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澤渾身冷汗,他萬萬沒想到,派來獻圖的燕國使者居然敢刺殺隆慶帝,如果今日他不將此事解釋清楚,恐怕很難全身而退,活著離開大楚。


    隆慶帝吩咐宮人將玉貴妃扶下去醫治後,又命令金吾衛搜查所有人的帳篷,以恐有亂黨漏網,在一切事畢後,才接過李公公奉來的手巾將臉上的血跡擦拭幹淨。


    敖澤拱手大聲解釋道:“請皇上相信,此事絕非燕國朝廷的本意!”


    餘怒未消的隆慶帝坐在案後,卷起案上已經被踩了幾個腳印的江陵要塞圖一卷,狠狠地朝敖澤身上砸去,怒道:“你讓朕如何相信你!相信燕國朝廷的好意!”


    敖澤隻覺渾身冷汗直流,這燕國使者是自己親自遴選的,他此刻刺殺隆慶帝身敗而死,自己真是百口莫辯,這會是什麽人幹的呢?是遠在燕國的太子大哥為了破壞他出使楚國的使命,還是四皇子敖澈因為自己不將他帶回楚國,借以泄憤,栽贓嫁禍?


    似乎兩者都說得通,卻也都說不通。因為大家都明白,這件事會給仍舊孱弱的燕國遭來滅頂之災!


    隆慶帝目光灼灼地盯著燕國二皇子,咬牙切齒的他今日一定要審問明白此事!


    一盞茶的功夫,因為金吾衛的地毯式搜查,早已驚動了一般大臣,文昌侯並博望侯一家還有不少皇親貴戚紛紛進入禦帳問安,李破虜最後一個進入大帳,臉上一副深惡痛絕的表情,沉聲道:“皇上,老臣多次向您進言,聲道燕國根本是狼子野心,包藏禍心,您還不相信,今日之事便是明證!”


    隨同眾人進賬的敖澈見自己的二哥已經是焦頭爛額,雖然自己與他不和睦,但也要顧及燕國,此刻便拱手向楚國君臣道:“請皇上放心,敖澈一定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案,如若不然,立刻自裁謝罪,燕國任憑皇上處置。”


    這樣的態度終於安撫了躁動的楚國君臣,隆慶帝沉著臉道:“朕便念在四皇子久居大楚的份上,給你這個機會!”


    敖澈謝了一句,便轉頭問敖澤,“二哥,這兩名燕國使者可是你親自遴選的心腹?”


    敖澤見事關重大,不敢隱瞞,頷首道:“確實如此,領頭的人名木杵,原是我的心腹死士,為人忠厚坦誠,絕不會有什麽差錯,而這隨從…”敖澤踢了地上匍匐著的燕人一腳,“他雖然不會武藝,但跟了我多年,也是辦事的好手,正因為我將為皇上獻圖之事看做重中之重,這才派了這兩名心腹,哪知會惹來這樣的大禍。”


    敖澤搓手苦笑。


    李破虜最恨燕人,此刻冷笑一聲:“此刻無論二皇子如何巧舌如簧,也掩蓋不了燕人行刺我大楚皇上的事實!這等謀逆行為,老夫懷疑,是你們燕國上下合計好了的,用江陵要塞引我皇上鉤!”


    隆慶帝的臉色越發陰沉,他也懷疑這點,燕國就是在大方也不會將門戶之地割讓給大楚,恐怕真是用來釣自己的魚餌!


    博望侯忙道:“將軍息怒,既然四皇子說了會給咱們一個滿意的答複,便請他審完案子再行處置。”趙家的這群人精,早已發現其中有貓膩,這個二皇子敖澤人雖然精明幹練,但明顯便是個貪生怕死的主,他會冒著生命危險,在自己還留在燕國的時候,派刺客如此明目張膽地行刺隆慶帝?他就不怕隆慶帝惱怒之下,將他殺了?


    想到這,博望侯和自己的小兒子趙琦對視一眼,暗自搖頭。


    敖澈見事情竟然沒有絲毫頭緒,微微皺眉,向一邊跪著的另一位燕國隨從問道:“你與他一同在江陵要塞出發,前往臨安,中途可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那隨從回想了一會,搖頭道:“奴才並未發現有何不對。”


    敖澤沉著臉道:“事關燕國國脈,你再仔細想一想。”


    那隨從絞盡腦汁地回憶了一番,這才說道:“如果說有什麽不對,今晚進了臨安城後,奴才和木杵披星戴月地趕了好幾天,便覺尿急,在林子裏的一處解了手,出來的時候,木杵說話的聲音便有些不對,奴才問他是怎麽了,他便說是這幾日日夜騎馬趕路,感染了風寒,奴才也沒太在意。”


    敖澤和敖澈麵色凝重地看了對方一眼,這木杵恐怕早已被換了!


    帳內的都是人精,在聽了隨從的話後立刻了然,文昌侯沉聲道:“如此一來,真的燕國使者恐怕屍首還在林中。”


    史敏指捋著胡須道:“即使在林中,恐怕早已被掩埋,毀屍滅跡。”


    敖澈想了想,轉頭道:“你們既然是長途跋涉來到臨安,想必包裹裏都有換洗衣衫,你將木杵穿過的衣衫尋來一件。”


    “諾!”隨從在大楚侍衛的監視下,回到燕人的帳篷取來一件短褐。


    正當帳內諸人都不知道敖澈在顧弄什麽玄虛時,趙家四公子趙琦已是滿臉激賞:燕國四皇子敖澈果然聰明,竟能臨機想出這個法子,隻需借京兆尹的藏獒一用,便能從死者穿過的衣服上聞到氣味,依照氣味找到已死的燕國使者,如果真能找到這個真的燕國使者,那燕國圖謀不軌的流言便不攻自破了,還可能從真的燕國使者的死因查探出謀劃此事的真凶。


    待隨從回來後,敖澈果真向京兆尹借藏獒一用,此刻帳內諸人才明白他要做什麽!


    隆慶帝點頭答允,他也想將幕後的真凶揪出來!


    片刻之後,早有幾個專門訓練過的壯漢將四五隻體型碩大的藏獒牽了進來,眾人看那藏獒凶惡的模樣,都是神色一凜。


    幾隻黑色的藏獒圍成一圈在這件短褐上猛臭了一頓,便在壯漢的牽扯下,迅速跑出帳外。


    眾人便在帳內,靜靜等待結果。


    敖澤趁人不注意,輕輕擦拭了一下額角的汗水,這次出使楚國,是他千求萬求才求來的差事,為的就是借機能結交更多的楚國貴族,以期圖謀將來的大事,他現在可謂是重擔在身,如果真將出使的大任務辦砸了,他回國以後,少不得要挨責罰,所以十分期盼此事水落石出。


    太子等人也是心中惴惴,如果真的燕國使者被尋出來,那麽幕後主使便成為焦點,這不會是對手陷害自己所用的花招吧?一時間,帳內除了隆慶帝並敖澈,人人自危。


    半晌,數名搜查完畢的金吾衛從外趕回,跪稟道:“啟奏皇上,林中果然發現燕國使者的屍體!”


    敖澤聽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隆慶帝的臉上陰晴不定,片刻一揮手,說道:“命京兆尹仔細檢查屍體。”


    “諾!”金吾衛立刻出帳傳令。


    敖澈拱手道:“既然屍體已經找到,臣相信,定能從傷口上尋出蛛絲馬跡,找出陷害燕國的真凶,請皇上放心!”


    隆慶帝緩緩頷首,臉上的神色漸漸緩和,他沒想到,燕國四皇子居然有這等細致的心思,倒不像自己一直認為的是個沒用的人質。


    敖澤深思道:“這幕後指使當真該殺!皇上,此人意圖借機攪起兩國大亂,恐怕有更深的意圖。”


    帳中眾人神色一凜,隆慶帝更是明白了敖澈的話,這是不是大楚中有人想要造反,才導演出這場戲,為的就是讓兩國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


    敖澈走上前去,仔細觀察著地上死去的燕國使者的臉,反複揉搓後,輕輕一揭,露出了刺客本來的真麵目。


    眾人走上前一個,這刺客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相貌平常以及,倒是沒什麽特殊特征。


    敖澈則仔細翻檢了刺客的衣衫和兵器,也沒發現什麽異樣,衣衫的料子是最平常的麻布織的,兵器也是普通的鐵打成,雖然鋒利,但匕首的柄上和刀刃上並無特殊的痕跡,實在難以確定刺客的身份。


    正在這時,京兆尹一頭冷汗地從帳外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身後還帶著一名仵作,隻見那仵作手帶麻布織的手套,上麵捧著一把長一寸的黑色小箭。


    隆慶帝沉聲道:“這就是致燕國使者死命的武器?”


    京兆尹回道:“這是枚啐了劇毒的暗器,想來發射暗器的人偷偷地躲在樹林中,借著燕國使者出恭的空當,在背後用機括發射,以至於燕國使者全身並無其他傷痕,死前也無打鬥的痕跡!”


    敖澈皺眉道:“這看起來倒不像是平常的暗器。”


    博望侯心中一驚,這…這暗器怎麽看起來十分眼熟?他身後的趙家三公子趙瓊在看了一眼後,臉色大變,早已被禦座上的隆慶帝敏銳的眼光發覺,隻聽他沉聲道:“趙瓊,你識得這短箭?”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趙瓊身上,他有些緊張地道:“如果臣沒認錯,這暗器…暗器好像是楚國團營常備的短箭!”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居然是楚**隊中常備的暗器,那麽幕後主使豈非是行伍中人?


    諸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博望侯和李破虜,帳內掌握大楚半數以上兵權的就是他們。


    博望侯忙拱手道:“老臣一家對皇上、對大楚忠心耿耿,絕無異心!”


    “老臣也是!”李破虜急忙上前拱手道。丞相史敏指之似乎想起來什麽,走到地上的屍體旁,將刺客的手拿在眼下自己觀察。隆慶帝聲道:“史相可有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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