的心,他也會看在那孩子的份上,將紀妃茵給娶回去。


    能令紀妃茵願望成真,揚眉吐氣一番,紀芙茵不情願的。


    若是紀妃茵這次的計謀能夠成功,她也會成為其中的受益者,因此,方才紀芙茵才會趕在老夫人開口拒絕之前,想法子說的老夫人回心轉意了起來。


    天即將擦黑的時候,顧含謙手捧錦盒走了進來,進門先同老夫人打過了招呼,才將那錦盒交到了紀靈茵的丫鬟手中。


    “過幾天便是四小姐大喜的日子,禮金那些個俗氣的東西,四小姐定是不愛的,我便找了這樣一樣東西來做賀禮,四小姐定會喜歡。”


    紀靈茵笑了笑,似是有些過意不去,“勞煩顧公子破費了。”


    “哪裏破費,快打開看看是什麽好東西,若四妹妹你當真喜歡,便直接開口再跟他要幾件便是。”紀芙茵笑著,催促紀靈茵打開那錦盒。


    老夫人登時便被逗的笑了起來,手掌在紀芙茵的肩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你這丫頭,倒是會拿別人的好來買通你四妹妹,靈茵,你可別忘了你這二姐姐現在可沒嫁到紀家,含謙的賀禮雖是送了,你二姐姐的這一份可莫要讓她給耍滑頭忘記了才是!”


    “祖母真是偏心,我不過就是想要躲一份賀禮,竟也要眼巴巴的去告訴了四妹妹,這心可真是偏到一邊去了。”紀芙茵笑侃道。


    聽著她們的打趣鬥嘴,紀靈茵拆開了那錦盒,裏麵放著的竟是一塊樣式古樸的墨硯,這樣看倒也看不出什麽別致來。


    “四小姐可不要覺得我這賀禮簡陋,這塊墨硯,奇便奇在磨出的墨汁會有一股淡雅花香,以此墨書成的字畫,非但異香經年不散,且字跡能夠遇水不化。”


    “竟是這般奇特的墨?”


    聽顧含謙道出了這墨的奇特之處,原本便偏愛這些東西的紀靈茵,頓時便對那墨硯愛不釋手了起來,仔細地親手包好,看了又看,這才命丫鬟將它送回了自己的房間。


    三人正說著,其他的人也陸陸續續地來到了老夫人的房裏,八仙桌也早已經擺在了外間,丫鬟正忙著將菜品酒水一樣樣地端到桌上。


    紀妃茵同趙洛之二人是最後來到的,等人到齊了,老夫人這才帶領著眾人去到外間,一一坐了下來。


    因為有趙洛之的所在,原本應當是極其隨和的一場家宴,不免顯得有些拘謹了起來。


    趙洛之見狀,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酒杯道:“今日不是什麽正式宴席,大家不必拘泥於那君臣之禮,隻需隨意便可。”


    聞言,紀雲豪連忙恭敬回道:“不可,不可,規矩便是規矩,尊卑其實可以亂了的?殿下雖是一片好意,我們卻是萬萬不可這樣做的。”


    趙洛之聽了,也隻是微微一笑。


    這時,紀妃茵正將一塊海參送進口中,嚼了兩口,眉心一皺,掩著唇輕輕地吐了,似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怎的吃起來如此膩的慌?”


    一旁負責布菜的丫鬟聽了,連忙便將她盤子裏帶油的統統撥了出去,夾了一些青菜放進她麵前的碟子。


    將那青菜嚼了兩口,紀妃茵的臉色便有些難看了起來,像是竭力忍耐著想要將口中的東西吞下去,卻又好像被什麽給擋在了喉嚨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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