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杭州城很奇怪。


    一場肆虐了十日的暴風雪過後,天氣不僅晴朗到了極點,而且溫度也急速提升,短短三日,冬日褪去,春天般溫暖的氣息包圍了這座江南名城。所有的枝椏開始抽絲,凍冰開始融化,杭州城裏的小河開始長出了綠綠的水草,河岸邊的茶花生出了嫩綠的新葉和花苞,搖櫓放歌的春天提前來到了,烏篷船白玉橋,敲打梆子的聲音告訴所有人,春天來了。


    注定是奇怪的一個春天。


    青離一直在回春坊裏呆著,她躺在屋內,就是原來她曾經躺過的房間,房間外麵就是那顆藏黑色的高大的梧桐,嫩芽新生。她曾經進入夢境,但是卻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在夢裏看見桃花,看見法海。


    她完成了妖化,現在的她,和很久很久之前的青蛇一樣,領悟了天地秩序法則,然而她的心裏卻充滿了恐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夢境,那個叫做禪心的人。


    第十三日,起床。青離推開了木門,“嘩”,溫暖的陽光撲麵而來,照的青離的眼睛似乎都睜不開了,劍竹開始長出了翠綠的竹葉,青離緩緩走出了房間,看了看天空,晴朗無際,湛藍如洗。


    回春坊已經關門了,許仙和白素貞被抓走了。一個被關押在了金山寺的往生殿,一個唄鎮壓在了雷峰塔內。於青離而言,兩人是必須要救的,隻是在此之前,她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弄清楚。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仙界,弄蛇殿,桃花,禪心。


    天涯,血櫻,天帝,道生。


    原來,他們幾人早在很久之前就有這麽多的糾葛。仙界的第一將軍和第一殿生,仙界主占卜的道門之生,弄蛇殿兩大弄蛇女,以及永遠站在巔峰的天帝禪心。


    青離站在梧桐樹前,仰頭看著枝椏橫生的大樹。手指輕輕撫摸上了梧桐,粗糙的樹皮上似乎傳來了心跳,下一刻藏黑色的梧桐忽然發出了青翠的碧光,樹葉開始長大,樹枝開始圓滑,巴掌大的葉子很快便布滿了梧桐樹。枝繁葉茂,隨風搖曳翻起波浪一樣的痕跡。


    青離悄悄禦風而起,站在了高高的梧桐樹端。她放眼看去,杭州城果然是一派春天的氣息,往西看去,西湖的薄冰已經融化,春水暖暖,無數的船隻來往於青山和杭州之間。


    古老滄桑的雷峰塔,像是一個巨人一樣,立在天地之間。雖然隻有十層,但是青離卻能隱隱感覺到,雷鋒塔遠遠沒有那麽簡單。在遠處,青離雙眼微眯,那是莽莽群山中的一抹金色,般若山金山寺,現在的


    人界第一仙門。


    似乎有眼神迎麵而來,青離微微一愣,她放佛看到一個人,和自己一樣,站在金山寺高高的宮殿之上,遙望杭州,和自己對視。青離淡淡一笑,身體驀然一閃,已經離開了梧桐樹端。


    隻有風,吹過波浪般的葉海。


    青離離開回春坊之後,兩個人影驀然出現在了梧桐樹端。一身紫衣的紫風迎風而立,絕世獨立,青衣正太初九則是坐在樹端,悠閑自得地看著青離消失的方向。


    “青離妖化,重新領悟了三元道果。”紫風笑道,“你覺得天帝這一次,能否成功?”


    初九伸了一個懶腰,笑道:“雖然說天帝是唯一一個領悟了九元道果的高手,但是他的三分之一道果變成了法海,還有三分之一的道果變成了忘情珠。三分天下的九元道果,可並不一定贏得了青離。”


    原來忘情珠,竟然是天帝的三分之一道果所化。


    “當年禪心用三分之一的道果化作忘情珠,妄想來誅殺我,便是一個最大的錯誤。”紫風淡淡笑道,“更何況他後來竟然再次分出三分之一的道果,變作法海,掌管人界。雖然他目前都成功了,但是法海已有自己靈智,以他和青離的關係來看,變數極大。”


    初九微微一笑:“你這麽肯定,法海會把忘情珠交給青離?”


    “我肯定。”


    “為什麽?”


    “因為,法海若想活下去,就必須這麽做!”


    初九回頭,看了看紫風,微微一笑。站起身,走下了梧桐樹端,穿過了青石小道和搖曳的劍竹,走到了前廳,似乎自言自語道:“這裏,一點都沒變呢。”小手一揮,幾點青光揮發出來,竟然變成了幾個人形模樣的夥計,初九笑道:“回春坊,開工!”


    夥計們迅速開始幹活,打開門,陽光流瀉進來。今天似乎是普通的一天,但是紫風和初九都知道,遠處的般若山金山寺,將會進行一次天地大變之前的談判。


    青離沿著青青竹林旁邊的山路,一路蜿蜒走到了般若山下。青山隱隱,仙山四季常青。青離抬起頭,看到一條山路放佛登天一樣,延伸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直沒雲端。抬起蓮足,青離緩緩走上了登天山路。她很快樂,臉上帶著笑容,似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第一次春遊,青春活潑,靚麗可愛。


    路邊有黃花開放,青鬆翠柏。青衣飛揚,青離很快就走過了一大段山路。山路看起來很長,但是走起來卻很快,很快,青離就走到了雲端之上,而前麵還有十幾級台階


    ,隻要跨過這十幾級台階,她就可以登上般若山金山寺,見到想見的人,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


    噠噠噠噠……


    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青離終於站在了雲端。而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四周宮闕精美大氣,每一座宮闕之間都有七彩經幡連接著,一條一條,七彩顏色,如同大海翻滾,映照著湛藍的天空,無與倫比的美麗。


    在七彩經幡之下,廣場之中,如同鏡子的青石板上,還站著一個身穿雪白色僧服的男子,他出塵之姿,如若雪蓮。淡然氣質,回繞著佛家梵唱。看到青離走上了雲端,他忽而笑道:“等你好久了。”


    青離沒有回答法海的話,而是轉過頭看了看身後的天路,萬丈山路,匍匐而過,一恍惚之間,流年碎裂,時空倒轉,她淡淡道:“我似乎在路上,遇見了一個人。”


    “你遇見了誰?”


    “一個和你很像的人。”


    青離轉過頭,笑了笑,眼睛似乎是月牙一樣,她看了看法海,宮闕,七彩經幡,忽然想起第一次和法海見麵的蓬萊三生峰,三生啊三生……原來早已緣中注定。


    “一個和我很像的人。”法海笑道,“難道,這個世界上,有另外一個我嗎?”


    青離看了看四周,靜悄悄地,她朝著法海走去,青石鏡麵上倒映著她的身影,是青花,美豔無比。她走到了法海麵前,睜大了眼睛看著法海,看的很仔細,看得很清楚……風吹過他們的衣衫,僧服和裙擺搖擺糾纏,七彩經幡飄揚如雪,青離和法海離得很近,就像是一對情人,分離很久之後的第一次相見。


    “我忽然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不止有一個人,和你很像。”青離嘿嘿笑道,“至少有兩個。”


    “是嗎?”法海笑道,“可是法海和禪心是兩個人。忘情珠也不過是一個製約魔主的神器而已。”


    青離緩緩離開了法海,她歪著頭看著法海,道:“為什麽你說謊,從來都不臉紅?”


    “出家人不打誑語。”


    “那你可以把忘情珠給我嗎?”青離忽而道。


    豈料法海沒有任何猶豫,手指一彈,一個七彩的珠子就飛到了青離的手裏:“當然可以。”


    四界至寶,天帝的三分之一道元所化的忘情珠,就這麽被法海輕易地送給了青離。沒有在峨眉時候的悲苦犧牲,似乎忘情珠不過是一件毫不珍貴的東西。


    一來一往,雖然孤苦,縱使悲愴,卻總歸是一個完美的輪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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