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轉過臉去,甩了甩劍上的鮮血。女子立刻用淩亂的裙子掩好身體,胡亂把腰帶紮好,掙紮著想站起來。但她受了傷,此刻渾身無力,用胳膊撐了兩次都沒能站起來。


    蕭桓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膊,女子渾身僵硬向後縮去,但男人的力量她無法掙脫。蕭桓毫不費力將她拽了起來。


    然後蕭桓鬆開了她的胳膊,問:“你叫什麽,在哪個宮做事?”他這才看清楚她的臉,眉眼都算柔和,眼下有顆小痣。


    女子不說話,沒有回答。蕭桓知道烏南宮中一切語言,禮儀都是效仿中原,她聽得懂。蕭桓沒有再問她。


    尉官還躺在地上呻/吟,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軍中對奸/**的懲罰也是極刑,但總有極少數人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反正這些女子被侮辱了也不敢嚷出來。


    蕭桓並不為殺了他感覺難過。他隻是有些意外自己出征以來殺的第一個人竟然並不是烏南人。


    事後他才知道他救下的女子是烏南宮中的宮女,做些雜役。這天在去給關押的宮妃送飯路上被人用了強。


    隻是當天那個女子一句話都沒有說。蕭桓並不介意,她受了驚嚇,再說他也並不是要別人道謝才做這件事的。


    蕭從簡過了幾日也知道了這件事情。不過這件事在整個南征當中不過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沒有多少人在意。蕭從簡給蕭桓寫了信過去,裏麵關於這件事情隻提了一筆。


    李諭原以為占領了烏南國都之後輕鬆了。畢竟國都都被打下來了,烏南還有什麽資本和大盛抗衡。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李諭期待發展。烏南國並沒有很快投降。或者說雖然國都已經降了,但因為國王流竄在外,外加烏南地方上的軍閥,除了國都以及與大盛接壤的這三分之一還算安定,其餘三分之二的地方已經一片混亂。


    李諭問蕭從簡:“丞相之前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嗎?”


    他案上一堆軍報。一邊是好消息——在烏南國都,除了極個別,全城的官員和富人都已經投降了,在國都及周邊中占有的物資,足夠供給全城和駐軍。


    另一邊是壞消息——烏南有三個地方已經自立了,加上烏南小國王身邊的武將聚集了一群人,一共是四股勢力。烏南雖然國家貧弱,但地方上軍閥勢力卻很大,占有大量土地,人口,武裝私有,完全的國中國。現在這幾方勢力都在同時與大盛軍隊對峙,而且隱隱有圍住了國都的形勢。


    蕭從簡不得不給皇帝打氣:“陛下無須太過憂心。這個情形我之前考慮到了。”


    他之前確實和李諭說過,國都打下來,才是個開始而已,事情沒那麽簡單。


    李諭決定相信他。因為他除了相信蕭從簡,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聽了蕭從簡的分析也承認這時候形勢仍是大盛占上風。他隻能放手讓蕭從簡去布局。畢竟這種時候他不能臨時喊停。誰這時候臨時喊停不是男人——並不是這個理由。


    如果這時候臨時喊停,那等於浪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前功盡棄。從此朝中武將恐怕都不會從心裏真正服他。


    但是如果這一戰持續到第三年,三年以上,那整個大盛會被拖入泥沼。國家的行政都會圍繞烏南之戰,重徭重賦,對百姓的加征不可避免。一兩年內,蕭從簡如果不拿下一個決定性的勝利,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一切。


    但李諭想,他知道的事情蕭從簡都會知道。他想到的時候,蕭從簡應該早已都考慮過。


    他也想過幹脆什麽都不考慮,全部扔給蕭從簡。但他現在到底放不這份心了。


    臨虛閣自從擴建之後,終於排上了用場。蕭從簡現在一個月裏有大半個月都要留宿那裏。


    李諭還是去過幾次——隻是他是真有事過去,與蕭從簡商議事情。


    大盛帝京又入了冬,天氣寒冷。李諭這會兒看著蕭從簡,隻覺得心疼。他總算明白為什麽喜歡一個人會心疼了,那是疼到心裏麵去了。


    烏南的事情一不順,文太傅的人在皇帝麵前又吹過幾次風,說蕭從簡行動太過魯莽。烏南雖然與大盛相比是個小國,但畢竟楊氏立國有幾十年了,根基頗深,氣候又與中原大不相同,民風彪悍,若是拖久了,定然是個敗局,白耗國力。


    李諭把人訓斥了一通,沒把文太傅怎麽樣。他心裏奇怪,文太傅難道忘記了自己說過什麽?他當初征詢文太傅的看法,文太傅可是嫌蕭從簡出兵晚了。


    照理說,文太傅也是個棟梁,難道人老了,不可避免要糊塗?


    臨虛閣中暖意融融,李諭捏著份軍報盯著蕭從簡陷入了沉思。


    蕭從簡眼下那點淡青色始終退不下去,他最近又瘦了,手腕都看出來細了些。


    蕭從簡忽然抬起頭,與他目光相撞。李諭慢吞吞地挪過視線,道:“也不知道烏南現在的氣候如何,聽說快要雨季了。”


    蕭從簡道:“到雨季前還有段時間。”


    雨季到來的時候,烏南國都的王宮中出了件大事。


    有人在水井和食物中投毒,想毒死被大盛俘虜的宮妃和公主。大盛軍中亦有人中毒,其中有蕭桓。一時間王宮中人人自危,每個水井,水源和廚房都被重兵把守看管。


    蕭桓中了毒,躺在床上隻覺得頭疼欲裂,雙目模糊。


    “我會不會從此瞎了?”他喃喃問軍醫。


    軍醫隻道:“將軍安心養病,不用擔心。”


    他昏昏沉沉陷入昏睡。


    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人用帶著藥味的棉布輕輕擦拭著他的額頭和眼睛。


    他眼瞼微微顫動,想睜開眼睛。


    “別動,先別睜眼……”


    “這是烏南常見的一種蛙毒,要仔細敷藥。”


    一個陌生的女聲小聲說,那聲音柔和悅耳,帶著烏南人的腔調。


    蕭桓還是慢慢睜開眼睛,他隻有一隻眼睛能睜開,勉強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她眼下有一顆小痣。


    他忽然笑了一下:“原來你的聲音是這樣的,與我想的一模一樣。”(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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