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搖頭道:“不暈了,你看,連頭上這塊傷疤也快掉了。[.超多好看小說]隻是這病好了,兒臣恐怕就沒理由住在母妃身邊了。”楊妃淺笑道:“不妨事,上次狩獵之行,你渡河射鷹隼,以你父皇的英明,還看不出來你早就傷愈了麽?況且你進來也是為了陪我,住在宮裏,也能遠離一些用心結交你的小人之流。你父皇不發話,咱們就呆著。”


    李恪歎道:“不提上次狩獵倒罷,一提起來我心裏還堵得慌。”一直在旁給楊妃揉腿的楊長史插言:“是啊,本來那日陛下一直在誇王爺,韋娘娘不服氣下了些小話,陛下都給駁了回去,還跟魏王說騎射有助於治國練兵,我當時在旁邊聽得真切,心想,這下必定有賞了,哪知卻出了獅子驄那檔子事。”


    李恪擺手:“賞不賞賜倒是其次,隻是想必父皇心裏不是滋味,晉陽妹妹出了事,幾個兒子沒一個頂得上事兒,真恨我自己為了顯能耐,渡河射鷹,一時遠水解不了近渴,反叫武才人出了風頭。”


    楊妃搖頭:“什麽風頭不風頭的,殺了太子進獻的寶馬,你以為是好事呢。你們就是功利心太重。人家武才人救了你妹妹,應該心懷感恩。再說,你進宮多日,早就應該去看看晉陽,你也許不清楚你父皇的心思,為娘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長孫皇後不在了這些年,陛下年齡也漸漸大了,最看重的不是什麽文治武功,而是你們兄弟姐妹的和睦相處。”


    楊長史:“娘娘這話也有道理,隻是陛下一高興能讓魏王修書文化館,還給他招賢納才的權力。那日狩獵之事若不是趕巧了,以陛下的高興勁兒,興許也能給王爺一官半職,帶軍練兵呢。”


    楊妃突然怒道:“胡說,趕緊給我跪下掌嘴。”楊長史冷不防嚇了一跳,忙委屈的跪下,見楊妃沒轉圜,隻好打起自己巴掌來。邊打邊說:“娘娘息怒……”


    李恪一時心疼道:“母妃你這是幹什麽?”


    楊妃氣喘不平道:“她一個宮女,長史,成日在本宮身邊伺候,哪知道這些言語,定是恪兒你教她妄論朝政。[]你也別勸,今天就讓你們倆知道什麽話不能講,什麽心不能動。”說罷楊妃又一陣咳嗽。


    楊長史跪地尤道:“娘娘贖罪,娘娘贖罪。”李恪見長史如此形狀,又見母親動了真氣,隻好強忍道:“母妃犯不著為這事生氣,兒臣以後注意便是。”


    晉陽公主正在書案前畫一美人風箏,李治在一旁為她磨墨弄彩。媚娘嫋嫋婷婷而入,跪下行禮:“見過公主。見過九殿下。”


    晉陽李治二人見她入,趕緊放下手邊之事忙不迭跑到她跟前,晉陽一把將媚娘攙扶起來:“姐姐快別行此大禮。要不是姐姐千鈞一發,出手救了晉陽,晉陽哪有今日逍遙,請才人姐姐受晉陽一拜。”說著就對了媚娘拜了一拜。


    媚娘一直頷首低頭,此時忙慌亂抬頭扶起晉陽:“公主是何等身份,怎能對奴婢行這樣的大禮。這姐姐的稱呼也不甚合適。”晉陽笑盈盈的看著媚娘絕美的容顏:“什麽身份不身份的,姐姐就是晉陽的救命恩人。怎不值得晉陽一拜。九哥,你說是吧。”


    李治有些看呆了:”是,是。”


    晉陽拉媚娘一起坐下,喋喋不休起來:“那天我嚇暈了,隻仿佛記得有人救了我。後來常聽九哥提起武姐姐是個勇敢的大美人,早就想去謝過,但可惜父皇一直讓我休養,不許出晉陽宮。今日一見姐姐,果然是個美人。怪不得父皇如此賞識你,隻是怎麽才封你做個才人,救了我也沒賞賜,想必是政務繁忙忘了吧。哪天我求求父皇賜你個妃號,搬到我晉陽宮這邊找個宮殿住著,我們常常走動。”


    武媚娘冷不丁聽晉陽唧唧呱呱說了這一大堆話,連個絆子都沒打,又見她小女兒模樣嬌俏可愛,不由笑了出來。[]李治手持香扇給二人扇風道:“晉陽,你看看你,人家武才人剛進屋,就招你這麽多七拐八拐一籮筐的話,不笑你才怪。不知你累也不累,顯然是這些天不能出去玩憋壞了罷。來,讓為兄給你扇扇風,降降溫。”


    晉陽扭頭不讓他扇:”九哥你話也不少,還說我呢。”


    武媚娘被晉陽拉著手,看著二人一副親厚嬉鬧的樣子,頓感輕鬆愜意,不由脫口而出:“媚娘進宮日子也不算短了,偶爾見到王爺、公主、妃子娘娘都端著身份。媚娘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個,沒想今日在公主、王爺麵前倒是一下子感到了百姓家裏兄妹的歡樂。”


    李治目不轉睛地盯著媚娘,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媚娘說罷卻有些害怕,不由吐吐舌頭又道:“九殿下恕罪,奴婢多言了。”


    李治笑道:“何罪之有,才人有所不知,其實本宮更羨慕那些民間的人們,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過著井井有條的生活,不用憂患民生,不用考慮國事,隻過那種簡單快樂的男耕女織生活,那該多美好。”


    一個羨慕百姓生活的皇子,媚娘可是頭一回見,她心下頓時覺得李治與這宮裏的其他人不一般,笑言道:“殿下生於深宮,長於深宮,對於民間之人,民間之事充滿向往。殊不知民間亦有民間的苦惱。當今我朝民生康泰,民眾尚且安好。但若是遇見災荒饑寒,民生疾苦,怨聲載道,殿下所言的情景,也未嚐會如您所願。”


    李治歎道:“唉,皇家有皇家的苦惱,民間有民間的憂愁。”


    武媚娘心想,見他年紀輕輕,怎麽說起話來老氣橫秋,說道:“沒錯,所以殿下要順應天意,既然已經生在皇家,就盡己所能,安撫民眾,治理國家,做上天賜予的事。也算是盡人事聽天命。”


    李治聽完頓覺武媚娘有過人之處,言談又如此機智大器,真是才情卓絕的一位美人,讚許道:“你說的在理。”:說罷凝視媚娘,媚娘被看得不好意思,低頭不語。


    晉陽卻在一旁聽得煩悶:“哎呀,九哥,武姐姐。你們倆怎麽對談起國家大事來了,聽得我煩死了,真是荒廢了這大好的辰光。”媚娘也要跟著起身,晉陽卻說:“你坐著,坐著別動。”


    晉陽踱到書案旁,將未完成的美人風箏推到一邊,重新鋪好畫卷:“姐姐救我一命,又與晉陽九哥一見如故,晉陽不才,想給姐姐畫幅像送給父皇,不知姐姐願意麽?”


    李治聽聞也很興奮,走到畫案邊幫晉陽壓好鎮紙,重新調色:“武才人今天算是來著了,我這妹妹別看她說話沒個停頓,怪小家子氣的。但這畫工卻是三朝大夫閻立本親授的,連父皇都讚不絕口呢。”


    媚娘趕緊伏身謝恩:“謝公主垂愛,公主願意畫,媚娘受寵若驚,隻是若畫好了就留在晉陽宮,陛下偶爾來也能看到,媚娘偶爾來也能看到,豈不更好,媚娘畢竟人微言輕,陛下不大記得,若專門送了去,公主必得讚賞,隻是搞不好陛下會覺得媚娘多事爭寵。”


    晉陽執筆道:“唉,也罷也罷。被你這樣一說,今日我倒沒畫畫的興致了,以後再說。”李治悻悻地放下顏料:“唉,畫也是你,不畫也是你。”


    晉陽又道:“九哥你不懂,這畫一時半刻也完成不了,少說也要三月五月。武姐姐平日沒事常來晉陽宮,我們三個人一處玩樂多好。沒準沾著武姐姐的光,父皇也會常來看我。”


    李治笑而不語。


    媚娘見他們二人說話隨便,不免也放下戒備,自在起來:“公主人小鬼大,又拿奴婢說笑了。你父皇最疼你了,這宮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媚娘若是常常來此,怕是要沾你們兄妹二人的光才是。”


    晉陽說著又蹦跳著走到媚娘身邊拉起她的手道:“剛才聽你和九哥哥論道,略聽了幾句,覺得你與旁人不同,頗有見地。晉陽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武才人能否幫這個忙?”


    武媚娘見她清澈見底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自己,任誰也不能拒絕:“公主請講,隻要奴婢能幫上忙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晉陽道:“我要你跟我去見個人。”


    宮中小徑,晉陽拉著媚娘,李治隨在其側。李治也不知晉陽意欲何往,問道:“晉陽,你到底帶武才人去見誰啊,連九哥都瞞。”


    晉陽抿嘴一笑:“到了就知道了,你一個男人,不懂女兒家心思,要不我也不用勞動武姐姐了。”媚娘也十分好奇,心下惶惑,但依然跟著晉陽一路前行。


    不遠處,李世民與王德看到了這三人,心下有些納罕。李世民自言自語:“她們三個怎麽會玩在一起。”王德回道:“老奴也不知,也許是因為那次狩獵之事結緣吧。”李世民不確定的點點頭。


    曲徑通幽處,一叢翠綠竹林掩映著一處幽靜的居所。門楣亦是用竹所搭,上刻竹林雅秀四個漢隸。三人至門前,晉陽卻麵露難色,踟躕著不敢進去反而躲在了媚娘身後,媚娘回頭看晉陽,晉陽卻指著門裏。


    居所殿內有一富態莊嚴女子設壇焚香禮佛,約莫十七八歲,其體態娟麗窈窕,膚色白皙,雙眸炯炯有神,性格堅毅而溫柔,右頰有骰子點紋,左頰有一蓮花紋,額間有黃丹圓圈,牙齒潔白細密,頸部雪白肌膚上落一紅痣。


    門楣之外晉陽附耳二人說了些什麽,媚娘和李治同聲笑道:“原來是她。”


    李治摸摸晉陽腦袋:“怪不得從未見你如此扭捏,此人卻是大大於你有恩。”


    說罷二人便推門而入,晉陽尾隨。


    踏過門檻,一侍女迎出。


    媚娘施禮款款道:“請去通報,說晉王、公主晉陽、才人武媚娘求見――文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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