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上當!”


    好不容易從暴走中冷靜下來的少年睜大眼狠狠地盯著利威爾,一手指著他一邊憤怒地大聲說。


    被識破了計量的褐發兵士長不快地嘁了一聲,不過輕而易舉就將小鬼那特意擺出的高貴冷豔的麵具打得粉碎的他既然目的已經得逞,就懶得再和小鬼失禮的行為計較。


    他上半身向後一靠,再次靠在床頭上,仍舊是一開始那種懶散的模樣。而他這副模樣,卻是越發將那個原本就怒火中燒的小鬼氣紅了眼。


    “利威爾兵長!!!”


    被利威爾氣得七竅生煙的艾倫再一次提高了聲音。


    如果不是因為打不過對方反而會再一次被對方控製住,他早就一拳揍過去了。


    “啊啊,吵死了,不用喊這麽大聲也聽得到。”


    利威爾再度嘖了一下,抬手一臉‘吵死了’的表情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


    艾倫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抬起拳頭就要——


    忍耐。


    一定要忍耐。


    這個人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要讓自己情緒失控。


    這個時候要是真的暴怒了那就會跟著他的節奏走,那才是真的上當了。


    將失禮地指著利威爾的手指握緊收回來,艾倫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努力將胸口的怒火壓下去。


    “您不覺得這樣很難看嗎?利威爾兵長。”


    竭力將自己目光中的火焰壓下去,艾倫的聲音顯得冷靜了許多。


    “就算我無法再信任您,但是您在我心中仍然是過去我所尊敬的長官。擁有比誰都還要強大的力量,能夠強硬地堅持自我的主張,有著自己的意誌,以自己的思考去行動,讓大家都信賴您、追隨您,您不屈服於任何人,更不會向任何人討好獻媚——”


    “無論您自己是否承認,但是這樣的您是真正的人類的英雄,誰都不能否認。”


    “我尊敬著這樣的您,這一點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


    少年亮得沁人的碧綠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利威爾,他的目光中還殘留著怒火,但是此刻更多的卻是失望。


    “可是你剛才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根本一點都不像是以前的你。”


    他說,一字一句。


    “利威爾兵長,我看不起這樣的你。”


    這句話猶如一柄冰冷的利劍硬生生刺下來,整個房間一時間靜得近乎窒息。


    空氣幾乎這一瞬凍結住,冷得滲人。


    艾倫咬緊下唇用力地盯著利威爾,他已有迎接暴怒的利威爾兵長的覺悟,更不知道說出這種話的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


    可是他毫不退縮,他隻是將他心裏的話直白地說了出來。


    有一說一,該說什麽就說什麽,厭惡虛偽的語言,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家夥。


    他從來不打算改變這一點。


    眼見靠在床頭的男人一動,艾倫反射性地閉緊眼咬牙等著接下來可怕之極的暴風驟雨——


    “為什麽?”


    半晌沒有任何動靜隻聽到這樣一句淡淡的話,艾倫錯愕地睜開眼。


    之前還坐在床頭的利威爾不知何時起身走到了房間的另一側,他隨手拿下掛在衣架上的白色襯衫,一邊說話一邊一抬手套在身上。


    厚厚的雪白繃帶被掩蓋在同樣雪白幹淨的襯衫之下,連同那身軀上無數可怖的傷疤一起。


    哪怕是頸部那道擦過動脈血管的疤痕,下一刻也被係好的白色領巾擋住。


    “唉?”


    都已經做好挨打的準備卻沒想到麵對的是如此平靜的場麵,艾倫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都結巴了一下。


    “什、什麽為什麽?”


    有著黑白雙翼徽章的深褐色外套在空中一轉,男子手臂伸入袖套之中,幹淨利落地將軍裝外套穿在身上。


    已經幹燥了許多的淩亂發梢在他銳利的眼梢翹起,一部分落進深陷的黑青色眼窩之中。


    他將喉嚨口的領巾扯正一下,側過身來,細長的眼角瞥了艾倫一眼。


    “我問你為什麽看不起。”


    褐發的兵士長問,雙手交叉抱在胸口,看起來並沒有發怒,語氣也很淡,可是一身的軍裝卻讓這個男人越發銳氣逼人。


    他站在那裏,如一柄出鞘刀鋒,鋒芒懾人。


    利威爾的語氣雖是輕描淡寫,但那一股迫人氣勢竟是將原本作為指控一方的艾倫的氣勢都壓得一滯。


    “因為……因為你剛才……”


    “哦?你覺得我對待你的態度和以前不一樣?”


    “至少——”


    男人如實質性盯過來的壓迫目光讓艾倫的聲音頓了一頓,他握緊手仍舊毫不退縮地和男人那令人膽寒的視線對視。


    “至少以前的利威爾兵長根本不會說出那種話!”


    褐發的兵士長嗤的發出一聲近似於嗤笑般的聲音。


    “我應該是怎樣的人?由你來替我決定嗎?”他毫不客氣地一劍狠狠紮在艾倫的痛處,“一個連身邊最近的同齡好友都看不透被騙了七八年的蠢貨,現在卻在告訴我我應該是怎樣的家夥?”


    “少自以為是了,艾倫。”


    他向前大步走了兩步,腳下漆黑色的長靴踩踏著木製地板發出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利威爾啪的一下將桌邊的一張褐木的靠背椅拖過來,毫不客氣地坐了下去。他的右臂直接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微微側著身體,一隻靴子也直接撩起來斜搭在膝蓋上。


    明明是毫無形象甚至應該來用粗鄙來形容的坐姿,卻偏生被這個野蠻的兵士長搭出莫名極具男人味的帥氣姿態。


    “別把我想得太高尚,就算有著什麽狗屁‘人類最強’的稱號,我也隻是個人類,要吃飯,要睡覺,會放屁會拉屎,該幹的事情都得幹。”


    利威爾說,雖然麵無表情,神色頗有幾分不耐煩。


    “我就姑且把你剛才的那些話當做讚譽,雖然這多少讓我覺得惡心。不過很抱歉,你擅自把我美化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會因為你的期望就成為那種被你的蠢貨腦子過濾後的樣子,我對成為英雄或者聖人毫無興趣。”


    說到這裏打住,男人眉頭一皺。


    “算了,其他的不說,就說剛才那句話——嘖,臭小鬼,叫我哄你的人是你吧?非要自稱是什麽主人的家夥也是你,現在吃幹抹淨了不認賬了?”


    “誰吃幹抹——”淺黑短發的少年瞬間睜大了眼漲紅了臉,一臉憤怒地大喊,“哄什麽的,我根本沒有說那種——”


    話說到一半就卡掉,呆住的艾倫突然想起那個時候他為了激怒利威爾兵長好像是說了什麽讓兵長表忠心之類的話……


    …………


    可是兵長你的理解方式是不是哪裏不對啊!還有你話裏的那些奇怪的形容詞也根本不對好麽!


    “說起來也就是順便參考了一下埃爾文和那個四眼有時和上麵那些人說話的方式,雖然我沒做過,不過他們到都是很習慣的樣子。”


    完全沒注意到艾倫此刻的糾結和憋屈,利威爾仍舊是自顧自地說下去。


    “反正就是哄上頭開心這麽一回事吧。”


    “所以我才說這根本不像兵長,討好或者對上司獻媚什麽的……兵長自己也說了以前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不是嗎?現在為什麽要打破?”


    看著前麵那個一臉毫不在意的男人,站在桌邊的少年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緊。


    “不需要!我不需要兵長做這種事情,我也不想看到利威爾兵長你做這樣的事情!”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陡然提高,“您根本就不是那種人!不要做您不喜歡做的事情啊!”


    “……真是個無理取鬧的家夥啊,明明是自己要求的,現在又說不需要。”


    “我——”


    急急地上前幾步,艾倫張嘴剛要分辨,可是他剛一開口,那原本一副懶散姿態坐在木椅上的男人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猛的一拽。


    他整個人頓時向前栽倒而去,順著拽他的力道不由自主地一頭栽進了利威爾胸口,他反射性地想要將利威爾推開,可是利威爾卻一反剛才毫不在意的模樣,強硬地將他摟在懷中。


    男人的雙臂像是鋼鐵一樣緊緊地箍住了他的肩膀和腰部,讓他身體像是被鎖住一般動彈不得,艾倫隻能仰頭用眼睛狠命地瞪著抱著自己的男人表達自己的不滿。


    “你說得沒錯,哄著那些豬玀一樣的貴族是一件相當令人惡心的事情,讓我感到厭惡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去做。”


    利威爾低頭俯視著懷中的人,小鬼抬頭瞪他,大大的碧綠色瞳孔,此刻帶著怒意的時候更是亮的驚人。


    他一直都覺得那是他所看到的最漂亮也是最幹淨的東西。


    誰也不能將它從他手中奪走,哪怕是它的擁有者。


    “不過,艾倫。”


    他說,揚一揚眉。


    “我剛才試過了,是你的話沒問題,唔……就跟接吻一樣。”


    一句話說完,利威爾就看見懷中的小家夥呆了一呆。


    好一會兒時候,像是終於反應了過來,小家夥的臉一點一點漲得通紅,簡直就像是被火點燃了一般。


    可是雖然是漲紅了一整張臉,小家夥卻是狠狠地咬著牙,那盯著他的咬牙切齒的架勢簡直就像是要和他拚命一樣。


    啊啊,如果這小鬼真的是狼崽子的話,大概現在就一口狠狠咬下去了……


    如此想著,男人抬手撫摸著懷中綠瞳的幼狼的頭,他的手指劃過那好久不曾觸摸到的柔軟細膩的發絲,指尖能感覺到絲絲熱度。


    然後,他的手順著艾倫的臉滑下來,他的指尖按在少年柔韌的肌膚上。


    他的手張開,按在肌膚上的指尖順著少年的頸下去,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了少年纖細的頸。


    “艾倫。”利威爾低聲喊著懷中少年的名字,“你知道‘獻媚’的意思嗎?”


    艾倫的眼微微睜大,他的後脊驀然掠過一道不知道是什麽的顫栗感,那更像是一種對即將發生的危機的警惕感。


    一隻手扣緊在他腰間的男人低聲說著話,低沉中帶著幾分沙啞。


    利威爾微微垂下頭,唇幾乎湊到艾倫的耳邊,說話時吐出的熱氣掠過他微涼的耳垂,聲音並不大,可是卻低沉而有力地貫穿了他的耳膜。


    “像埃爾文或者四眼一樣,對上麵那些家夥說一些會讓他們開心的謊言,做一些讓他們開心的承諾,但是卻永遠不可能去做那些事,更不會去實現那些承諾,那就是‘獻媚’。”


    ——【我的性命屬於你】——


    “而我說的是我會去做的事情。”


    那並不是‘討好獻媚’,他隻是直截了當地將他決定要做的事說出來,他隻是說了他理所當然會做的事情。


    就是這麽簡單。


    淺黑色發絲的少年被迫坐在利威爾的膝上,他的雙手抓住利威爾的肩膀,挺直了上身,他碧綠色的瞳孔睜得大大地盯著那低下頭湊到他耳邊說話的男人的側頰,目光隱隱透出幾分迷茫。


    已經幹了的黑褐色短發柔韌地翹起,有些尖利的發梢刺到他的下巴上,隱隱有一點刺痛。


    說完的男人仰頭,細長的眼從細碎的額發縫隙裏透出來盯著他。


    深褐色的瞳孔,微微收縮得細小,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珠,其中似有冰冷的火焰在跳躍灼燒,帶著一種極大的壓迫力。


    “還有,艾倫喲,有些東西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隨便丟掉。”


    褐發的兵士長低聲說。


    那微眯的眼像極了咬住了獵物的野獸的駭人和銳利。


    那目光像是在用瞳孔裏冰冷的火焰舔舐灼燒著映入瞳孔深處的少年整個人,令人心悸之極,偏生又有一種詭異可怖的誘惑力讓人移不開目光。


    “我把我的力量交給你,要如何使用都由你來決定。”


    “信不信隨便你,用不用也隨便你,想要繼續發脾氣也無所謂,不過……”


    利威爾握著艾倫頸的那隻手稍微縮緊,他的手指隱隱陷入頸部柔韌的肌膚幾分。


    並不緊,並不痛。


    那卻是無名的威脅。


    褐發的兵士長的唇角突兀地上揚,那是那張向來冷峻而毫無表情的臉上萬年難得一見的笑。


    男人冷著一張臉的時候很帥,而他露出罕見的笑意的時候更是將那份帥氣越發顯得生動了幾分。


    艾倫一時間毛骨悚然。


    他僵硬在原地,任由抓著他喉嚨的那隻可怕的手像是在說明著什麽一般一點點縮緊。


    後背莫名冒出的寒氣一陣陣刺骨,他一動都不能動。


    “如果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你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之類的話……”


    褐發的兵士長說,他的聲音很平靜,毫無起伏,聽起來輕描淡寫,可是他的指尖卻深深地按進艾倫頸上的肌膚裏,指尖的溫度灼得燙人。


    他說,“我不介意將我手中的這個東西捏斷。”


    他說,“聽懂了嗎,我的主人。”


    艾倫點頭,渾身僵硬。


    他甚至已經將那個曾經讓他暴走的稱呼都拋諸腦後,也或者是僵化的腦子再也處理不了更多的信息。


    他那種天生如野獸般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利威爾兵長是認真的。


    那不是開玩笑。


    如果他不點這個頭,兵長真的會捏斷他的喉嚨。


    他僵硬著身體哢吧哢吧地點完頭,握著他頸的手指就鬆了開來,卻又沒有完全鬆開。


    利威爾的大拇指和食指向上移了幾分,抓住他的下顎。在艾倫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的唇湊過來淺淺地落在他僵硬的唇角。


    “乖。”


    利威爾說,再一次理所當然地吻了吻懷中小鬼的不知為何微微有些發涼還有些僵硬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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