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壯的手臂,銳利的爪牙,無窮的力量,厚實的身體,黑色的皮毛,凶猛的眼神。


    昏暗的洞口已經被這隻狂暴的母熊堵住了,從狹小的縫隙中還能看到母熊身後的兩隻小熊,兩隻已經除了皮毛顏色其他已經和它們母親沒有區別的小熊眼中也露出同樣凶猛的眼神,沒有退路,也沒有武器,隻有雙手。


    沒有選擇,隻有拚命。


    血,鹹鹹的腥腥的。


    人的血沒有動物的那麽腥,但比動物的要鹹。


    嘴裏的血就是自己的嗎?為什麽熊更凶猛了?為什麽自己更絕望?真的沒有退路了嗎?手斷了,可是熊還再攻擊。


    它在咬我,我的另一隻手也被它壓住了,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耐特喘著粗氣醒了過來,他夢到了他剛開始打獵時遇到熊的那一幕。


    但無論是記憶還是夢中都沒有接下來的情節,隻知道熊被他殺死了,但可惜的是珍貴的熊皮也破破爛爛了。


    支起身子,耐特搖了搖頭想把這個可怕的夢揮去。


    他搖頭的時候發現他現在在一片森林中,陽光透過樹木的枝椏隱約的照射到地上,從陽光的角度來看,一天就要過去了,立刻耐特的腦海中湧起一個念頭:“這是那裏?”耐特努力的回憶著,他記著他和那些新軍官們一起去部隊報道,然後被一個叫克來門紮的千士上將帶到一個山穀,接著就不知道為什麽被人攻擊,後來,後來,後來……無論耐特如何努力都想不起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苦惱了半天後,耐特也隻能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開始考慮現實的問題。


    因為他的肚子已經發出雷鳴一樣的聲音了。


    站起來後,耐特發現自己全身都是血,厚厚的一層血漬像是粘在身上,這種感覺像是褪掉的皮依舊留在身上一樣。


    耐特也想不起這些血漬是怎麽來的,而且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也不知道。


    饑餓讓耐特再次把問題丟到了腦後,便立刻開始尋找森林中動物留下的痕跡。


    但是運氣卻不太好,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有動物留下的痕跡,隻發現了幾個兔子留下的廢棄的窩。


    無奈之下,耐特開始擴大搜索範圍,但還是沒有找到任何動物。


    不得以,很少不吃肉的耐特也隻能以野果充饑。


    爬到一棵高聳的闊葉樹上後,耐特極目遠望,很快,耐特就知道這裏為什麽沒有動物了。


    這裏的山連著山,起伏不平,很難有大型動物能在這裏順暢運動,而**的小動物早就被他一身的血腥味道嚇跑了。


    不遠處一條小溪靜靜的流淌著,而視野內的山卻似乎看也看不到邊,耐特估計他現在還在克魯威爾郡,在他見過的地方中隻有這裏才會有這麽多山,而且他醒來前的記憶中他一直都是在克魯威爾郡內。


    雖然他的去過的很少,雖然他不知道他昏睡了多久,其間發生了什麽,但他也隻能這麽估計了。


    就在耐特正在猶豫著判斷現在所在的地方時,前麵山上出現了一道炊煙。


    耐特大喜,有炊煙就有人,有人就食物。


    沒有猶豫,不在猜想,耐特立刻從樹上跳了下來,向炊煙所在的位置奔去。


    耐特還特意繞了個彎,先到小溪中把身上的血漬洗淨。


    不僅是因為一身血漬的感覺太難受,還因為耐特知道他這個樣子不僅能嚇跑**的小動物,還能讓人躲避他,讓他得不到食物。


    穿著濕漉漉衣服的耐特跑著向有炊煙的地方跑著。


    雖然山中的地勢多險峻,但走慣山路的他在這裏走著就像走在青石鋪成的平整大路上一樣。


    很快一間木屋就出現在了耐特的麵前。


    這間木屋比耐特以前的那間要大的多,也要整齊的多。


    一個頭發花白,身材硬朗的老人正在木屋前生著火,還有些濕潤的木材發出“啪啪”的聲響,偶爾幾個火星也會蹦出來變成灰燼。


    這一切讓耐特找到一種熟悉的溫暖,來自心中的溫暖。


    雖然這一年的生活給了耐特更加豐富的人生,但在他的心中,隻有在那個搖搖欲墜的小木屋中才能給他一種平靜溫暖的感覺。


    感覺著曾經的平靜,耐特慢慢的向那個老人走了過去。


    正在生火的老人也很快就發現了耐特。


    抬起了頭的老人在跳動的火光照耀下讓耐特看清了他的麵貌。


    三角型臉上的皮膚疙疙瘩瘩,通紅的鼻頭配上歪著的嘴斜著的眼,而且兩隻眼睛一大一小,小的那隻眼睛還隻有眼白,整個人看起來醜陋不堪。


    耐特前進的步伐也不禁停頓了一下,但馬上就繼續走了過去。


    在來到城市前,耐特並沒有見過幾個人,整天接觸的都是森林,森林中的一切都沒有美醜之分,老人的樣貌也許有些醜陋,但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耐特按照獵人的習慣坐在了老人的身旁,說:“老爺爺,您好。”


    老人用大的那隻眼睛看了看他,沒有說話,但眼神中的戒備與厭惡卻在提醒著耐特,這個老人並不歡迎他。


    並不善於言談的耐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向老人討一頓飯,想了想,就說:“老爺爺,我叫耐特,我迷路了,您能給我點吃的嗎?”老人的眼神並沒有改變,也不說話,手中生火的動作卻沒有停。


    耐特尷尬的坐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太陽終於隱去了最後的光輝,天地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森林的昆蟲們開始了它們的演奏,木屋前的火焰似乎在配合蟲鳴跳動著。


    遠處一個身影越來越近了,黑暗中看去,這個模糊的身影體形非常巨大,就像是一個怪獸一般,身上的多處尖角不對稱的突出著,而且似乎這個怪獸沒有頭,但卻有一個寬厚長大的上身,下半身雖然短小的多,但卻移動的非常快。


    耐特不知道這是什麽,急忙跳起來全神貫注的戒備著。


    他沒有看到老人的眼中有了一絲喜色。


    這個巨大的身影進入了火焰光亮照射的範圍內,耐特才看清,這不是什麽怪獸,而是一個人扛著一隻死去了的野牛,而看來像是怪獸身上尖角的部分,有野牛頭上的尖角,也有這個人背後背著的一張長弓和腰間的一把短劍。


    這個人也看到了耐特,然後把牛往地上一仍,就跑了過來,還一麵跑一麵把腰間的短劍拔了出來,口中還“嗬嗬”的叫著。


    耐特不知道這個人誤會了什麽事情,但作為一個前來討要食物的人來說,他不願和這個人發生衝突。


    但這個人並不這麽認為,衝到了耐特的身前,手中的短劍淩厲而準確的刺向耐特的喉嚨,而且速度快到連風聲都沒聽見就已經刺到了離耐特喉嚨隻有一拳距離的地方。


    耐特沒有想到這個人的動作這麽快,急忙躲閃時已經被這把鋒利的短劍在肩頭留下了一道傷口。


    耐特沒有時間查看傷口的大小,因為這個人的短劍又刺了過來。


    耐特這次不再大意,用左手抓向這個人握著短劍的右手,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個人的速度可以和耐特媲美,耐特的手落空了,而且這個人還趁勢繼續刺向小腹。


    耐特的另一隻手立刻一晃,這個人以為耐特要抓他的手腕,微微一顫,想要移動位置,卻被耐特實際進攻的左手牢牢的抓住。


    這個人一掙,耐特就知道,這個人的力氣非常巨大,一掙之下幾乎讓耐特抓不住。


    接著這個人的左手也和耐特的右手糾纏在了一起,兩個人站在火堆旁,微彎著雙腿,兩隻臂膊角著力。


    在角了會力氣後,耐特在暢快之餘想起了來這裏的目的,忙說:“我沒有惡意,我是一個迷路的人,隻是想要在這裏討點吃的。”


    耐特說完後把手臂上的力氣減了些,這個人也跟著減了些。


    耐特立刻就知道這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後耐特就把力氣收了起來,這個人也沒有再繼續發力。


    兩個人把雙手之間的糾纏漸漸的放開。


    這時,那個老人生硬的說:“不…不要…相信…”這個人也生硬的回答說:“他…力氣…大的很…是好漢…不是壞人…”耐特也趁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子細看了看這個和他力氣差不多的人。


    這個人的身材不高,但卻極寬,極厚,粗壯之極。


    兩隻和豆子一樣大的眼睛在火光的照射下散發著精光,塌下而肉厚的鼻子下卻是一個小巧的嘴,這張小巧精致的嘴如果長在女子的臉上是別致的,但在這個粗豪的漢子身上就有些不倫不類了,腮旁的密密的胡子和身上的簡單硝過的翻毛皮衣相映成趣,更讓這張精致的小嘴有些明珠暗投的感覺。


    “好…漢子…坐,等…會…吃肉。”


    說完這個漢子粗豪憨厚的笑了笑,就轉身去洗剝他扛來的那隻野牛。


    同是獵人出身的耐特也上前幫手,漢子還是憨厚的笑了笑,沒說什麽,和耐特一起把牛肉切成片,拿到火堆旁烤著。


    一麵烤肉,耐特一麵向這個漢子介紹自己的名字。


    “我叫耐特,以前也是個獵人。”


    老人還有些敵意的看著耐特,可那個漢子卻笑著對耐特說:“我…沒有名…字,爸爸管我叫…熊子。”


    這漢子和老人明顯是因為很少說話,所以現在說起話來才如此生硬。


    在和耐特交談了一會後,漢子的話漸漸說的流利起來。


    “耐特,你怎麽會…在這裏迷路啊?”熊子**著半邊肩身,抓起一塊烤的吱吱響的牛肉遞給老人。


    “我也不知道,我醒過來就在這附近了。


    對了,這是那裏啊?”耐特也抓起一塊牛肉塞到嘴裏。


    熊子咬著牛肉含糊不清的說:“我不知道,爸爸知道。”


    耐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老人,老人雖然眼中依然對耐特充滿敵意,卻回答了這個問題:“克魯…威爾郡。”


    然後老人用沒有幾顆牙的嘴慢慢的咀嚼著牛肉。


    “原來還是在這裏。”


    耐特心道。


    三個人很快就吃飽了。


    熊子把烤剩的肉和半頭牛收拾好了以後,和坐在火堆旁的耐特開始聊天。


    耐特是熊子見過的除了老人的第二個人,因此熊子的見識還不如耐特,翻來覆去的說著在森林中打獵的事情。


    顯然,第一次看到外人的熊子非常渴望能夠好好的說會話。


    雖然耐特的見聞少之又少,但和熊子比起來也算的上見多識廣。


    耐特沒有把事情講的天花亂墜的本領,但把這一年中的事情娓娓道來也讓熊子聽的一驚一咋。


    老人一直蜷縮在火堆旁,從微微眯著的眼睛上也看不出睡了沒有。


    當聽耐特講到他被人在山穀中伏擊的事情後,熊子摸了摸耐特額角上的疤痕後,拍著胸脯大叫大嚷的說要幫耐特報仇。


    直到火焰開始慢慢減弱,熊子才扶起老人到木屋中休息。


    然後帶著耐特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歇了。


    房間裏沒有床,但房間裏一半的地方都鋪著各種動物的皮毛,兩個人睡下還剩出好大的空間。


    然後耐特在熊子東問西問中,慢慢的睡熟了。


    森林中的清晨都是那麽的清新安靜,和城市中的烏煙瘴氣與嘈雜的清晨相比,真的有天壤之分。


    天剛蒙蒙亮,耐特就醒了。


    一直他都是這麽早起進行鍛煉的,但今天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從**爬起來,頭暈暈的讓他感覺就像是躺在鋪了一百層的柔軟墊子上,渾身一點力氣也用不出。


    而熊子還在耐特的一旁鼾聲震天的睡著,不適的耐特剛想要叫醒熊子幫他看一下他發生什麽情況了,那個老人就來到兩個的房間。


    老人拿著一個木頭刻成的杯子,把裏麵的水潑在熊子的頭上,熊子立刻就醒了,也沒有說話,看來這種起床方式已經是熊子和老人的習慣了。


    耐特看到他們都醒了,勉強坐了起來,但天旋地轉的感覺卻讓他說不出話了,。


    雖然老人的一隻眼睛瞎了,但剩下的那隻眼睛卻非常好使,立刻就發現了耐特的不對。


    耐特昏昏沉沉的似乎感覺老人眼中的敵意消失了,看到熊子過來扶住了他,然後就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等耐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又黑了。


    屋外依舊是一叢篝火,劈啪的響著。


    老人就坐在他的身旁蜷縮著。


    耐特坐了起來,感覺比早上的時候好的多,雖然頭依然有些暈。


    老人聽到了耐特起來的聲音,也爬了起來,對耐特說:“怎麽…樣?好…點了嗎?”雖然老人的話生硬,但卻有了些關心的意思,與之前的敵視大不相同。


    耐特回答道:“好多了,隻是全身都沒有力氣。”


    “你…發燒了。”


    老人的舌頭靈活了起來:“因為你…在體力透支的…情況下,著涼了。”


    耐特想了想,估計大概是因為他在山穀中和那幾個人搏鬥後體力消耗的很厲害,接著醒來以後還在小溪裏洗了澡,渾身濕淋淋的就跑到這裏,所以才會這樣。


    想明白了之後,耐特急忙向老人稱謝:“老爺爺,謝謝您照顧我。


    嗯,真的很謝謝您。”


    耐特不知道如何和這個一直都對他非常冰冷的老人道謝,隻能用誠懇的話語來表達。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先是歎了口氣,然後回答了他的話:“不要謝了,誰讓…咱們都是怪物呢?”“怪物?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被人叫怪物。”


    耐特撓了撓頭,突然醒悟過來,老人說的不是他是怪物,而是說‘咱們’是怪物,耐特不解的問:“咱們?”“是啊?咱們都是怪物。”


    老人的話流利了起來,但語氣依然平淡冰冷。


    耐特不知道老人的話是什麽意思,就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老人。


    老人接著說:“咱們在外麵的那些人眼裏都是怪物。


    你比別人的強而有力,讓他們認為你是怪物。


    我的醜陋讓他們認為我是怪物,人人喊打。


    熊子從小被拋棄,和熊一起長到九歲,被人發現後,也當他是怪物。


    不光是你被人叫怪物,我們都是,都是被人拋棄的怪物。”


    老人的眼神中帶些許的屈辱和強烈的悲憤,接著說:“你還好,雖然大家都怕你,但最起碼大家可以接受你。


    但你知道嗎?我今年四十七了,自從有記憶以來,人們不是躲著我,就是追打我,不僅是大人,連孩童也如此,我的眼睛…”老人有些激動的顫抖,但仍指著自己隻有眼白的眼睛說:“我的眼睛就是被那些小孩打瞎的,沒有人阻止他們,所有的人都在周圍拍著手歡笑著。


    我不知道被打過多少次了,在帶著熊子躲到這裏以前,每天都要被很多人打,還要和野狗在殘羹剩飯裏為了一口食物廝打。


    我為什麽會像個老頭,每天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挨打。


    但這我都忍了,活著總是比死了好,我就這麽像野狗一樣的活著,活到了現在。”


    老人有滿腹的辛酸和痛苦,開始給耐特講他之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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