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又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被注視的毛骨悚然感。仿佛黑暗中,她無法觸及的角落裏,蟄伏著一隻猛獸,注視著她。


    那種久違的背後發涼的焦慮再次出現在杜白身上,一如當初在杜家伸手不見五指的樓道,有如實質卻無處可尋。


    但這一次,杜白沒有再渾身緊繃,高度警惕。事實上,除了杜白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杜白的第六感正在瘋狂地發出警報。


    她在黑暗中穩穩地走到了房門口……這並不是一件難事。這間屋子跟他們當初呆著的、被洗劫過的床上用品店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完好無損的門窗。


    然後杜白毫無遲疑地伸手,打開了門。


    這個時候正是月半當空,種植區所有人陷入酣眠的時候,杜白打開了門,正對著她的是筆直的走道。白天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走道,在深夜裏又是另外一副模樣。


    沒有燈光的暗夜,走道裏漆黑一片,隻有紅色殘月零星的淡淡紅色,照出門前幾步的模糊剪影。哪怕杜白的視力超群,也隻能看到一米以內的情況,遠處則成了黑色的一團扭曲。


    杜白沒有多看。當她意識到哪怕她再努力也隻能看見一片黑暗的時候,她很果斷地直接轉了身,回到了空蕩蕩的房間。在她身後,半敞開的房門緩緩地,輕輕地關上了,在這樣針落可聞的深夜裏,無聲無息地扣上了鎖。


    就像是黑暗中有一雙看不見的手。


    但屋子裏卻是安靜的,隻能聽到杜白沉穩的,有力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屋子裏規律地響著。


    因為杜白的要求,即使她處在清醒狀態,炸魚直播間依舊是關閉的。沒有了無時無刻處於雞血狀態的直播觀眾,也沒有了隨處隨地跟在杜白身邊的沈子儒,她似乎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這樣獨自一人在黑暗中發呆……哪怕這是她從小到大最常有的狀態,杜白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習慣起來。


    果然,是由奢入簡難啊。


    杜白腦子裏不著邊際地感歎著,人卻是筆直坐著,麵朝著門的方向開了口:“你來找我總不會是想要就這麽對著我發呆的吧?”


    看似杜白獨坐在空屋中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但如果有人能共享杜白的視野,就會發現在門後正對著杜白的地方,有一個綠色的小點在小地圖上閃著光。


    和代表杜白、代表對門沈子儒的兩個綠點剛剛好連成一個三角形。


    隨著杜白的話音落地,門後的空氣一陣扭曲。杜白能看到空氣中有淡淡的白光從門後的位置往外逸出,逐一散在空氣裏。


    本來什麽也沒有的地方漸漸露出一雙纖細的腳,然後是筆直的腿,弧度優美的腰腹……最後是她這四年來已經熟悉的,屬於成熟女人的臉和栗色長發。


    她的老上司邱如燕。


    在這個所有人都在沉睡的夜裏,在杜白到達桃源的第一個晚上,突兀地出現在了杜白的空房間裏。


    □□地出現在了杜白的眼前。


    她站得如此近,以至於杜白可以很輕易地看到她身上斑斑點點的青紫痕跡,還有被火燒過的疤痕,在女人精心保養如絲綢般的肌膚上留下醜陋的痕跡。


    杜白早就猜到這個象征友好的綠色圓點可能是對方,但是當邱如燕真的這麽出現的時候,杜白隻覺得酸澀堵住了她的喉頭,想好的話怎麽也沒有辦法說出口。


    隻有熟悉杜白的人,才能知道此刻她毫無波動的表情下,掩藏著的是內心怎樣的驚濤巨浪。


    剛好,邱如燕就是這樣的人。


    “傻丫頭,怕了?”邱如燕隨意撥了撥垂在肩頭的長發,讓它披落在身前,剛好遮住了傷痕累累的胸口:“還是這樣沒見識的樣子。真是白費了我□□你這麽多年了啊……”


    杜白張了張口,隻覺得自己嗓音幹啞。


    她頓了頓,才發出聲音來:“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是和你老公去旅遊了麽?”


    邱如燕拉過杜白的包,自顧自地翻出了衣服褲子,往身上一套,才在空床上盤坐下來。


    她搓了搓手指,有些不滿地抱怨:“這tm的□□子,連煙都沒得抽。老娘早知道會遇上這種破事,當時就不該聽你的話一個星期一包,後半輩子的煙量都浪費了。”


    杜白心裏難受極了,不去接她的話,隻盯著自己的手指發呆。


    邱如燕看她這樣,隻能一臉無奈:“行行行,臭丫頭就會用這招對付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不小心看上了個混蛋而已。”


    她說得輕描淡寫,杜白卻敏銳地從她的話中感覺到了一絲恨意。


    “他丟下你跑了?”杜白眼中燃著怒火,是因為邱如燕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痕:“這些是他幹的”


    誰都知道在末世,一個貌美的女人被獨自拋下會經曆什麽。如果那個當初死死追在邱如燕身後的男人真的在危急關頭拋棄了他們的感情,邱如燕恨他也理所當然。而且邱如燕身上的傷痕看著恐怖,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但卻都避開了脖頸、腦部等重要部分,明顯就是人為。


    末世之前,人性當中隱藏起來的殘忍汙濁,在生死關頭被無限放大。


    這是讓杜白深惡痛絕的氣息……在她年幼的時候,她每一天都在這種肮髒的*中掙紮,她很清楚這種人類的劣根性一旦失去控製,會造成怎樣的災難。


    邱如燕冷哼一聲:“那沒卵的孬種,他怎麽敢對我動手……不過是拿我這身皮肉換點積分點罷了。”


    邱如燕語氣冷漠,談起自己未婚夫的口氣就像是談起了路上遇到的一堆狗屎。


    但杜白到現在還記得當時她告訴自己要去旅行結婚的時候,那張笑靨如花的臉。那樣甜如蜜糖的笑,和眼前這個滿眼恨意疲憊的女人,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你覺醒了什麽能力?”邱如燕永遠是這樣的目的明確,單刀直入。


    杜白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圖,但還是開口:“我的力氣變得很大。”


    “恩?”邱如燕打量了一眼杜白纖細白皙得手腕,似笑非笑:“有多大?”


    杜白想了想,伸手從床頭掰下了一截床板,單手合攏,再張開,手中已經隻剩下了細膩的粉末。


    邱如燕一呆,眼中一亮:“小白,我要你幫我。”


    杜白一歎,心中念到果然:“你要找他報仇?還是要對整個桃源報仇?”


    今天一天的見聞和邱如燕的表現,已經讓杜白對桃源的存在有了一個基本的判斷……沈子儒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如果在末世前,可以說是個有著極強控製欲和表現欲的怪物。他或許能成為擅長引導輿論的政客,或許會成為善於蠱惑人心的大騙,但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擁有如此盲目信奉的信徒。


    電擊和積分,大棒和紅棗,沈勇無疑是個專長精神控製的人。


    末世前,叫變態罪犯。末世,他卻能成為一方霸主。


    崩壞的社會秩序,對於沈勇這樣子的人來說,無異於樂園。


    哪怕她到現在還沒有見過這個傳說中h市最年輕的市長,但桃源裏種種和沈子儒、邱如燕的神態語氣都讓杜白對他產生了本能一樣的生理厭惡。


    邱如燕哈哈一笑,彎起的眉眼帶出了幾分末世前爽利女白領的魅力。


    她用指甲被啃得七零八落的手指夾住了杜白臉頰上的嫩肉,把杜白的臉揉成了一團:“小丫頭,有沒有告訴過你,女人如果太聰明了,日子就過得不舒坦了。”


    杜白的臉被揉成一團,開口就是漏風:“你在說你自己?”


    兩人沒有繼續報仇這個話題,因為彼此都知道以杜白的性格一定會答應,也都知道以邱如燕的性格,她一定會拿出報仇的詳細方案。


    滴水不漏,麵麵俱到地用她所能有的一切有利因素,把敵人打倒。就像從前一樣。


    “跟在你身邊那個小白臉是什麽人?”邱如燕白天的時候,果然見到了杜白和沈子儒:“看你的眼神和叭兒狗似得。不過我看方鵬那家夥對他倒是有些忌憚?”


    方鵬那樣的表現算忌憚?


    邱如燕一眼就看出杜白的困惑,又擰了她一把臉,才開口:“方鵬是沈勇的親衛隊,積分的事他也是負責人之一……平時看人恨不得人人都跪在地上舔他腳,多說兩句話都覺得別人占了他便宜……今天對你和那小白臉,算是難得的客氣了。”


    杜白倒是沒想到這一點,跟著猜測起來:“大概是因為沈子儒是沈勇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就是沈勇的弟弟?”這回輪到邱如燕驚訝得瞪大了眼。


    杜白想著來的時候,賈國輝等人說的沈勇一心想要找回沈子儒的兄弟情,心裏雖然覺得這人多半是在沽名釣譽,拿沈子儒當做樹立自己形象的工具,但還是點了頭:“恩。賈國輝說沈勇一直在找沈子儒。”


    邱如燕搖頭,眉頭緊皺:“這種屁話也就騙騙那些被電傻了的蠢貨……我晚上的時候仗著末世以後別人看不到我,經常在桃源裏麵遊蕩……”


    被她的情緒感染,杜白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我曾經偷聽到沈勇和他的助理李方說……”盡管知道別人聽不見,邱如燕還是將聲音壓得更低:“說他爸的另一個兒子身上有個秘密,隻要掌握了,就可以成為這個末世的王。”


    杜白心中一凜。


    難道沈勇已經知道了沈子儒的能力,知道他能被喪屍忽視?


    那他們到這桃源基地,豈不是自投羅網……


    “他還說了什麽?”杜白握住邱如燕的手,一時沒控製好力氣,聽到邱如燕叫痛才急忙鬆開:“他們既然說沈子儒身上有成王的秘密,為什麽又不急著去搜尋沈子儒?難道他們猜到了我們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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