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翻騰,變幻著各種不同的形狀。峨眉的雲海的確是極為美麗的,那種波瀾狀況如大海的感覺,讓人難以形容。


    許仙沒有回答雲散的話,因為他知道雲散早就知道了答案。


    雲散的確是知道答案的,她歎了一口氣,手指撫摸著山崖邊上那棵不是很大的青樹,而後淡淡道:“仙兒,你可還記得這棵樹?”


    “弟子當然記得。”許仙恭敬道,他的眼睛看著那棵樹的時候,也有了幾許回憶的意味,“弟子十歲那年,在這裏和師傅一起親手種下了這棵峨眉青樹,便是盼望著有一天它能夠紮根萬丈,參天而起。”


    “你記得便好。”雲散繼續道,“但是你似乎忘了這些話了。”


    “弟子沒有。”


    “如何沒有?”雲散的語氣忽然冰冷了起來,“五年之前,我讓你去杭州曆練,五年之後你重回峨眉,可曾記得師傅的囑托以及峨眉的大誌?”


    許仙愣了,沒有回答雲散的話,似乎是在思考,半晌方才道:“弟子有記得。”


    許仙的回答倒是讓雲散有了一點點的驚訝,她看著那棵帶著碧綠樹葉的青樹,又看了看一身月白色衣衫的許仙,徐徐道:“可是,你喜歡上了白素貞。”


    “弟子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許仙回道,“峨眉大誌,弟子不敢或忘,時時刻刻都記得,然而有了峨眉大誌便不能有兒女私情了嗎……”


    “當然是不能的!”


    讓許仙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雲散打斷了。


    雲散的容顏很美麗,此刻帶上了一些冰霜顏色,更加顯得榮光懾人,他看著許仙繼續道:“峨眉有訓,凡掌門者,未曾分封天下,便不能有兒女私情。”


    “可是,我不是掌門。”許仙道,“並且,弟子從未忘記分封天下的峨眉大誌。”


    雲散沒有說話,而是看著許仙,風吹著他們的衣袂,那棵青樹緩緩搖曳,不停有碧綠的樹葉緩緩落下,雲散過了很久也沒有說話,隻是輕輕走到了不遠處的山崖旁邊,看著下麵的萬丈深淵,翻騰的雲海美麗雄奇。


    許仙同樣沒有說話,他看著背影略顯單薄的師傅,心裏忽然有些難受了。童年的點點滴滴都浮上心頭,是師傅帶自己上了峨眉,是師傅收留了自己,教授了自己一身武功,那麽師傅的峨眉大誌,便是自己的大誌。


    可是,杭州西湖的遇見,宛如破開雲霄的一縷霞光,使得許仙這麽多年來的大誌心願開始有了一絲絲的裂痕,他第一次開始懷疑當初站在峨眉雲海之巔,說著分封天下的話的時候的豪裝,似乎遠遠沒有伊人的一顰一笑,更加讓自己心動了。


    這便是師傅曾經和自己說過的,絕對不能染指的,愛情。


    他們都沒有說話,隻是任由峨眉的雲海不停翻滾,無數的青樹開始搖曳,花香逐漸彌漫,而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散終是慢慢轉過了身子,看著許仙道:“我給你一年時間,白素貞和峨眉大誌,兩者,你選一個。”


    二選一。


    聽起來是有些殘酷的,但是許仙卻知道,這已經是師傅能夠做的最大的讓步了。


    雲散說過話,便


    順著山風消失在了雲海之中。而許仙站在山崖之側,沒有離去,而是淡淡道:“你聽了這麽久,出來吧。”


    一身白衣,典雅出塵的白素貞緩緩從山崖另一側的雲海中做了出來,山風吹動著她的裙擺,宛如仙子。她停在了許仙身前不遠處,看著許仙,沒有說話。


    她無需說話。


    許仙知道她要問什麽,當下隻是笑道:“我選你。”


    我選你。


    白素貞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真的,她不想追究這句話的寒意,但是她很快樂,這便是愛情,點滴的一句話,便能讓她心中歡愉怒放。


    有的時候,無需說一句話,隻需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勝過了千言萬語。


    關於許仙和白素貞,便是連他們都不知道為什麽會相愛,難道真的隻是因為杭州西湖上的一刻相見?但是這便是命中注定的姻緣嗬,你無法預知,你無法阻擋,你隻能接受。


    雲海美麗,金光萬道,許仙和白素貞第一次並肩峨眉,宛如未來的分封天下,宛如來日的相濡以沫。


    而同一時刻,遠處的雲海伸出,雲散的眼睛看著許仙和白素貞,臉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她身邊的雲氣鼓舞不息,似乎說明了這位人界的超級掌門的心性,似乎是不平靜的。


    她忽然伸出了手,輕輕一點,漫天雲氣猛然一收,化作了一條足足有百丈高的氣浪,朝著那座山崖衝去!


    但是僅僅片刻之後,無盡的雲海中間便浮現出了兩道光芒,一紫一青,宛如電射神芒,朝著雲散掀起的氣浪撞來。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片刻之後,氣浪重新恢複了平靜,適才的一切宛如一場夢,而在雲散的麵前,站著兩個人。


    一身紫衣,容顏絕世的紫風,修長的手指中輕輕拿捏著一片峨眉的青樹之葉,他臉上滿是微笑,沒有說話。


    而在另一側,一身青衣的初九,正太模樣,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滿是跳躍的燦爛,他的手裏拿著一根沾滿露水的青花枝椏,上麵青花綻放,帶著說不出的風情。


    魔主無情,妖主天涯,峨眉雲散,這三個絕世的人物,在峨眉上空悄然對持。


    這三人,一個是縱橫四界的魔主無情,說是天下無敵也沒有什麽不可,一個四界第一智者,妖界十八心海的主人,一個是隱匿人界,低調且崢嶸的峨眉掌門。


    “能夠穿越我峨眉大陣而來的,想必人界沒幾個人物。”雲散淡淡笑道,“魔主無情,妖主天涯,久仰了。”


    “峨眉的逍遙大陣,放眼現在的人界,恐怕也沒有幾個人可以任意出入吧。”紫風看著那片青色的樹葉,笑道,“還是說,雲散掌門,你本就不是人界的人?”


    這句話一出,周圍原本緩緩漂浮的雲海猛然開始急劇翻滾,雲散周身的氣息變得極為強勢,宛如剛剛出鞘的長劍,帶著森寒的吞吐光芒。


    忽然一股青光蔓延開始,那些凜冽的氣息消失不見,一臉燦爛微笑的初九淡淡笑道:“雲散掌門,有些事你可以瞞過人界各位掌門,但是你瞞不住我和魔主的,不是嗎?”


    雲散看著對麵的兩個男子,似乎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


    出手,隻是淡淡笑道:“你們怎麽認為的,便是怎麽樣的好了,何必前來問我?”


    “怪不得,一根沾滿露水的青花枝椏,可以劈裂蓮花峰,一招逼退南海三清子。”初九笑道,“以我遊曆天下的過往,這青花,應該仙界長生花,這樹應該是仙界九青桑,而這露水,難道是仙界的仙人淚嗎?”


    初九字字珠璣,每一個字都說的輕輕的,但是每說一個字,雲散的臉色便蒼白很多,等到初九說完之後,她歎了一口氣道:“人們常說妖主天涯乃是天下第一智者,今日看來果然如此呢。”


    一旁的紫風輕輕“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這片小小的青葉可以引動我身體之內的血櫻,原來是是四界七大神樹之一的九青桑。”


    他看著手裏的那片青葉,看了看雲散,繼續道:“敢問雲散掌門,在仙界司何職。”


    初九也同樣看著雲散,這一時刻,妖主和魔主同時對雲散施壓。但是雲散隻是笑了笑,搖頭道:“無可奉告。”


    初九和紫風也沒有很驚訝,這個答案他們當然有預料到,仙界的製度森嚴的很,雲散肯定是不會說的。但是問題也不可能隻有這麽一個,初九笑道:“那你來人界的目的是什麽,仙界看中了峨眉什麽?”


    “無可奉告。”


    雲散的確是很強勢,麵對妖主和魔主兩大掌門,一點都不害怕,這樣的人,在四界中,也沒有幾個。


    “你說無可奉告的時候,其實已經說了足夠多啦。”初九笑道,“峨眉地處西川,離天下龍脈昆侖成南北之勢,龍脈衝天,必從峨眉經過。我說的可對?”


    雲散無言,但是臉色又白了幾分。


    “忘情珠原本便是仙界之物,如此寶貝重現世間,我想仙界也很想得到吧。”初九繼續道,此刻的他,遠遠沒有少年應有的稚氣每一句話都暗含深意,“那麽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說的青離和許仙不能救治,是在撒謊?”


    雲散過了很久才歎了一口氣,道:“和魔主說話,還真是累呢。你說的我也不知道對或者錯,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青離和許仙的傷勢,的確要等到三日之後忘情珠恢複了能量才有可能救治過來,三天之內,便是我也無能為力。”


    “真的是這樣嗎?”紫風冷冷道,“仙人淚,九青桑和長生花都是仙界聖物,難道也無法救治嗎?”


    雲散的目光看向了紫風,笑道:“人們常說魔主無情,無情的人又何必在乎別人的死活?”


    紫風微微一笑,沒有任何不自在的道:“沒有別人的死活,我的無情又有什麽意義?”


    雲散沒有多問,而是淡淡道:“身體的傷痛是可以恢複的,但是忘情的世界和記憶的輪回是最難醫治的,不幸的是,青離因為忘情珠想起了過往的感情,許仙因為記憶的輪回忘卻了曾經的眷戀,這樣的話,你覺得我能醫治嗎?”


    初九和紫風都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看雲散,轉身走了。


    風淡淡吹過,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話才緩緩傳來:“分封天下,便要屍骨成山,雲散,你當真覺得仙界的驕狂虛張,配得上峨眉的萬裏風光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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