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不再相信神靈,不再相信虔誠可以得到回應。


    為了諾諾,我再一次走進這裏,隻求麵試可以順利地通過。


    如果一切的災難都是因前生作孽太多,我一定要祈求上蒼不要把厄運降臨在孩子身上。


    我願一力承擔,天可憐見。


    從寺廟出來,諾諾問我,為什麽要對著一尊不哭也不笑的神像下跪許願。


    我沒有怪她亂說話,隻是告訴她:求個心安。


    這激起了諾諾的好奇辯論心,又問神靈到底是什麽。


    我想了想,回答說:神靈就是希望,住在我們看不見的天上。


    隻是有時候,神靈比所有人都善良,讓你願望成真;而有時候,它又比任何人都殘忍,無論你再怎麽卑微乞求也沒有用。


    諾諾對此一知半解,又追問說,如果神靈在天上,那地獄又在哪裏,真像書上寫的那樣,是在地底下?


    我摸著諾諾的楊梅頭,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牽著她繼續前行。


    這問題在我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天堂,隻有在你死後才知道它是否存在;可地獄,卻一直在我們心裏。


    這一次的緊張麵試,出乎意料非常順利。


    我按照蔣梅助手的指引,來到了蔣梅的住處,也見到了蔣梅本人。


    她比電視上或演奏現場看上去更加有氣質。


    明明已是將近五十歲的年齡,卻依然身材勻稱,皮膚白晰緊致,就連坐在那兒聽諾諾彈琴,也是挺胸端坐精神飽滿,從頭到腳都散發著藝術家的獨有氣息。


    從她臉上那儒雅的笑容猜測,我覺得蔣梅是喜歡諾諾的。無論這是不是自己的自以為是,我都覺得事實如此。


    諾諾演奏完畢,起身向蔣梅彬彬有禮地說:“老師,演奏完畢。”


    蔣梅輕輕地鼓了兩下掌,點了點頭,然後微笑著問:“你覺得自己剛才哪個部分還可以彈地更好?”


    諾諾朝我看過來,而我朝她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心裏麵卻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諾諾笑笑,更似是反過來安撫,然後聲音清晰地對蔣梅說:“每當我開始彈的時候,都隻是彈而已。”


    蔣梅歪著頭將諾諾再次仔細打量,嘴角的角度上升了些,寫滿睿智的眼睛裏有喜愛的光芒,我直覺的以為。


    她笑著將諾諾拉地離自己更近些,說:“孩子,你的目標是什麽?”


    “成為出色的鋼琴家。”諾諾答地毫不猶豫,稚嫩的小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鬥智堅定。


    “為什麽想成為鋼琴家?”


    “為了讓所有人聽見,為了讓媽媽以我為榮。”


    我的心顫了一下。


    這話我從未在女兒跟前灌輸,見她年紀小小就這麽懂事,不禁又感傷又感動。


    “這是媽媽教你的?”蔣梅看了眼我,笑著問。


    不知為何,我覺得蔣梅這眼神有些怪怪的,不是敵意卻也不是善意。


    諾諾搖頭,很是認真地說:“沒有,這就是我的目標。”


    “聽著,孩子。”蔣梅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若你真想成為一個鋼琴家,光靠天賦和感覺是遠遠不夠的。”


    說著,蔣梅將她那雙細長柔軟的小手拉起來摸了摸,“你得控製它,別讓它控製你。而光靠直覺來控製它也是不夠的,你需要更多的指導和練習。從現在開始,這雙手就是你的生命,別辜負。我的話,你明白了麽?”


    諾諾條件反射地點頭,眼神卻仍是有些迷茫。


    之後,蔣梅把助手喚了進來,命其帶諾諾出去休息一會兒,把我留了下來。


    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我被蔣梅那帶著點威嚴的目光盯地有些不自在。


    我深知不該在這種重要時刻出錯,於是立即調整精神狀態,想要給這位藝術家留下好印象。


    可我還未開口,蔣梅就說:“這孩子我收了。”聲音很是高高在上。


    聽到這話,我懸著的心這才落下,露出難得快樂的笑容。


    這個時候,我才不在乎蔣梅的態度和口氣,就算要下跪感激,也無所謂。


    “謝謝您,蔣老師。”我站起來,難掩激動地90度鞠躬,“真的謝謝您。”


    蔣梅麵帶淺笑地站起身來:“我的助手會把上課時間安排好,到時候通知你。還有......準備好學費,按時按數目。我不喜歡拖延。”


    我愣了愣,然後趕緊點頭:“會的,我會按時的。”


    聽我這麽說,蔣梅反倒意外地笑笑:“看你的樣子,家境應該也不富裕,怎麽也不問問學費是多少?”


    我怔了幾秒,是啊,自己的衣著、鞋子、包包、都是普通老百姓的裝束,不富裕是理所當然的。


    我笑笑:“您願意收諾諾作學生就行,學費是多少都沒關係。”


    看得出來,蔣梅對這態度還算滿意,點了點頭說:“孩子有天賦,你們家長也應該盡力培養。做好心理準備,培養出一個鋼琴家,需要付出的不會少。回去和孩子爸爸商量一下,我的助手會負責具體的事宜。”


    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坦白說:“蔣老師,我是單親媽媽。”我說出這事實,並不是想搏取同情,而是不想後麵發生意外情況,孩子尷尬。


    蔣梅怔了怔。


    “雖然我是單親媽媽,但是我會不惜一切培養孩子。”我再一次態度堅決地表態。


    “很好。”蔣梅環起手來,神情嚴肅,甚至有些冷酷,“不過事先申明,若你交不出學費,我是不會例外處理的。這就是我的處事原則,到時候也不會因為這個情況而同情你們。想要成功,總是要付出代價,你說是嗎?”


    我點頭,然後目送蔣梅優雅地轉身離開。


    我的確不需要同情,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讓諾諾離成功更近一步。


    從蔣梅家出來,我和諾諾都心情愉快,又接到方檬的電話,決定好好慶祝一番。


    不想,方檬臨時讓我們來曹家偉家裏。


    為了慶祝我們麵試成功,曹家偉的老父親做了一桌子好菜。


    平日裏,老爺子就常讓我帶諾諾過來玩,對待諾諾也一直像親爺爺一般。


    才踏進曹家,諾諾就熟絡地喊著“爺爺”衝進去,老爺子見到小家夥也高興不得了,一邊招呼一邊讓我隨便坐。


    方檬早一步過來,接過我買來的水果,笑容滿麵。


    “怎麽突然來這裏麻煩人家?”我小聲問。


    “哎呀,我一時大嘴巴。”方檬吐了吐舌頭,小聲解釋說,“老人家一聽諾諾要當蔣梅的學生了,高興得不得了,硬是要做慶功宴,所以......”


    我看著桌上擺滿的好菜:“太折騰了。”


    “哎呀,安拉。”方檬笑著拍我肩膀,“這老頭啊,有事情可折騰才高興呢,別辜負老人家的好意啊。”


    “沒錯,這話我愛聽。”老爺子端著又一個菜出來,完全不介意沒大沒小的稱謂,“熱熱鬧鬧多好!”然後笑著摸摸諾諾的小腦袋,“爺爺做了你最愛吃的,快來給爺爺打打分。”


    諾諾笑著點頭,拉著老爺子的手就去了廚房。


    “老頭兒,你越來越偏心了啊。你現在隻喜歡諾諾,不喜歡我了?!”方檬笑著抗議說。


    幾秒後,廚房裏傳來老爺子的笑聲:“快嫁了吧,看著你就煩!”


    “嫁嫁嫁,明天就嫁。”方檬沒正經地答,我在一旁無奈笑。


    “瞅瞅,祖孫倆處得多好啊!就像親生的!”方檬賊津津地笑著湊過來,壓低聲音,“這是多麽現成的圓滿家庭啊,考慮考慮吧?”


    我白她一大眼:“亂當紅娘的下場,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我沒亂當紅娘。”方檬睜大了眼睛以示用心良苦,“簡喬,我可是旁觀者清。”


    “曹家偉呢?”我直接無視,轉移話題問。


    “去買啤酒了。”方檬答。


    然後我放下包包快步去了廚房幫忙。


    就如老爺子說的,晚餐桌上熱熱鬧鬧的,有方檬在,想不熱鬧也很困難。


    晚飯過後,我在廚房裏洗碗。


    我還沒收拾完,方檬就神秘兮兮地進來,手裏還拿著蔣梅助手方才給我的課程安排表和學費明細表。


    “簡喬,這哪是學費啊,分明是......要讓人賣腎的節奏啊。”


    “賣腎也要供啊。”我淡定得多,“能有這種機會,已經很幸運了。”


    “行吧,誰要人家是大師級的呢,貴也貴得有理由。可是親愛的,這麽大筆錢啊,我們去哪裏籌啊?這把我們倆的腎都賣了,都還不夠。”


    我手中的動作停了停,麵對這個很現實的問題,不自主想起之前雲慕宸施舍的那二十萬。


    也許,我當時應該現實一些;也許,我不該那麽自私,隻顧宣泄內心的恨意。傾刻間,腦子裏全是那張還沒有兌現的支票。


    我實在不敢再想下去,不動聲色地繼續洗碗,然後對方檬說:“放心,我會解決的。”


    “我卡上還有一些,先交前麵這幾期應該沒問題。”方檬已經在回憶具體的數字了。


    我感激地笑了笑:“需要的時候告訴你。”


    “OK。”方檬點頭,下一秒曹家偉就走了進來,一聲不吭地把她往外麵拽,兩人神神秘秘的。


    我直覺哪裏不對,但沒有多想。


    回家的路上,諾諾趴在我的背上睡著了。


    方檬走在我旁邊,突然百感交集地問我:“簡喬,你後悔嗎?原本......你不必背負這麽多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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