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4)


    寧夏鎮的混亂,是外界難以想象的。不要說一個小小的總旗,就算是兵備道的官員,說殺了就殺了。前些年,鬧餉暴亂,連副總兵都殺了一個。要不是總兵官躲起來,大家找不到他,要不然,連總兵官都殺了。和總兵官相比,一個總旗算個鳥啊!徐興夏殺了陳海,拍拍屁股走人,上頭也不見得能做什麽。他們最多也就是發下海捕文書,逮捕徐興夏。至於能不能抓到,還得兩說。


    大家都有家人,株連家人的話,還是比較忌諱的。沒錯,的確是有株連九族的規矩。可是,在抓到徐興夏之前,誰又敢株連他的九族?萬一徐興夏殺回來,下決定的軍官,同樣會被株連九族。這就是忌諱。具體到某個人,要發布這樣的命令,還真得掂量掂量後果。


    別以為當官的家人就很安全。\拜叛亂的時候,多少軍官被滅門?當官的表麵威風,其實內心很脆弱。他們最怕的,就是暴力分子。因為,一旦真的動亂起來,他們同樣是綿羊。尤其是在寧夏鎮,連副總兵都被亂軍殺過,還有別的什麽軍官敢說自己一定安全?


    當官的永遠都是欺軟怕硬。你越硬,上頭就越軟。你越軟,上頭就越得寸進尺。事實就是這樣。忍讓退縮,換來的是更多的欺淩。相反的,強硬對抗,才會讓上頭不敢拿你怎麽樣。關鍵是徐興夏有沒有這個膽量。如果沒有,他就隻有永遠被欺負的命了。


    聽到下麵傳來的聲響,陳海也急忙從自己的狗窩裏麵出來了。如果是徐興夏被打,他是不會管的。他知道劉金彪隻是要虐待徐興夏取樂,不會真的搞出人命來。隻要不搞出人命,就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在這個混亂的年頭,被人打傷算得了什麽?


    但是,陳海從劉金彪的慘叫聲中,感覺到情況不對,好像是劉金彪被打了。這可不行。徐興夏挨打,他可以不管。劉金彪挨打,他不能不管。連衣服都沒有穿,陳海就氣急敗壞的從樓梯上下來了。剛到第二層,就看到劉金彪躺在地上,好像死狗一樣,癱瘓成一團,隻有出氣沒有入氣,他也愣住了。


    陳海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徐興夏,性子怎麽會突然變得如此的爆裂。他也搞不清楚,在徐興夏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徐興夏的本事,他又不是不清楚。這樣的人,他一個人就能打十幾個。今天,徐興夏莫非是吃錯了什麽藥?居然變得如此的厲害了?


    作為牛角墩的總旗,陳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徐興夏,被人煽動起來,要參加兵變了。這些年,在寧夏鎮,兵變簡直是家常便飯。有些士兵的糧餉,據說已經被拖欠了三年了,你說他們能不發動兵變嗎?要是三個月之內,沒有一起兵變的話,大家都會覺得不正常。一旦兵變發生,作為上司,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


    按照兵變的規律,那些發動叛亂的士兵,第一個要殺的,當然是自己的仇人。在殺了自己的仇人以後,就要對自己的上司下毒手了。在寧夏鎮,有哪個上司,不是常常欺壓部下的?隻要遇到兵變,逃跑不及時,軍官肯定是要完蛋的。本著安全起見的態度,他不敢一下子就插手此事,他想要搞清楚狀況再說。


    然而,陳海的勉強淡定,根本沒有能力維持多久。別的士卒,還有兩個小旗軍官,都在看他的笑話呢。徐興夏打劉金彪,就等於是直接扇他總旗大人的臉。他要是不給劉金彪出頭,劉金彪的屁眼,就是白給他操了。看到士卒幸災樂禍的目光,陳海不得不出頭了,他又急又怒的叫道:“徐興夏,你做什麽?”


    徐興夏懶洋洋的轉頭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打架呢!沒看見嗎?以前我和劉金彪經常打架,總旗大人都不過問的,今天怎麽這麽快就跑下來了?想操劉金彪了?”


    說話間,他又衝過去,將劉金彪抓起來,又是一個重重的背摔。可憐的劉金彪,本來雙手雙腿就斷了,再被徐興夏一個背摔,徹底的昏迷過去了。令人感覺到有點古怪的是,趴在地上的劉金彪,屁股居然是翹起來的,活脫脫一副準備挨操的樣子。


    “混賬!”


    陳海氣急敗壞的罵道。


    他沒辦法坐視了,隻好硬著頭皮衝過去,試圖從後麵偷襲徐興夏。結果沒想到,徐興夏一轉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猝不及防的陳海,想要掙紮,卻被徐興夏一彎他的手腕,向上一提,陳海頓時就慘叫著踮起腳尖來。


    “啊?怎麽可能?”


    周圍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發出一陣低呼。高猛和張全複兩個小旗,臉色更加的驚愕。顯然,他們沒有想到,陳海才剛剛出手,就被徐興夏製住了。徐興夏能夠打敗劉金彪,已經讓他們相當的吃驚了,沒想到,居然連總旗陳海出手,也被徐興夏一招製住。


    陳海這個總旗軍官,盡管是世襲來的,本身的功夫,卻著實不弱。他的力氣相當大,單手能舉起上百斤的物件。四五十斤重的虎蹲炮,他一手一個,從一層提到樓頂,根本不帶喘氣的。在牛角墩,單純論武力的話,如果他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沒想到,卻被徐興夏輕鬆的幹掉了。這個徐興夏,也的確是太可怕了一點。


    “混蛋,你,痛……放手……快放手……”


    陳海結結巴巴的叫起來。他完全被徐興夏打懵了。他還沒有搞清楚怎麽一回事,就被徐興夏給握著手腕彎曲了起來。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他萬念俱灰,卻又無比的憋屈。他的臉色因此憋得通紅。敗在徐興夏的手裏,他是心有不甘啊!


    “放手?好!”


    徐興夏冷冷一笑,真的放開了陳海。


    陳海後退兩步,臉色越發的漲紅。他狠狠的抖了抖自己的手腕,盡可能的將劇痛驅散。他的眼睛,好像毒蛇一樣,死死的盯著徐興夏。隨後,他身體向下一蹲,拳頭握緊,跟著全身發力,好像利箭一樣,衝向徐興夏。他這次是真的火大了。不將徐興夏狠狠的教訓一番,他這個總旗,在牛角墩不用呆下去了。


    麵對陳海的凶猛動作,徐興夏身體微微一斜,讓過了陳海的拳頭,跟著狠狠的一抬腿,向上用力一撞,膝蓋正好頂在陳海的小腹上。這一次,徐興夏的動作力度,也是相當的大。陳海情不自禁的慘叫一聲,動作一個踉蹌,就直接撲在了樓板上。


    “啊?”


    整個牛角墩,發出一片的驚呼聲。


    每個人看向徐興夏的目光,都好像是看怪物一樣。老天,這家夥,居然一招就讓陳海吃了大虧。看陳海倒地的樣子,差點兒就要昏厥過去。一招就放翻陳海,這得是什麽樣的本領啊?


    “怎麽會這樣?”


    倒在地上的陳海,腦海也是一片的空白。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一出手,就落得如此的下場。之前被抓住手腕,還算不得什麽損傷,就是有點痛而已。可是,剛才這一撞,他卻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恐怕沒有三五個月的休養,是無法痊愈了。


    顯然,眼前的這個徐興夏,絕對不是善茬。這一次,他是要連本帶利的還回來了。劉金彪打傷了他,他就打殘廢了劉金彪,再讓自己受內傷。睚眥必報的家夥啊!如果早知道,自己何必招惹對方呢?隻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徐興夏冷冷的走過來,伸手握著陳海的手腕,慢慢的反方向彎曲。陳海想要反抗,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結果,徐興夏越是彎曲他的手腕,陳海的身體,就扭曲的越厲害。豆大的汗珠,從陳海的額頭上滾落下來,他的臉色,都已經發青了。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陳海氣急敗壞的叫道。


    “我放開你,你豈不是要找我的麻煩?”徐興夏陰陰冷笑。


    “不會,絕對不會,絕對不會,真的。”陳海忙不迭聲的說道。


    “真的不會?你說得太小聲,我沒聽見。”徐興夏依然是陰陰冷笑,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隻有眼睛裏閃爍的冷酷的光芒,讓陳海意識到,自己要是不屈服的話,等待他的,隻有無邊無際的痛苦。是的,現在的陳海,一點都不懷疑徐興夏的手段。


    陳海隻好大聲的叫起來,信誓旦旦的說道:“我絕對不找你的麻煩!今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今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再說大聲一點!我沒有聽到。”


    陳海隻好再次大叫起來:“我向老天發誓,我陳海以後絕對不會找你徐興夏的麻煩!今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徐興夏,請你放開我,請你放開我!”


    徐興夏向四周看了一眼,冷冰冰的說道:“好!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可是總旗大人做出的承諾。如果日後他想要對付我,我隻有自衛反擊了。如果傷及了無辜,可不要怪我!”


    他的視線,又慢慢的落在陳海的身上,緩緩的說道:“總旗大人,現在寧夏鎮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兵變鬧將起來,就算是總兵大人和巡撫大人,也未必絕對安全。你要是在背後暗算我,逼我走上絕路,後果你是想得到的。”


    陳海痛的幾乎要斷氣了,連聲說道:“不會,絕對不會。”


    徐興夏低頭看著陳海,冷冷的說道:“記住!不要逼我出手!”


    陳海身體扭曲,臉色灰白,結結巴巴的說道:“不會,真的不會!”


    徐興夏這才冷冷的鬆開了陳海的手。


    陳海如釋重負的癱瘓在地上,臉色煞白,幾乎不會動了。


    徐興夏鼻孔裏重重的哼了一下,來到自己的床位前,收拾東西。


    對於陳海的反應,徐興夏還算滿意。這家夥的外強中幹,讓他放心了不少。寧夏鎮,確實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強者。在自己絕對的武力麵前,陳海顯然是屈服了。當然,這種屈服隻是暫時的。一旦有機會報複自己,陳海肯定不會錯過。陳海的心胸,還沒有寬宏大量到不記仇的地步。不過,在短期內,他是不敢找自己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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