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裏的第一場初雪,在一個午後漫不經心中降臨。有間書肆的樓上,江婉沐和連皓分立在窗邊,迎接那白得晶瑩剔透的雪花,看著一片又一片飄飄灑灑的落在行人的頭上,見到下麵仰頭望天的行人們,一張張歡天喜地的麵孔。


    江婉沐瞧得那些笑顏,引得她跟著微微一笑,靜靜的退離開窗邊。連皓打量著她臉上留存著的笑靨,心裏微微一暖。這些時日,他常來有間書肆的樓上,有間書肆的東家非常會做人。隻要江婉沐在樓上寫字,東家都會借事離開,讓他和江婉沐多了相處的時間。


    江婉沐去查看剛寫過的字副,把東西收攏妥當後,她行出幾步,抬頭望到立在窗邊的連皓,見到他專注的望著窗外,便放輕腳步走下樓。江婉沐從書肆的後門行出去,漫步在雪花飄飄寂靜的巷道裏麵。她聽著遠遠傳來的喧囂聲音,在心底暗暗歎息一聲。她從沒有想過她那般直言不順從後,連皓還能同現今這般和氣的待她。


    江婉沐轉過巷道又轉入另一條巷道,書肆裏的連皓聽著江婉沐下樓的聲音,他還是立在窗口專注的往下張望著。他許久未曾見到江婉沐出店門口,嘴唇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心想著不枉他這些日子的忍耐。那日連皓在兄嫂們的支持下,再一次同祖母和母親兩人申明自已的決定,執意要江婉沐帶著孩子們回到他的身邊。


    老王妃自小疼愛連皓入骨,加上世子夫人的軟語相勸,自是不願意真正的傷了他的心意,歎息許久後說:“算了,我為你盤算得再多,這人心最難掌握,這不是你要的人,我再強求下去,隻會傷了我們祖孫的感情。算了。你要接她重新入府,我雖然不會明裏支持你,但是暗裏也不會去反對。”相對老王妃的最後放手,王妃是氣恨交集瞪眼瞧著房內五人。


    王妃的眼光如刀般掃過兩個兒媳,瞧得她們低垂下眼瞼後,冷冷望著連昂和連軒兩人,說:“你們做兄嫂的就由著他這般任性行事?王府的麵子,還要不要?她那樣的女子。如何值得木頭一求再求?她不過是生了一對爭氣的兒女,我做主立時讓那對兒女認祖歸宗就是。至於那個女人重入府的事,以後休得再提起。”


    房內一時寂靜無聲,連昂伸手扯扯世子夫人。見到她抬眼後,示意她出口幫著說話。世子夫人打量一眼氣極的王妃,她一臉的為難神色望向連昂。卻在轉眼間,望到連皓滿眼的疲倦。世子夫人深吸一口氣,她上前兩步勸解說:“母親,你能不能聽我說兩句話?”王妃冷眼瞪著她說:“你膽子那樣的大,現在你要說話,還用得著跟我請示嗎?”


    連皓的到王妃的話,臉上有了怒容。張口就說:“母親,你有氣衝著我發就是,用得著衝著兩個哥哥和兩個嫂嫂去嗎?是我求著兄嫂們來幫我說話。當年府裏上下逼我娶她時,是你應承過我,我要是再娶,那人選,一定會讓我相當的如意。現今。我不過是遵從自已的心意,迎回自家兒女的生母,一幸人團聚而已。母親,她當日在府裏時,也是極其安份的人,你怎麽會這般的容不下她?”


    連昂和世子夫人互看一眼,連昂趕緊張口阻止:“木頭,你休得胡說八道。母親這樣的賢明的人。怎會容不下一個弱女子?你有事慢慢同母親說,母親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王妃冷眼又掃向連昂,她望著沉著臉的連皓,隻覺得這個孽子,生下來是為了折磨她而來。從小到大,就讓她有操不完的心。


    世子夫人瞧著王妃的神色。又打量幾眼連皓,她突然低語一句:“呀,母親,大夫說三弟的身子,還要好好休養一些日子,不能讓他再受大的打擊。”世子夫人說完這話趕緊伸手捂嘴,喃喃說:“對不起,母親,我又失言了。”王妃瞪眼瞧她,緊跟著細瞧連皓幾眼,她的臉色緩和一些,伸手指著房內的凳子,衝著他們五人說:“全給我坐下來說事,一個個站在我麵前當柱子,是想我氣悶嗎?”


    房內五人自然趕緊坐下來,連昂伸手悄悄的握下世子夫人,又趕緊無事般鬆手。兩對夫妻麵對麵坐下來,連皓賭氣般直接坐在王妃的側邊,說:“母親,你心裏氣悶,打我幾下出氣吧。免得一會兄嫂們說話,你心裏有氣發作不出來,又會不管事情對錯,直接批駁下去。為了你肯認真聽我們說話。來吧,我讓你打幾下出氣。”


    王妃和房內人聽得他的話,臉上神情都鬆動一下。王妃直接握緊拳頭衝著連皓捶下去,她嘴裏嚷著:“你這個不孝子,你自已說說,從你會走路那天開始,你讓我過了幾天安穩的好日子?現今我不過是想著給你娶一房名門閨秀回來為妻,那些女子,論家世論相貌論人品,有那個地方配不上你?你偏偏就要那個合離出去的女子,你這心眼怎麽長得這般歪歪扭扭。”


    連皓低聲音說:“母親,論家世論相貌論人品,那些女子沒有一人配得上我。京城裏宮內已無適齡的公主,別的名門世家的家門自是比王府要低。論相貌,我還沒見過有幾個女子的相貌比我長得好,都怪母親把我生得跟你相貌相似。論人品,有幾家女子保家衛國過?就這一點就沒有那家女子的人品比我好。


    既然是這般的情況,我自然要選擇一個我自已覺得過得去的女子。眼下我還真覺得沒有女人比得上她。不用論那些家世背景的話,單單論她一個女子能自已練成大家,現今還能這般低調的過日子,這性子就比那些愛花枝招展招搖過市的女子好。何況她還為我生得一對聰慧的兒女。君上就對跟我誇過,說‘飛揚的性子似我,但比我要招人喜歡些。’”


    王妃聽到連皓這話,直接問:“君上見過他?知道那是你的兒子?”連皓肯定的點頭說:“他們是楚蕭義妹的兒女,楚蕭在這樣的大事情麵上,從來不會隱瞞君上一絲一豪。隻是楚蕭太過份,明知道我在找她,竟然一直瞞著我不說出來,還想法子遮掩她的行蹤。”王妃的神色嚴肅起來,連昂兄弟兩人交換下眼神,連昂拉扯下世子夫人,示意她繼續努力幫著說話。


    世子夫人瞅一眼連昂,輕笑著說:“母親,我在楚府見過飛揚一麵,飛揚非常的聰明伶俐懂事。那個小女子沒有見過,不過聽尚家人,是非常可愛的一個小女子。我覺得三弟想得周到,那個兩個孩子年紀大了已經知事,他們自幼與母親相處時間多,自是比一般人家母子感情親厚許多。我們府裏麵單單認兩個孩子,多少有些不妥當。”


    世子夫人說到這裏,趕緊停下來等候王妃的吩咐,聽得她說:“有何不妥當?王府的門第,族譜裏三房的嫡長子和嫡長女的地位,難道還打了兩個小的臉麵嗎?”世子夫人輕搖頭,卻不敢開口往下說去,那眼光往連昂的臉上望去。連昂瞅得一個又一個望向他,隻得低聲問世子夫人,隻見世子夫人湊近他低語後,他一臉了然的點頭讚同。


    王妃滿臉陰霾的瞧著世子夫妻,聽得連昂開口說:“母親,我們是讓落在外麵的子嗣歸來,本是一樁大大的好事。可是這要迎來的是離心的孩子,還不如讓他們繼續飄落在外麵。如果母子三人歸來,想來孩子們歡喜,更加會認同我們府裏的親人們。這要隻迎孩子們回來,生生分開他們母子三人,孩子們想來心底會有怨意。這時日一久,他們同府裏的人,自然生不了親近之心。”


    連昂邊說眼光邊往連軒那邊掃去,果然他話一停下來,連軒已是連聲的讚同說:“大哥大嫂和木頭都有遠見。那般聰明的孩子,真要對府裏的親人有怨意,將來反而會壞了府裏的事情。母親,你做主讓木頭迎了他們母親回來,然後你好好與兩個孩子親近。將來兩個孩子感恩你,自是會對你孝順不已。”連軒說完這話,還得意的大笑幾聲,轉頭對自家娘子說:“難得我也跟著有遠見一次。”


    王妃神色裏多了一些沉思,好一會她打量連皓再問:“你一定非她不可?”連皓肯定的點頭後,她歎息一聲說:“木頭,今日不同往日。那個女子心裏未必對我們府裏沒有怨懟,你將她迎進門來,這是福是禍,你還是要仔細思量清楚?”


    連皓見到王妃鬆了口,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他笑著說:“母親,我早已想得非常仔細。江家當年那樣的怠慢她,這些年過去後,也沒有見她對江家做下任何的事情。她那樣的性子,除去惹到她的頭上來,一般來說她不會隨便出手去惹人。她分得清是非曲直,我瞧著她對楚府和尚家人都是特別的好,對跟她出江家的兩房家人,也是特別的大方。我迎她進將軍府,一心一意待她,她終會因我和兩個孩子,待府裏的人親近。”.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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