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皇帝心中一動,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便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沒想到踏斷了窗下的枯枝。


    微小的聲音,文宗皇帝沒有在意。


    可機警的敖潤卻已經聽的清清楚楚。


    原本他還在擔心文宗皇帝能否聽見他和董芳儀這番話,畢竟他們是在聽到宮女密報文宗皇帝進了寢宮才開始演這出戲的。如果文宗皇帝走了或者沒聽到,這番做作就白費了!


    現在看來,一切都在計劃中。


    董芳儀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門外的動靜,她演得很投入。


    “想必是太子妃擔心四皇子在戰場上大展身手,會損害太子的地位,這才處心積慮對沒有家世背景的四皇子妃下手!”


    敖潤激動地抓住董芳儀的雙肩:“可是姨母,你為什麽要答應她!咱們母子兩這麽多年都遠離宮廷鬥爭,您何苦要趟這個渾水?”


    董芳儀滿臉淚痕:“前些日子太子是不是邀你到府上做客?”


    “卻有其事.。難道!”


    敖潤恨恨不已:“我懂了!他們再用我的性命威脅您!”


    董芳儀含淚點點頭:“太子妃說如果這次不按她的吩咐做,她就會讓你看不到初升的太陽!”


    敖潤一拳打在地上,咬牙切齒:“真是卑鄙無恥!”


    “潤兒,現在我該怎麽辦?”董芳儀顫抖著雙肩無助地道。


    敖潤輕歎一聲,看著涕泗橫流的姨母,大為不忍。


    “姨母,你可以去父皇那告發太子妃!”


    “不行!”董芳儀斬釘截鐵地道:“且不說你父皇未必會信我們的話,就算是信了,太子是國之儲君,太子妃又是康親王的掌珠,皇上他未必會因為我們母子放棄太子!反而,為了安撫遠在前線的四皇子,你父皇說不定會將一切罪推到我的身上,從而救出四皇子妃,借以讓四皇子在邊關安心打仗!”


    敖潤臉色忽青忽白。


    文宗皇帝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他沒想到自己在董芳儀的心目中是這麽不光彩的角色,不過私下裏想想,事情如果到了那個地步,也許自己真的會棄車保帥,隻是此時此刻,知道了太子和太子妃的意圖,自己仍然打算庇護他們,以求得大燕政局的穩定嗎?


    略一分神,屋內的一些話就沒有聽清楚。


    “.。可是四嫂是無辜的呀!”


    敖潤痛心疾首。


    董芳儀啜泣:“我也是沒有辦法,她們實在是逼得我走投無路!現在七日之期馬上臨近,我整日裏失眠,萬一四皇子妃因我而死,我豈非要日日遭受良心的譴責?可讓我對皇上說,也是萬萬不能的!我自己不怕死,可我怕太子一怒之下,加害於你!我——”


    “你不必在糾結了!”


    門突然被踢開,文宗皇帝負著手,陰沉著臉站在門外。


    “父皇!”


    “皇上!”


    屋內二人同時驚呆在原地。


    ·


    “張公公可知道,父皇傳召孤有何事?”


    太子妃在一眾內侍宮女們的簇擁下離了東宮,匆匆朝紫宸殿走去。


    “老奴不知。不過皇上給四皇子妃定下的日期將至,老奴猜測,皇上傳找您恐怕也是因為此事。”


    張公公點頭哈腰地陪在太子妃身側。


    “原來是這事。”


    太子妃輕笑一聲,阮煙羅,這下你可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正巧這時,禦道上又出現一撥人馬。


    太子妃抬眼一瞧,瞳孔不覺慢慢收縮,心中冷笑一聲:倒真是冤家路窄!


    “臣妾參見太子妃。”


    錦瑟帶著如羽正好與這些人狹路相逢,微微一福,錦瑟起身笑道:“太子妃氣色正好,這是要往哪裏去?”


    太子妃傲然一笑:“父皇傳召孤去紫宸殿。”


    “臣妾也得到父皇的召喚,準備前往紫宸殿。”


    錦瑟與太子妃心照不宣的一笑。


    張公公聞到空氣中的火藥味兒,輕咳一聲:“老奴在前麵帶路。”


    言罷快步離了二人。


    “太子妃請。”


    錦瑟做了一個手勢,請太子妃先行。


    太子妃款動金蓮,扶著侍女的手,錦瑟跟在其後。


    “七日之期將近,四皇子妃可有收獲?”太子妃的聲音帶著一股懶洋洋的媚,每個音節還故意拖長半拍,似乎有三分嘲笑蘊含期間。


    錦瑟嗤嗤冷笑:“張公公已走,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呸!”太子妃往地上輕蔑一啐,“你算得上是什麽明人?背地裏使絆子,當日亭子裏的話是說給本宮聽的吧,華裳就是因你而死!”


    錦瑟幽深如井的目光中泛起泠然的光芒:“什麽叫因我而死?華裳明明是太子妃害死的,何苦賴在我身上?太子妃是康王爺的掌珠,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裏能容忍一個宮嬪勾引自己的丈夫?明明是太子妃因妒聲恨,何苦栽贓在煙羅身上?”


    “你都知道?!”


    太子妃忽然停住腳步,雙眉一軒,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盯著錦瑟。


    錦瑟不為所動,笑了笑:“我不僅知道,還是我特意派內侍引你窺見太子和華美人的私情!”


    “你——!”


    太子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中了錦瑟圈套!她是故意下了個套給自己,借自己的手除掉了太子的得力臂膀!怪不得太子那日會如此生氣,自己還不相信平民小戶出身的四皇子妃有這樣的智慧,現在想想,可是小覷了這個女人!


    錦瑟笑得燦爛:“太子妃別動怒啊!怒大傷身。”


    “阮煙羅,好!你有種!這個世界上敢跟孤鬥的人還沒生出來!相不相信,孤讓你今日死在紫宸殿上!”


    太子妃的一雙丹鳳眼中閃過如鷹般銳利的光芒!


    “太子妃這是恐嚇煙羅嗎?”錦瑟抬著下巴,傲然一笑:“我怕今日不能完好無損走出紫宸殿的是你!”


    “我?”太子妃嗤嗤冷笑,玉質纖纖指著錦瑟鼻子:“今日咱們就看看,到底誰最硬!”


    說罷,拂袖而去。


    錦瑟站在原地冷笑。


    如羽低聲道:“主子何苦和這樣的人置氣?”


    “非置氣,不過是玩個遊戲罷了。老鼠雖然捉到,一口咬死卻也無趣,隻有慢慢玩弄於股掌間,這才有滋味兒!”


    錦瑟微微揚起的嘴角帶著自信的光芒。


    “證人帶到了嗎?特別是當年照顧麗妃的那個宮女!”


    如羽堅定地點頭:“帶到了,不僅那個宮女,青羽還找來了其餘幸存的證人!”


    “這就好!”


    錦瑟笑了。


    今天她要在紫宸殿上親自導演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戲!


    當太子妃和錦瑟一前一後進入紫宸殿時,殿上已經坐滿了六宮的妃嬪和女眷,李貴妃一臉怒氣的坐在文宗皇帝右側,她旁邊是啼哭不止的董芳儀。


    仇貴妃坐在左邊的小幾後,素來雲淡風輕的臉上,第一次有了憂色。


    至於淑妃等人則依次按照位分排開。


    敖潤垂首立在文宗皇帝的禦座前,臉上盡是悲憤之色。


    看到敖潤,太子妃有明顯的失神,半晌,不自然地開口:“五弟的病大愈了?”


    敖潤看到太子妃的反應,心中有了底氣,麵無表情的點頭:“多謝太子妃掛懷,已經無礙了!”


    “恭喜五弟身體康裕。”


    錦瑟微斂裙衫,笑了笑。


    “多謝四嫂。”


    稱呼中親疏盡顯。


    一番寒暄過後,紫宸殿中意外地沉默起來。


    文宗皇帝高居龍椅之上,驀然開口:“太子妃,可知朕因何事傳召你?”


    太子妃驚訝萬分,躍眾而出:“父皇傳召兒臣,不是要臣妾聆聽四皇子妃推董芳儀落水一事嗎?”


    “聆聽?”


    李貴妃冷笑:“太子妃倒是撇的幹淨!”


    太子妃聞言生氣地道:“李母妃這話是什麽意思?孤素來敬你是父皇的貴妃,言辭之間不曾有半點不敬,您何以要誣陷我?”


    “本宮誣陷你?怕是你誣陷別人吧!”說到這,握起身旁董芳儀的手,鼓勵道:“芳儀姐姐,現在大家都在這,你就把一切都說出來吧!皇上會給您做主的!”


    董芳儀似乎是受了李貴妃這些話的鼓勵,止了哭聲,鼓起勇氣,將太子妃如何約她出來,如何出言求自己幫助,自己不答應後,她又是如何拿五皇子的命威逼自己,一五一十地全都詳細地說了出來。


    她的話說完,紫宸殿中的眾人全都大驚失色!


    淑妃咋舌道:“太子妃。太子妃為什麽要害四皇子妃?”


    “這可沒什麽道理。”仇貴妃黛眉一蹙。


    其餘宮嬪全都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有些對於董芳儀的話表示懷疑,有些則認為董芳儀素日裏平淡不爭,能讓她這麽說,一定是真。還有一些,則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抻著脖子看熱鬧。


    太子妃聽了董芳儀的指證,臉上變顏變色,久久不語。


    李貴妃冷笑一聲:“太子妃這是啞口無言了嗎?”


    太子妃氣急反笑:“董芳儀想要冤枉孤,也不必用此等下三濫的方式!”


    “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


    文宗皇帝勃然大怒,他在董芳儀的寢宮外聽得清清楚楚,而董芳儀梨花帶雨的淒涼模樣也讓他很是心疼,懷著對太子妃先入為主的敵意,他已經對太子妃這番狡辯,感到由衷憤怒。在文宗皇帝的雷霆之威下,嘰嘰喳喳的宮嬪全都閉了嘴。太子妃嚇得渾身發抖,眼圈一紅,含淚跪拜:“父皇,請不要聽信那些人的話冤枉兒臣!兒臣從來沒有拿五皇子威逼董芳儀,再說,如果兒臣真的拿五皇子的性命威逼董芳儀,五皇子又怎麽可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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