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和前一陣的喧嘩吵鬧反差違逆到極致的死寂,蜷縮在利威爾懷中的少年細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很快,嫩綠的色調從黑色睫毛的縫隙裏透出光來。


    艾倫眨了眨眼,目光中還帶著幾分渙散。他虛弱地轉了轉頭,似乎是還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神色茫然地看向了前方。


    以惹人憐愛的姿態側身跪坐在床上,披散了一身美麗的深棕色卷發的女人那圓潤姣美的半裸身軀突兀地跳入他的眼中,碧綠色的眼驟然睜大到了所能達到的極限,整個兒傻掉的少年顯然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不輕。


    很快的,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艾倫本來因為失血而變得蒼白的臉頰騰地一下變得通紅。他的整個腦袋像是燒起來一般,幾乎能看到頭頂冒煙的痕跡。


    他那張稚嫩的臉猛地轉過頭,一把抓緊了利威爾兵長的左肩,緋紅的臉整個兒埋進了兵長的頸窩裏。


    雖然缺乏這方麵的教育,但是多少已經朦朧地察覺到女性的神秘的少年漲紅了臉,雖然羞澀的本能讓他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埋進兵長頸上不敢再直接地去看,但是某種無法言語的同樣也是本能的好奇心卻讓他又忍不住地偷偷用眼角向後瞄去。


    一隻大手猛地伸過來,將艾倫偷偷轉回來半截的頭狠狠地重新整個兒按進自己的頸窩裏,利威爾兵士長的動作毫不留情地徹底隔絕了小鬼想要偷瞄不該看的東西的視線。


    被識破了偷看意圖的艾倫臉紅得更厲害,像是一個做了壞事被抓住的孩子。他紅著臉聽話地抱著利威爾的肩將臉深深地埋進那溫熱的頸中,不敢再轉動什麽亂七八糟的心思。


    教育好懷中的小鬼之後,利威爾這才幾步上前。


    完全不顧身前那個因為麵露驚恐而越發顯出纖弱姿態的美貌女人還處於半裸的模樣,他一伸手,在女人的尖叫聲中直接就一把將她從床上拽了下來。


    棕發女子那清脆動人的呀的叫聲充斥了整個房間,透過門口傳遞到外麵的走廊。


    被強行從床上拽下來的她下意識鬆開了緊緊抱著床被的手,那本來就是鬆垮垮掛在身上還敞開了大半的輕軟衣裙頓時又滑下來大半,在燈光下泛出白嫩光澤的柔軟胸部隨著女人的驚叫聲在空氣中有節奏地彈跳了幾下,頓時就讓幾個跟著利威爾兵士長走上樓來的調查兵團的男性士兵看直了眼。


    被利威爾粗魯地抓住而勒出青痕的手腕上傳來的痛楚讓女子眼中滲出了淚水。


    “喂,利威爾,我說你對著美人不要這麽粗暴啊。”


    看著自己精挑細選最後為了利威爾毅然放棄的美貌女子遭受著他的同僚那粗暴之極的對待,站在門口的駐紮兵團分隊長忍不住心疼地咧了咧嘴。


    抓著女人右腕的利威爾側過頭來,狹長的眼冷冷地瞥了身後的同僚一眼。


    然後,他隨意一甩手。


    再度發出驚叫聲的棕發女人頓時踉蹌向前,整個人直接跌入了門口的分隊長懷中。


    反射性地張開手臂一把摟住按照他的口味精挑細選出來的美貌尤物,感受著驚魂未定的女子伏在他懷中的身體那柔若無骨的感觸,駐紮兵團的分隊長臉上露出滿足的神色。


    嗯~~真不愧是他花了大價錢的高級妓|女。


    “我說,利威爾,我看你這裏這麽亂,今晚大概也……我把這個女人帶走了啊?”


    “請便。”


    褐瞳的兵士長說,一彎腰就把懷中滿身都是血水和泥土的少年放在自己床上。於是那張前一秒還是潔白幹淨的床被瞬間就被染上了肮髒的鮮紅和黑紅的痕跡。


    彎著腰的利威爾伸出手,掌心摸了摸艾倫的額頭,卻是立刻就讓艾倫的額頭染上一大片鮮紅色。


    細長瞳孔一眼瞥到自己摸著艾倫額頭的手上滿滿都是鮮血,利威爾皺起眉發出嘁的一聲極為不悅的哼聲。


    但是顯然,他並不是因為自己的手被血弄髒了而被隱隱點燃了怒火,而是……


    虛弱地半閉著眼躺在床上的少年發出急促而又強忍著痛苦的喘息聲,褐瞳的兵士長滿是鮮血的手懸停在艾倫的額頭上空。


    他似乎想要繼續撫摸神色痛苦的小鬼的頭,卻又不想再次將小鬼的額頭和頭發染成讓他怎麽看都不舒服的鮮紅色而停滯不前。


    沾滿了雨水的黑褐色額發濕漉漉地貼在利威爾那張冷峻的臉上,燈光從上麵照下來,在他還劃落過淺淺水痕的眼窩上跳躍著,將他大半的臉隱藏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楚。


    隻能看見他懸停在艾倫頭上的手慢慢地攥緊成拳,終究還是縮了回去。


    另外一邊,聽出了利威爾剛才的冷淡語氣中顯然已經帶出的明顯不耐煩的意味,駐紮兵團分隊長無趣地聳了聳肩,一把將虛軟地伏在他胸口的女人打橫抱起來,抱著她就向自己暫住的房間走去。


    今晚一人獨享兩位高級妓|女的他想必能有一個美妙的夜晚。


    男人眯著眼愉快地想著。


    話說回來,也不知道利威爾帶回來的人是誰。


    是新的部下嗎?


    可是看年紀又不像……而且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利威爾主動將人抱進自己的房間。他可是記得很清楚,雖然利威爾會和他們一樣帶妓|女回來歡好,但是結束之後,那些妓|女都會在利威爾睡覺之前被送回去,絕不可能在利威爾房間裏留宿。


    “手好疼啊。”


    被他抱在懷中的棕發女人輕聲說,打斷了男人的思緒。


    女子抬起來看向男子的眼帶著誘人的光彩,抬起的纖細皓腕上有著被手指勒出的明顯的淤青痕跡。


    那一雙上挑的嫵媚眼中盈出了淺淺的水汽,配合著伏在他身上的姿態煞是風情萬種,撩撥得他的心裏癢癢的。


    嘖,也就隻有利威爾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能夠對這樣的美景視而不見。


    不管了。


    他可是明天就要回去了,今晚先玩個痛快再說。


    ………………


    諾大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裏,隻有一名金發的少年孤零零地站在中央。


    隱隱從空氣傳來的冰冷的極具壓迫力的氣息讓少年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他兩隻手背在身後按照標準的軍姿抬頭挺胸筆直地站在那裏,可是他的目光卻是低低地往下看著腳下,不敢抬起來分毫。


    因為此刻那從對麵盯過來的銳利的森冷視線恐怖得讓他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就算不敢抬頭對視一眼,那帶給他近乎實質性的有如刀鋒切裂開肌膚般疼痛的視線仍舊輕而易舉地貫穿了他整個五髒六腑,讓他背在身後的雙手輕微地發著抖。


    “我說過的。”


    調查兵團褐瞳的兵士長雙手抱胸倚著身後那張寬大的辦公桌站在那裏,微微傾斜著身體,右腳的黑色長靴交叉疊起擱在左腳之上。


    新換的衣服在他身上散發出淺淺的肥皂的清香,隻是那一頭被他用幹毛巾隨意擦拭了幾下的黑褐色短發還帶著幾分水汽,淩亂地在兵士長毫無感情的頰邊散開,越發將神色冷然的兵士長襯出幾分張狂的氣息。


    冷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兵士長深褐色的眼微微眯成細長的弧線,如無機質的玻璃珠似的瞳孔迸發的冷光灼灼地落在阿爾敏的身上,讓阿爾敏背在身後的手越發顫栗了起來。


    “‘交給你了。’”


    他將自己在十天前說過的話再一次重複道,“阿爾敏,不要說你不明白。”


    “對、對不起!利威爾兵長!”


    非常清楚此時此刻隻有果斷道歉才是唯一的出路,阿爾敏一個字也沒敢辯解,直接低頭認錯。


    “皮帶被割開的事情,我沒有插手,因為你說你會解決。”


    “是、是的!”


    “……那現在是怎麽回事?”


    本就低沉的聲調突兀地又低了幾分,像是從喉嚨的最深處震動而出,利威爾交叉抱在胸前的雙手中,搭在左胳膊上的右手的食指微微抬起,指尖點了點右側。


    那是利威爾房間的方向,現在,趕過來的軍醫正在對房間裏身受重傷的少年進行搶救。


    “非常抱歉!利威爾兵長!”


    阿爾敏深深地低下頭彎下腰來,心裏也難受的厲害。那種感覺有一部分是因為畏懼身前的兵士長,但是更多的則是源於自己未能保護好友的懊惱。


    “……”


    利威爾盯著阿爾敏,那張冷峻的臉仍舊是一臉麵無表情。


    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的表情讓他看起來似乎很平靜,可是那自他周身滲出來的毫不掩飾地襲向這個房間的近乎實質性的壓迫力讓低著頭的阿爾敏的雙腿都隱隱開始發軟。


    他吞了一口唾沫,隻覺得喉嚨幹渴得厲害。


    調查兵團的兵士長站在那裏。


    哪怕不言不語,哪怕一動不動,可是隻要他站在那裏,那股無形的魄力就讓他的存在感鮮明到讓所有人都會為之顫抖的地步。


    “算了。”


    因為利威爾一直倚在身後的辦公桌上,於是那貼著兵士長腿部的黑色皮帶一直緊靠在桌子的邊緣被擠壓得略微變了形。


    隨著他直起身,那極具韌性的漆黑皮帶也恢複了原來的弧度,服帖地纏繞在兵士長線條流暢的大腿上。


    利威爾交叉抱在胸口的雙手也放了下來,右手手指在木製的桌麵上輕輕一敲。


    叩的一聲輕響讓阿爾敏胸口瞬間抖了一抖。


    可是褐瞳的兵士長卻將目光自阿爾敏身上移開,側身向著門口直接邁步而去。


    “你不用管了。”


    阿爾敏猛地抬起頭來,睜大的天藍色瞳孔隻能看到利威爾兵長那帶著明顯冷意的背影。


    “請等一下!利威爾兵長!”


    他慌張地大喊了起來。


    “請無論如何——您畢竟是調查兵團的長官,貿然插手訓練兵團不太好啊!”


    “那又怎樣。”


    明明應該是反問的語調,卻偏生說出來的時候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語氣。


    已經站在門口的調查兵團兵士長如此反問,語氣輕描淡寫,頭也懶得回。


    “並不是這樣!”


    阿爾敏緊張地上前一步大聲說,“我、我知道艾倫出事讓您很生氣,當然我也很後悔沒有看好他!可是利威爾兵長,您不能出手啊!”


    金發的少年一臉焦急地說著,“您對艾倫的照顧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如果還要貿然插手訓練兵團的事情的話——沒錯,對於身為高階長官的您來說或許不算大事,可是您這種態度會讓艾倫在訓練兵裏麵被孤立的!”


    “同為勤務兵卻備受照顧,而且還是被身為高階長官更是傳說中的人類最強的您偏愛。兵長您或許自己並不清楚,可是您在我們許多人心目中都是憧憬和向往的對象——本該是遙不可及的人,卻總是出現在艾倫身邊,哪怕我們都還隻是一群十二三歲的小孩,也會覺得羨慕啊!因為您的特殊對待而嫉妒艾倫的那些人絕對不少!訓練兵中的冷言冷語非常多,說他的皮帶根本沒斷隻是靠著您的關係才進入訓練兵團的人更是多不勝數,隻是一直以來都被我和三笠攔了下來,才沒有傳到艾倫耳裏。”


    “所以皮帶被割斷的那個事情,我才請求您不要插手……的確,艾倫出事了是因為我沒有及時發覺的緣故,我很抱歉。可是,利威爾兵長,您的出手隻會讓艾倫在接下來的三年裏被其他訓練兵認定為‘被您庇護的特權者’而被排斥出去!所有人都會孤立他!那個時候,不管艾倫多努力,取得了多好的成績,也會被其他人斷定是因為有您在後麵照顧徇私的緣故啊。”


    雖然對前方的兵士長非常畏懼,但是一想到這位兵士長出手造成的後果,阿爾敏就不顧一切的說了下去。


    “如果事情變成了那樣,最難受和不甘心的人到底是誰,您難道會不知道嗎?!”


    房間裏半響寂靜,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的阿爾敏微微的喘氣聲在這個安靜的房間裏顯得異常清晰。


    背著阿爾敏站在門口的兵士長並沒有回頭,阿爾敏隻能看到那如同它的主人一般肆意而又銳利地張開的黑褐色短發。


    哢擦。


    利威爾抬起手打開了房門。


    “我的耐心隻有一周。”


    利威爾兵士長說,毫無起伏的平靜語調。


    可是剛剛才鬆了半口氣又立刻吊起來了的阿爾敏卻清楚地感覺到了,那仿佛是隱藏在風平浪靜的海麵之下醞釀著的隱隱壓抑到了極限隨時隨地都會爆發出來的颶風海浪。


    “是的!”


    阿爾敏的右手握緊成拳重重砸在胸口。


    “請交給我!我一定會在一周內將事情全部解決!”


    他咬緊牙堅定地回答。


    他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這位兵士長的一言九鼎。


    還有,利威爾兵士長對於艾倫身邊危險那近乎苛刻的容忍程度。


    ……


    這次絕對不能再出問題了!絕對要在一周內將凶手找出來!


    金發的少年抿緊著唇,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


    艾倫在從訓練兵團畢業之後,一定會被利威爾兵長收入麾下。而一貫成績優異的三笠就算不是以首席的名次畢業大概也差不了多少,隻要他提出留在這個駐紮地,就會被允許。


    可是他不一樣,他沒有三笠那樣強大的力量。


    如果在這三年的時間裏不能證明他對艾倫的用處,那麽三年後他就不會被利威爾兵長允許留在艾倫的身邊!


    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就是春節了,祝大家新春快樂,和親人一起開心地看春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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