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憲兵竭盡全力伸出的手從少年的衣角輕飄飄地掠過。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在了這一瞬。


    長官刺耳的冷笑從身後傳進他的耳中。


    他的眼在那一刹那睜圓到了極限,卻終究隻能眼睜睜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後腦向那尖銳的石柱利角撞去——


    一隻手突兀地從一旁伸出打碎了那四麵八方凝重的空氣。。


    從階梯上墜落而下的少年纖細的腰被那隻伸出來大手一把握住。


    驟然停滯在半空中的後腦離那石柱尖角還剩下不過幾厘米的千鈞一發的距離。


    僅憑一隻手就輕而易舉地將從高處落下的少年攔腰摟住的男子抬起頭,細碎的黑褐色堅韌短發落下的陰影中,眼角尖銳地向上挑起的深褐色瞳孔向懷中的少年斜來。


    他側過身來,肩膀的一側,一黑一白交錯的羽翼在陽光下折射出淺淺的光澤。


    得……得救了,


    伸出的手還僵在半空之中,可是年輕憲兵那顆差點就從胸口蹦出來的心髒終於在這一刻重重地落了下去。


    他心有餘悸地深深吸了口氣,又吐出來。


    太好了。


    年輕憲兵下意識抬手擦了擦腦門的冷汗,他的手指現在都還有些發抖。


    差一點……差一點那個孩子就沒命了。


    他如此感慨地想著,忍不住抬手向剛才那個施以援手的人看去。


    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摟住少年的年輕男子向上看了一眼。


    不過輕描淡寫的一眼。


    被瞥了一眼的年輕憲兵卻是突如其來一陣心驚肉跳,從男子身上直逼而來的恐怖壓迫感讓他的小腿都不由自主地顫了一顫,差點直接沒用地軟下去。


    男子一身的銳氣像是一柄無時無刻都鋒芒畢露的出鞘利劍。


    滲出來的絲絲寒氣讓人看一眼都是心驚膽戰。


    “啊,兵長,”


    被一把抓住腰的艾倫還保持後仰的姿勢,他仰著頭看著那出現在目光上空的熟悉的冷峻麵容,頓時愕然眨了眨眼。


    細長的深褐色瞳孔斜過來俯視著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雙圓溜溜的青翠大眼睛靈活地轉了轉,他努力開動自己並不算很聰明的腦子尋找著這一次惹麻煩的借口。


    摟著他的腰的大手一個用力,還沒來得及想到借口的艾倫頓時向前一傾一歪,一頭栽進利威爾兵士長的懷中。


    他的腦門一下子狠狠地撞在利威爾兵長的胸口,讓他發出一聲痛呼。


    “等下再和你算賬。”


    冷淡的低沉聲音從上麵傳來,艾倫老老實實地捂著腦門不敢再吭聲,隻是齜牙咧嘴地揉著撞紅的還在隱隱作痛的腦門。


    兵長身上還是那麽硬邦邦的。


    不過那麽硬全部都是肌肉啊都是他夢寐以求的肌肉啊~~


    艾倫一邊羨慕一邊悶悶地想著。


    因為羨慕利威爾兵長那線條分明而又精瘦結實的身體,艾倫這幾年來下了大力氣鍛煉身體,卻不知為何收獲微弱。


    最氣人的是,就連明明看起來比他纖細秀氣的三笠的效果都比他顯著多了。


    “兵長——”


    “兵長!”


    一名年輕的女性士兵和另一名男性士兵急匆匆地追了過來。


    他們遠遠地已經看見了剛才發生的那些事情,盯著幾位憲兵的眼中頓時就露出了不善的目光。


    兵長?


    年輕的憲兵錯愕了一瞬。


    是指兵士長嗎——


    那可是軍團裏的高階軍官啊!


    這個男子明明還很年輕,看起來不過比他大上幾歲樣子,怎麽就是兵士長了?!


    嘖,這群人是調查兵團的!


    一把將舉著的火槍收起的中年憲兵長官咬著牙不甘心地想著。


    因為他坐在牆下,所以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那個調查兵團的軍官大半的後背和棕褐色短發下目視範圍極窄的一點側頰。


    雖然憲兵團一貫來說比調查兵團要高一等,但是無論如何作為高級軍官的兵士長絕對不是他這種底層的軍官可以得罪的。


    可惡!這家夥看起來年紀輕輕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怎麽就爬到兵士長那麽高階的軍官上去了!


    “調查兵團是吧?你們故意指使這個小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襲擊我們憲兵團?”


    作為一個剛剛從內地調動到調查兵團總部駐紮地的憲兵班長,他對於調查兵團的高階軍官並不熟悉。事實上除了跟在長官後麵遠遠地見過埃爾文團長之外,他也就知道傳說中最恐怖的魔鬼兵長利威爾和最奇葩的韓吉分隊長。而且那也隻是聽過,根本就沒見過。


    雖然使用火槍是他理虧,但是如果他現在想要全身而退的話就必須先聲奪人。


    所以中年憲兵長官鼓起勇氣衝著那名看都沒看他一眼的年輕兵士長大聲質問,擺明一副惡人先告狀的姿態。


    “對於你們調查兵團故意挑釁的行為,我會全部向我的上級匯報!”


    如果能把事件的嚴重程度擴大到兩個兵團之間的對峙,他的上級哪怕是為了確保憲兵團高人一等的地位也會竭力保住他。這麽想著,他咬著牙惡狠狠地如此說道,故意一張口就直接將事情鬧大,一頂大帽子扣了上去。


    “我們會向調查兵團埃爾文團長提出申訴!”


    “你說謊!明明就是你剛才——唔嗚嗚!”


    一臉怒氣的艾倫剛開口爭辯了半句,嘴巴被人一把捂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兵……嗚……”


    他不甘心地用手扒拉地著捂住他下半邊臉的大手,仰起眼向上麵瞅去。


    對中年憲兵的指責完全視而不見,利威爾隻是低頭冷冷地盯著艾倫,那犀利的目光讓艾倫心虛地縮了縮肩。


    雖然是那個害蟲做得不對,但是的確是他挑釁在先,所以在來之前向兵長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不會鬧事的艾倫自然就心虛了。


    而被利威爾徹底忽視掉的中年憲兵卻是以為那遲遲不開口說話的年輕長官因為自己剛才那一襲話而遲疑了,於是越發膽大了起來。


    哼哼,果然他們還是不敢得罪憲兵團的。


    他這麽想著,抬手氣勢洶洶地指了過去。


    “怎麽!你們調查兵團不打算給我們憲兵團一個交代嗎!”


    “……你想怎麽樣?”


    調查兵團的兵士長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冷冷清清的,聲線很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細碎的黑褐色短發落下的陰影將他側頰上的眼角遮住,隱隱約約地看不清楚。


    “哈,哈哈。”越發認定對方是退縮讓步了的中年憲兵更是得意忘形,他幹笑了兩聲,直接用手指著利威爾懷中的艾倫說,“道歉!讓這個臭小子給我跪下來道歉!”


    在剛才丟盡了臉的中年憲兵大聲說,他盯著艾倫的目光中滿是猙獰之色。


    “嘁,你還是先從地上爬起來吧。”


    以明顯模仿自家長官的語調嘖了一聲,雙手抱胸站在一邊的奧盧歐不屑地撇了撇嘴。


    一向對奧盧歐這種模仿看不慣的佩特拉此刻難得沒有教訓奧盧歐,明亮的金發下,少女微微眯起的眼帶著冷意盯著那個中年憲兵。


    “什……”一句話說得中年憲兵更是惱羞成怒大發雷霆,“我今天還非得讓那小子給我跪下來不可!立刻給我道歉!不然我馬上就去埃爾文團長那裏告狀!今天你們調查兵團指使這小子襲擊我們是有預謀的是不是!”


    他說,盯著艾倫的眼神越發陰狠了起來,話中隱隱帶出一絲威脅之意。


    “不過是一個隻會闖禍的臭小子,因為這樣一個莽撞的小鬼害得憲兵團和調查兵團產生間隙,哈,這樣好嗎?”


    一句語帶威脅的話頓時說得奧盧歐變了臉色,他再也顧不得擺出那副冷冷的姿態,直接張口就噴了回去。


    “放屁!你們幾個大男人連一個小鬼都打不過居然還有臉——”


    一隻手在他的眼前舉起。


    年輕的兵士長隨意舉起的手讓正在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的奧盧歐立刻閉了嘴。


    利威爾將摟在懷中的小鬼一把推到身後佩特拉手上,他一腳踩在上一級台階上,側過身來,細長的褐色瞳孔看向剛才向他發出質問的中年憲兵。


    剛打算站起身來的中年憲兵瞬間打了個哆嗦腿一軟又跌坐了回去,握在手中的火槍槍托敲在地麵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心口在那一眼之下像是浸在寒冬臘月的冰塊裏刹那間一片冰涼。


    作為一個生物本能的生存危機在一瞬間向他發出瀕臨死亡極限的警報,剛才還叫囂得歡的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嘴機械地一張一合著卻憋不出一點聲音。


    “啊啊,你說得沒錯。”


    漆黑的長靴踩著台階一步步走上來。


    那一聲一聲踩踏著石階上落地聲像是震懾人心的沉重鼓點,一下一下重重敲擊在眾人不知為何一點點緊縮的心底最深處。


    清晨的陽光從天空中照下來,在利威爾細碎的黑褐色發絲上跳躍出冰冷的光澤。


    “衝動,魯莽,腦細胞少得可憐,幾年來吃那麽多偏偏隻長個子不長腦子,跟個白癡一樣隻會橫衝直闖,純粹就是個麻煩的臭小鬼。”


    年輕的兵士長低沉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過來。


    “稍不注意就在外麵亂來,除了闖禍和搗亂什麽都不會,回頭就隻會讓別人替他擦屁股。”


    調查兵團的兵士長站在中年憲兵的身前。


    他微微低著頭,雙手抱在胸前。


    俯視著坐在地上的中年憲兵的細長的眼看起來很平靜。


    他讚同地批評那個小鬼的聲線也是毫無起伏的平坦,看起來沒有絲毫動怒或者庇護那個小鬼的跡象,一副輕描淡寫的神色。


    可是中年憲兵卻止不住地在發抖。


    就連憲兵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隻是心底莫名其妙地就是一股接一股恐怖的寒氣往外冒,凍得他五髒六腑都像是陷落在冰窖裏讓他全身都瑟瑟發抖。


    俯視著坐在牆角的中年憲兵,利威爾抬腳。


    “這些全部都是……”


    轟的一聲巨響。


    一腳踹過去的漆黑長靴深深地嵌入憲兵腦側後的石壁之中。


    無數的裂紋以漆黑的長靴為中心一瞬間四麵八方地延伸出去像是一張驀然織開的蜘蛛網。


    細小的碎石滾動著從中年憲兵那張被擦過去的腳風切割開一道血痕的煞白煞白的頰邊掉落。


    深褐色的瞳孔上挑起銳利的弧度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個癱坐在地麵的垃圾,一張冷峻的臉仍舊是麵無表情的兵士長狹長眼底閃爍著令人為之膽寒的野獸般的凶光。


    “……我慣的。”


    粉末狀的石頭碎屑簌簌地從嵌入牆壁的漆黑靴底的邊緣掉下來,從癱坐在牆角下整個臉沒了血色的中年憲兵那哆嗦個不停的肩膀上滾落。


    清晨的陽光掠過細碎的黑褐色短發,在利威爾銳利的眼角上折射出冰冷的痕跡。


    “你有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


    誰有意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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