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_80099如長龍般延綿不絕的高山峻嶺在大地上起伏不定,那裏有著幹裂的土地,黑青色的堅硬崖壁。


    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一條裂開的裂口在群山深處展開。


    高山的深處,隱藏在茂密的叢林和陡峭的懸崖之下,那裂縫的峭壁上有著無數巨大的岩洞,站在上麵或許看不清楚,但是跳下去,就能看見那岩洞密密麻麻的,遍布著這一條裂穀。


    已經到了清晨,若是往常,整座裂穀早已喧鬧了起來,可是這段時間卻與往常不同,仍舊是死氣沉沉的。


    並不是沒有人,不少佩戴著機動裝置的人熟練地在裂穀中躍起,匆匆來回奔赴。隻是每一個人都是緊鎖著眉,一副或是憂心或是陰鬱的神色,就算碰麵,也隻是交換一個陰沉的眼神,低落到了極限的情緒讓他們都不想開口說話。


    有一名中年男子縱身躍下裂穀,機動裝置的噴氣在陰暗的裂穀中劃開一道白色的弧線,讓那人落到無數岩洞其中一個不怎麽起眼的洞口。


    剛一站穩,他就匆匆向裏麵走去。


    外麵看起來粗陋原始的岩洞,走過一條長長的洞穴之後,卻是別有洞天。


    寬敞的房間,水泥柱撐起這座巨大的岩洞,被塗上了白色或青色的色調,雖然是峭壁岩洞之中,裏麵卻是再普通不過的房間的鋪設。


    石房和石房之間也有通道,就像是走廊一樣,在峭壁岩石裏四通八達,將所有石房連在一起。


    和其他崖壁住所不一樣的是,這個房間更大,更寬敞,也更為明亮。


    這並不是住所,而是醫療室。


    雪白得刺眼的床鋪上,有人安靜地躺在厚厚的被褥之中,呼吸器籠罩住他大半的臉,柔軟的淺黑色發絲散在雪白的枕頭上對比出越發刺眼的色調。


    細管裏的藥水一滴滴掉落下來,纖細的手臂露出在被褥之外,細細的長針刺入那近乎半透明的肌膚深處,幾乎可以清楚看到皮膚下淡青色血管的痕跡。


    數名年紀不小的男人和女人或是圍在床邊,或是在桌前翻閱著病曆記錄,間或裏都不斷地看躺在床上的少年一眼,露出憂心忡忡的目光。


    醫療室裏安靜得可怕,氣氛沉重得令人窒息,幾乎能聽見細管裏的藥水滴下來的細微響聲。


    然而,很快的,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樣的沉寂。


    “大人的情況怎麽樣了?!”


    人還沒到,男人帶著焦慮的聲音已經伴隨著腳步聲傳了過來。


    話剛落音,人已經出現在眾人麵前,不隻是他一個人,還有幾個年輕人跟在他身後。


    一掀開白簾,中年男子的目光立刻投向房間中間,當看見那個仍舊安靜地躺在床上的人時,他的目光一暗。


    “已經兩周了!艾連大人到底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從一個多月前開始,作為他們的領袖的艾連就陷入原因不明的斷斷續續的沉睡中。


    一開始是數個小時,接下來是數天,就算檢查也檢查不出任何原因。


    而這一次最為嚴重,毫無征兆的時候,艾連突然陷入沉睡之中,到了現在已經足足沉睡了長達兩周的時間。這也是為什麽,明明是人類內戰他們趁虛而入的大好時機,他們卻沒有任何動靜的緣故。


    時隔千年之後,好不容易出現的他們的王正處於生死不明的時刻,所有人都在為此憂心,根本無暇去考慮人類一方的事情。


    “大人的生命跡象很平穩,沒有任何危險征兆,可是……”


    “既然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麽就是不醒來——”


    “是啊,大家都已經開始感到不安了。”


    “如果大人有個萬一的話——”


    聽著領頭人和幾個醫生的對話,最後走進來的人將目光投向床上的人。


    他的麵貌看起來非常年輕,似乎是剛成年的樣子,身軀頎長,青黑的頭發略卷,正是曾和艾倫一起經曆過訓練兵生涯的貝特霍爾德。


    他看著那張大半都掩蓋在呼吸器下的熟悉的臉,微微有些晃神。


    閉著眼不動不出聲的時候,那兩個人就越發看起來相像,簡直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印出來。


    艾倫……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什麽。


    就在貝特霍爾德一晃神的瞬間,映入他視野的那張臉突然睫毛一動,他剛怔了一下,那人已經睜開了眼。


    雪白得刺眼的房間,那雙宛如融金般的金色瞳孔越發顯得明亮耀眼。


    沉睡了兩周的少年睜開他金色的雙眼,翻身坐起,抬起還在打點滴的那隻手摘下了戴在臉上的呼吸器。


    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讓整個房間裏的人都處於驚愕之中,一時間整個石屋都靜得可怕。


    坐在床上的少年轉頭向他們看來,柔軟的淺黑色發絲下,像是發著光的瞳孔閃動著細碎的流金色光澤從他們身上掃過。


    “我睡了多久?”


    他問。


    或許是因為長時期沉睡的緣故,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得厲害。


    “……艾連大人!”


    中年男人一個箭步上去,似激動得要伸手握住少年的肩膀,但是和那雙仿佛有著無形的震懾力的金色瞳孔對上一眼,他就停下手,站在床邊,微微低下頭。


    “今天是第十三日。”


    他低著頭如此恭謹地回答。


    這個時候,其他人也回過神來。


    “太好了!”


    “您終於醒了!”


    “您的身體還好嗎——”


    “需要立刻進食嗎?”


    前一刻還壓抑低沉的氣氛一瞬間一掃而光,眾人臉上的憂心散去露出興奮和激動的神色,那就像是少年在睜眼的一瞬間就用瞳孔裏的金色光芒驅走了石房裏的陰鬱氣息。


    “……半個月嗎……”


    艾連按住頭,似在沉思。


    然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在確認著什麽。


    “這樣啊。”他抬頭看向一屋子緊張地注視著自己的人,微微點頭,“你們辛苦了。”


    “我們沒什麽,可是艾連大人,您的身體到底——”


    有人上前幾步,麵色焦慮。


    如果大人再一次原因不明地昏睡下去,而且再也不醒來的話——


    這種可怕的事情,他想都不願意去想。


    “啊啊,我的身體很好。”


    艾連回答,他掀開被子,拔下紮在手背上的針管,在床沿坐起。


    “我心裏有數,不需要擔心,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您知道自己無故沉睡的原因嗎?”


    “是的,異變的血液需要適應,還有……”


    “還有?”


    這一次,艾連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握緊,又鬆開,又握緊,鬆開,像是在思索著什麽,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將目光落到一屋子注視著他的人們身上。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緊張的,專注的,一眨不眨的。


    少年揚唇一笑。


    “給我杯水。”


    他說,明明是閃動著壁火保持光亮的石屋中,他一笑,便像是溫暖的陽光灑滿了這裏。


    焦慮和陰鬱的黑影在這一刻消失得幹幹淨淨,有人慌慌張張地動起來,將水杯送到他身前。


    艾連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抬手擦了擦嘴角滲出的水珠,他手一按床沿似要起身,可是剛一起身小腿就是一抖,差點摔倒,還好站在旁邊的貝特霍爾德本能地一伸手將他扶住。


    “艾連大人,這太勉強了,您畢竟在床上躺了十幾天,突然就起身行動的話——”


    “那就扶我一把。”


    “可是——”


    “貝特霍爾德。”抓緊貝特霍爾德的手,勉強穩住身形站起身來的艾連對他側頭一笑,微彎的金眸透出的是陽光般明亮的光芒。


    “扶我出去。”


    少年在笑,語言卻是比什麽都還要強硬,不容置疑。


    還要勸說的話一哽,貝特霍爾德閉上嘴,扶著他向著岩房外麵走去。


    他們走得很慢,艾連長達半個月未曾活動的身體不管是肌肉還是骨頭還很僵硬,可是想象得出用如此僵硬的肌肉走動會給身體帶來多大的痛楚和負擔,可是他一步一步卻走得極穩,麵色淡然,完全不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的人。


    崖穀裏一片寂靜,氣氛壓抑得可怕。


    所有的岩洞那裏都擁擠著人,密密麻麻地站著,將目光投向這一個岩洞的方向。


    他們的領袖醒來的消息已經傳遍,所有人都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工作,擁擠到這裏來。


    當看到那個十幾日不曾見到的熟悉的少年身影出現在眾人視野中時,整個崖穀鴉雀無聲,靜可聞針。


    一秒後。


    一聲歡呼像是打開瘋狂的序幕,無數的人瘋狂地大聲歡呼了起來,陡然暴漲的恐怖聲音像是要掀開這座裂穀崖壁。


    這十幾日來壓抑的氣氛一掃而光,人們歡慶的呐喊聲響徹大地,笑容重新洋溢在他們臉上,像是陽光再一次灑遍了大地。


    貝特霍爾德站在岩洞邊上,他愣愣地看著那個早已鬆開扶著他的手靜靜地站在洞口對眾人微笑的少年的背影,突如其來鼻子一酸。


    他低著頭,咬緊牙將這點酸意從眼角逼下去。


    他想他終於明白了艾連大人就算強撐著身體也要堅持現在就出現在大家麵前的原因。


    不安的大家是多麽迫切地希望看到這位大人的身影,他想他可以了解。


    這位大人,是他們這一族所有人的希望和未來。


    ……


    他們在毫無希望的黑暗中苦苦掙紮了長達千年的時光。


    曾經以榮光之名守護著人類的【戰士】,被人類拋棄,被人類背叛,被冠以怪物的名稱。


    在那一天之後,他們失去了一切。


    他們憎恨著人類,甚至不願意再以人類的身份自居,而寧可以人類死敵的身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吞噬著那群醜陋的背叛者——


    他們一直在漆黑的道路上蹣跚前行,前方沒有光芒,前方沒有希望。


    黑暗中,唯有仇恨是唯一,除此之外他們一無所有。


    他們拚命地在仇恨中前行,眼中卻什麽都看不到。


    ……那是永遠沒有希望的,暗無天日的道路……


    而今,這苦難的時光終於即將迎來曙光,他們終於第一次看到有可能屬於他們的未來。


    就如同傳說中的一般,就如同這個人的祖先曾經所做的那般。


    如今,這位傳承英雄王血脈的少年走上了那他的祖先一樣的道路,給他們這一族重新帶來光芒。


    ——光的王者將希望和信仰帶來大地——


    …………


    ***


    已是淩晨時分,朝陽從地平線上躍出,明亮的陽光照耀著大地。


    而那座宛如冰雕的巨大城牆矗立在大地之上,折射著清晨的陽光,閃耀著水晶般的光澤。


    陽光透過去,在水晶的城牆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仿佛披上了一層雪白輕紗的巨大女神,矗立在天地之間,隻是看一眼都會被這樣壯麗到極致的美麗所震撼。


    明明是數十萬的大軍,在這樣仿佛神降臨的奇跡之下,整個大地都是鴉雀無聲,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奇景,一時間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少部分底層的士兵們或許會迷醉驚歎於眼前罕見的奇特美景,但是上層的統帥們卻因此而緊皺著眉,煩惱之極。


    “這是什麽鬼東西?”


    烏鴉皺著眉看著眼前亮晶晶的一大片,抬手高高地舉起利刃。


    下一秒,利刃重重地砍在晶體上,發出一連串火花,刀口的豁口顯而易見,晶體上卻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看著滿是豁口的刀刃,烏鴉呸一聲,嘩啦一下將豁口的刀刃插回金屬匣中。


    “媽的,這樣就根本沒辦法使用機動裝置了!”


    機動裝置是憑借釘進去的鋼索引導方向,從而在天空飛翔。


    然而現在,這高硬度的晶體刀槍不入,就連子彈也隻能留下一個淺淺的彈痕,更別說機動裝置的鑽頭了。


    這樣一來,整整高達五十米的希娜之壁都被這樣堅硬的晶體覆蓋著,鋼鑽釘不進去,根本沒有落腳之處,不可能使用機動裝置翻越過去。


    阿爾敏伸手撫摸著那熟悉的晶體,緊皺著眉。


    “三笠,是那個沒錯吧?”


    同樣撫摸著晶體的黑發少年對他金發的同伴點了點頭,認可了對方的意見。


    在艾倫自我囚禁在晶體中沉睡的那段時間裏,他一直陪伴在晶體柱旁邊,對這種晶體再熟悉不過。


    “沒錯,這就是巨人化能力中的一種,結晶化的力量。”


    雙手同樣按在冰涼的晶體上的綠瞳少年雙眉緊鎖,一臉困惑。


    “可是為什麽希娜之壁上會覆蓋這種東西?”


    “艾倫,如果有著和你同樣能力的人,從城市的裏麵使用結晶化能力用晶體將整座希娜之壁的城牆覆蓋,有沒有可能?”


    “不可能,就算是我,拚盡全力也隻能覆蓋城牆很小的一段。”


    艾倫果斷否定了阿爾敏的假設。


    “這麽巨大的城牆……別說一個人,上百個人都不可能做到!”


    他一邊說,一邊直起身來,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上空掠過,下一秒已經一躍而下,落到他附近的地麵。


    “利威爾兵長!”


    他喊著那個人的名字跑過去。


    “情況怎麽樣?”


    飛揚的墨綠色披風柔軟地披落在肩上,利威爾啪的一下將漆黑的鋼索收回來,一按扣鎖將那滿是豁口的刀刃丟到地上,刀柄嘩的一聲插入金屬匣重新扣上一柄利刃。


    聽到艾倫喊他,他抬起頭看過去,細長的眼角在被風吹得淩亂的額發微微上揚起一點銳利的弧線。


    “不怎麽好。”男人回答,深陷在陰影的眼窩透出幾分不快,手指著扳動著手中刀柄的機扣,“一半是極限。”


    跟著追過來的阿爾敏發出小小的咂舌的聲音,回頭看了城牆一眼,在那種那光滑得沒一處落腳之處的晶體牆壁上居然也能攀上去二十多米,不愧是利威爾兵長。


    他剛才還看到其他有士兵試著用機動裝置攀爬城牆,結果最高的也就是三四米就掉了下來。


    同樣也回首仰頭看了看那光滑無比的晶體牆壁一眼,回過頭來的艾倫瞪大了注視著利威爾的碧綠色瞳孔裏透出了毫不掩飾的仰慕和驚歎之情。他剛剛就在不久前親身試驗過,一衝上去就撞了個鼻青眼腫,自然知道在那種光滑的晶壁上攀爬有多麽困難。


    果然人類最強的名頭不是蓋的。


    他張了張嘴剛要繼續和利威爾兵長說話,突然腳下一晃,大地突兀中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城牆又裂開了,艾倫!利威爾!往外跑!”


    遠遠地傳來了韓吉大聲的嘶吼聲,艾倫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耳邊轟鳴,突然利威爾從旁邊一把將他撲倒在地上。


    包裹著巨大石塊的晶體險之又險地從他們身邊擦過,轟隆一聲砸在艾倫剛才站著的地方。


    艾倫被利威爾抱住撲倒在地,隨著慣性兩人在地上打了個滾才停下來。可是大地還在劇烈的震動,不,是巨大的城牆在震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城牆內部硬生生破開城牆迸裂出來。


    碎裂的晶塊和碎石簌簌地從巨大的城牆上滾落,利威爾壓著身下的小鬼趴在一塊凸出的晶塊下,一隻手臂抬起護在艾倫的頭上,皺著眉盯著像是雨點般砸落的碎石。


    艾倫抬起頭來,睜得大大的碧綠色瞳孔裏映著漫天的碎石,突兀地一顫。


    他突然猛地一蹬,從利威爾的身下衝了出來,利威爾反應很快一伸手就想要拉住他,可是陡然噴射開的氣罐速度更快,哧的一下就帶著艾倫衝向遠方。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利威爾甚至隻來得從掩體處衝出來,轟隆一聲巨響,他的眼前塵土飛揚。


    男人灰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


    就在他的眼前,足足有一間屋子大小的包裹晶體的石塊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大地之上——就是艾倫剛剛衝過去的地方。


    利威爾的目光連同呼吸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灰塵散去,彌漫的塵土中,一個巨大的骨架從大地上拔地而起,將下方五六個人庇護在其下,摔落的碎石從骨架的一側滑落,發出咯咯的脆響。


    一瞬間空白的瞳孔恢複了往常的銳利,停滯的那一口呼吸也吐出。


    麵色冷靜得什麽都看不出來的兵士長一個飛躍上前,躍到了那個骨架之下。


    將自己的兩位好友以及其他數位士兵保護下來的綠瞳少年並未注意到利威爾的到來,他跪坐在巨大的骨架之下,目光怔怔地看向一個方向。


    利威爾剛要和他說話,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艾倫!”


    他厲聲喊著艾倫的名字,伸手一把將對方的手抓起來。


    像是失了魂般的小鬼回頭看他一眼,可是那隻是下意識的,目光帶著幾分渙散,像是根本沒聚焦到他的臉上。


    利威爾感覺到自己握住的小鬼的那隻手冰冷得可怕,還有輕微顫抖的痕跡。


    “艾倫?”


    這一次低聲的詢問似乎終於讓那個失魂落魄的小鬼回過神來,利威爾感覺到艾倫反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這一次不是輕微的,而是明顯的,艾倫握緊他的手指在顫抖,抖得非常厲害。


    那異常的顫抖,說不清到底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亦或是其他。


    艾倫的手指用力抓住他,狠狠的,用力到了極點,幾乎到了痙攣的地步。


    “兵長……”


    那是抽氣般,從喉嚨裏艱難地迸出的聲音。


    “他們……那些人……他們——”


    緊緊地握住利威爾兵長的手,艾倫拚命想從兵長那隻手中汲取讓他還能繼續呼吸的勇氣。


    他跪在地上,咬緊的牙挫動著發出咯咯作響的聲音。


    他碧綠色的瞳孔睜得很大,也亮得可怕,像是眼底深處有火焰在燃燒一般,淚水從那透亮的綠意中一點點滲出來。


    眼前所目睹的東西讓他仿佛從靈魂深處都在戰栗顫抖,他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有一種人能對自己的同伴殘忍到如此的地步。


    那些人對待自己的同伴,如同牲畜,如同螻蟻。


    他想不明白。


    城牆已經停止了震動,簌簌的落石也已經不再滾落。


    在那具連皮帶肉的可怖而巨大的骨架之下,淺黑短發的少年跪在地上,他咬著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可是大顆大顆的淚水從他被憤怒和憎惡的火焰灼燒得發亮的碧綠瞳孔中湧出來,滴落在他膝下的大地。


    感覺到艾倫緊握住他手背的手指那幾乎痙攣般發狠的力度,利威爾抬頭看向艾倫看著的方向。


    一隻巨大的覆蓋著粗長鬃毛的手臂橫躺在前方,它被堅硬的晶體包裹覆蓋著,五指張開,筆直地伸向他們的方向。


    那隻手臂從希娜之壁之中伸出。


    它向他們伸出來,就像是陷入泥淖一點點沉下去的人在最後瀕臨死亡的一刻明知什麽都抓不到卻還是絕望地向天空伸出的手——


    雷伊斯王室是怎樣修築起如同神的奇跡一般的希娜之壁?


    永不塌陷千年不朽不腐的希娜之壁隱藏在黑暗之下的可怕秘密到底是什麽?


    利威爾想他已經知道。


    是人。


    是巨獸人。


    是那些變成巨獸人的人們。


    雷伊斯王室將那些被他們人體實驗成為了巨獸人怪物的人作為修築城牆的基石,將無數活生生的巨獸人封入石塊水泥之中。


    這些變成怪物的人類一直活著,或許是幾百年,或許是上千年,因為死去的巨獸人會汽化在空氣中,所以作為基石的他們必須活著。


    在這些不知道以怪物之軀活了多少年的可憐人的軀體之上,雷伊斯王室築起了這座巨大的城牆。


    或許隻有看到這一幕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所謂的‘生不如死’是怎樣用言語都無法描敘出的殘酷。


    那就像是置身於永遠也無法逃離的噩夢之中。


    永不陷落崩塌的奇跡的城牆,以這些被活埋在城牆之中的人們永生永世被囚禁於不見天日的黑暗城牆之中的絕望為代價——


    希娜之壁。


    那並非黎明女神的奇跡。


    它是魔鬼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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