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狂風舒卷,紫風從來沒有感覺到法海的殺意能夠有那麽凜冽,他也永遠也沒有想到,青離會在這一時刻來到他的身後。一縷隨風飄揚的長發吹到了他的臉頰上,癢癢的感覺,讓他在一刹那之間回想起了今年三月的時候,春暖花開的杭州西湖,他第一次見到青離的那個午後。


    煙波未平,盡管他帶著拿回忘情珠的決心,但是知道現在,他也沒有完成當初的目標。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他不是他曾經說的那個丟失了寶貝的失意人。


    素手芊芊,沒有任何猶豫的抓向了那把飛馳而來的木劍,法海可以看到那修長的手指之間繚繞的清氣,他可以看到青離絕世的容顏上帶著的淡淡笑容,他不理解青離為何會這麽奮不顧身,宛如那一晚的峨眉,她自裁獻出最寶貴的妖心。


    哢!


    木劍沒有再前進,離紫風的後心僅僅三寸之距,狂風吹亂了無情的紫衣,一片一片的佛家讖語環繞閃耀,照在了三個人的臉上。


    青離的右手,緊緊握住了菩提木劍的劍尖。作為佛劍來說,是佛家一直摒棄的殺意幻化的一把神劍,它的鋒銳自是不言而喻,鋒銳以青離之威,盡管擋住了木劍前進的步伐,但是手指也是低落了淋漓的鮮血。


    一滴一滴,趁著漫天的陰雲,和不停塌陷的魔界空間,青離麵色平靜,青衣如水,站在空中,不發一言一語,恍如路人。


    “你為何要救他。”法海手持木劍,靜靜問道。


    青離聽後,沒有看法海,而是道:“我想救便救。”


    “你難道不知道,他是你的敵人?”法海再次運劍,滾滾七彩光芒恢弘而出,然而青離的素手更加有力,菩提木劍竟然是無法寸進分毫。


    青離淡淡一笑,清麗容顏終於看向了法海,道:“可是,你也是我的敵人。”


    法海身體一顫,緊緊握住菩提木劍的大手忽然之間沒有力氣,那些七彩的劍芒似乎鯨吸水一樣回到了空中的忘情珠裏,而菩提木劍也化作了一棵懸空的菩提種子,回到了法海的體內。雪白色的僧服在急速湮滅的魔界中純潔如夢,法海看著青離,良久才苦笑道:“原來,你果真不懂。”


    “我不懂,你也不懂。”青離不顧手裏滴落


    的鮮血,“你應該知道,我沒必要懂了。”


    他們話語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但是回蕩在轟隆隆炸響的魔界中,卻帶著一種特有的悲憤和慘烈。法海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沒有離開,依舊在看著青離,似乎想在最後一刻,看清楚青離的模樣,他不確定,今日一戰之後,他和青離,或者說妖主,將會是怎麽樣的關係。


    青離也在看著他,這個她深愛的和尚。從西湖,到一路逃亡到西川峨眉,再到自裁取出妖心,她為了他付出了很多,她不覺得有什麽不樂意,她心甘情願。


    有風輕輕吹過,默然無語的心有千千結。


    “你不懂的,以後也不用懂了!”便在這時,魔界之中忽然響起了這麽一句話,一身紫衣的紫風收起了天地之盾,無數的魔界靈魂開始沉睡,而同時暗黑森林和魔界大殿轟然爆炸。紫風全身氣息猛漲,雙手一翻,一道紫色的長劍再一次破空怒舞,如同紫龍狂飆,怒射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不遠處的法海狠狠刺來!


    魔劍!


    再次出鞘的魔劍!


    “你要付出代價!”紫風無法忍受魔界的湮滅,但是他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法海剛剛收起了菩提木劍,紫風就在間不容發之際迸發魔劍,無疑是想徹底置法海於死地。他也的確快要成功了的,但是站在他們中間的青離顯然不是擺設,她淡淡笑道:“魔主,倘若你要法海付出代價,那麽你毀滅了妖界,要付出什麽代價呢?”


    又是那隻素手伸出,淡淡的清氣宛若來自妖界春海的第一縷春天。哢!青離的手竟然再一次握住了魔劍!


    那可是魔劍,無堅不摧的魔界第一神器,竟然被青離以一隻手握住。而魔劍劍尖,離法海的胸膛,同樣有著三寸的距離。狂風呼嘯而過雪白色的僧服,法海在這一個瞬間,有了恍若生死的感覺。


    “我已經付出了代價。”紫風淡淡道,“魔界已經沒了,你還要我付出什麽代價?”


    青離微微一笑,道:“魔主,魔界的湮滅是你自己造成的,和我無關。那一日在杭州回春坊,我用這隻手擋下了你刺殺許仙的意見,你曾說我有了心魔。而今天我就告訴你,我一直都有心魔,許仙是,白素貞是,妖界同樣是。”


    “那天,你從天外而來,震碎妖界十八心海,我就已經起誓,早晚有一天,我也會踏上魔界!”青離素手一斬,魔劍頓時化作了一片黑色流光,消失虛無,“無情,你要記住,你要付出什麽代價,不在於你能付出什麽代價,而在於我想讓你付出什麽代價!”


    青離清脆的聲音回蕩在魔界之中,帶著難以言說的威勢和絕情!


    在這一刻,紫風和法海的眼中有了幾分錯覺,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還是不是原本那個溫婉如若江南水鄉的少女,現在她的身上,滿滿的都是讓人震顫的驚人氣息,似乎她的一言一語,足以撼動四界……


    “今日一戰,無序之章和菩提千手紛紛出手,恐怕仙界會整合四界。”青離背負雙手,要看著已經消失不見的魔界道,“妖魔兩界本就消失不見了,四界徒有虛名。一場浩劫就要到來了……”


    紫風和法海站在虛空中,暗暗點頭。


    而在這時,轟的一聲,魔界終於徹底淹沒,所有的魔界靈魂和血櫻紛紛匯聚到了紫風的身邊,化作了一棵巨大的血櫻!這棵血櫻,瑞彩千條,無數的血紅色花瓣紛揚鼓舞,一片一片回繞著青離和法海身體周圍,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仙界最美麗的那一場花雨。


    青離抬起手,煙波溫柔地看著指尖的血櫻,她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繁茂美豔的血櫻,淡淡笑道:“天地大變,我隻是想保護住我愛的人而已。”


    法海站在青離不遠處,歎了一口氣,終是道:“誰又知道,這究竟是劫是緣?”


    紫風站在血櫻下,眼中看著這棵即將永遠消失不見的魔界聖樹,縱然藏了無盡的不舍,但是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他一言不發,竟然一個轉身,朝著虛空外飛去。


    同一時刻,法海帶著原天衣朝著另一個方向,而青離亦是朝著身前的廣袤虛空,急速飛去。


    漫天血櫻終究如同流波飛碎,化作點點星光,如同一場雨,連綿不絕。


    就在紫風、法海和原天衣要離開這一片虛空的時候,青離的聲音忽然悠遠傳來:“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誰是有情人?哪裏有快樂事?


    是緣還是劫,又有誰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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