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第一更,成都好大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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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黃花梨木雕製而成的木箱。


    溫潤的黃色,在燈光下更顯柔和。即不顯得醒目,卻又不會使人忽略,正符合了儒家中庸之道的思想。箱子保持其木紋行雲流水般的舒暢自如,做工也極精細。


    隻看木箱外形,便可以感受其不凡之處。


    玉尹家中也有此類家具,但和這木箱一比,顯然不在一個層次上。


    莫言笑嘻嘻,也沒有再言語,隻是攏手往旁邊一站。十三郎把木箱放在了地上,默默退到一旁。


    “小乙,何不打開來看?”


    玉尹凝視莫言,片刻後邁步上前,打開鎖扣,把箱子掀開。


    嘶!


    他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銀光閃閃,險些花了眼睛。


    定睛看去,確是一錠錠銀子。玉尹猛然抬起頭,詫異向莫言看去,帶著疑問之色。


    北宋貨幣以銅本製為主,但實際上從仁宗景佑年間,便開始把銀作為流通貨幣。按照宣和年間的物價,一兩銀子約折合850文足銅錢。隻不過不過,銀兩的流通相對較少,坊巷之中大都還是以銅錢作為結算貨幣。這木箱中,大約有二百多錠銀子,每一錠重約十兩,整整齊齊碼在箱子裏,看上去著實讓人有些眼花繚亂。


    “大郎這是何意?”


    玉尹先是一陣迷茫,旋即便冷靜下來。


    而一旁燕奴探首看過來,見那箱子裏滿滿騰騰的銀子,也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呼出聲。


    莫言笑了,“小乙勿怪,自家並無惡意。


    這箱子裏共二百三十六錠足銀,兩千三百六十兩。若到市麵兌換,正好兩千貫。這些銀子,也是小乙應得之物。聽說小乙而今遇到麻煩,所以便提前把這銀兩送過來。


    小乙莫非忘了,你與封大家有約,要賣她曲譜。


    這兩千貫,便是預支的,供小乙應付眼前麻煩……小乙能靜心譜曲,早日完成,也是封大家所願。”


    封宜奴?


    玉尹聞聽,露出恍然之色。


    “原來是封姑娘送來。”


    “呃……卻非是封姑娘。”莫言聞聽,啞然一笑道:“封姑娘前兩日隨貴人往鄭州去了,說是去參加一場詩會。此李姑娘著小底送來,她與封姑娘情同姐妹,所以便算作封姑娘也當不得錯。兩千多兩銀子,還請小乙點收,再寫一張收據,小底回去也好交差。”


    李姑娘?


    玉尹剛有些清醒的腦袋,頓時又糊塗了。


    李姑娘是誰!


    在他記憶裏,也認識幾個姓李的,可都是男人。其中有這能力一下子拿出兩千三百多兩銀子的人,怕隻有李逸風一個。但李逸風也是男人,和‘李姑娘’斷然沒有幹係。


    扭頭看了一眼燕奴,“九兒姐可知這李姑娘何人?”


    麵對著白花花兩千三百六十兩銀子,燕奴有些發懵!長這麽大,何曾見過這許多錢?


    “啊?小乙哥剛才說甚?”


    敢情莫言和玉尹的談話,燕奴一句都沒聽進去。


    也難怪,這突如其來的兩千三百六十兩銀子,足以許多人失去冷靜。燕奴的表現還算不差,隻是短暫失神。不過話一出口,她馬上就醒悟過來,慚愧低下頭,輕聲道:“小乙哥再說一遍,甚李姑娘?”


    “莫大郎說這些銀子是一個李姑娘所贈,和封宜奴封大家關係甚為密切,你說會是……”


    玉尹話說一半,突然閉上嘴巴。


    他轉過身,吃驚的看著莫言,好半天開口道:“大郎方才所說李姑娘,莫非是……”


    莫言點了點頭。


    “哪個李姑娘?”


    燕奴還是沒能反應過來。


    “便是那位住在鎮安坊的李姑娘。”


    鎮安坊,位於東華門外兩裏地左右。燕奴也是老開封,聽聞鎮安坊,立刻反應過來這‘李姑娘’是什麽人。居住鎮安坊,與封宜奴情同姐妹,更一下子拿出兩千三百六十兩銀子的女人,除了那位被官家包養的開封第一女伎,上廳行首李師師之外,還能有誰?


    隻是,小乙哥又如何識得李師師!


    這時候,玉尹也冷靜下來。


    “這……小乙無功不受祿!”


    對李師師這個在後世頗有傳奇之色的女人,玉尹內心裏也是極為好奇。可正如他所言,無功不受祿!他和李師師素無交情,更沒有見過。突然間送來一兩千三百六十兩銀子,總讓人心裏不安。兩千三百六十兩,不是二十兩,二百兩!如此一筆巨款……對,就是巨款。玉尹若真個收下,天曉得會惹出什麽是非出來。他而今已經是麻煩纏身,實在不想在惹出禍事來……更何況,李師師的身份太**!


    自李師師和宋徽宗相識後,可是惹出不少事端來。


    皇帝的情婦,又豈能容他人染指?


    偏有些人不肯罷手,比如武功員外郎賈奕,曾作詞諷刺宋徽宗,以泄心中之憤,到頭來卻差點被宋徽宗砍了腦袋,後來被發配到瓊州做了個參軍。運氣好一點的,恐怕就是前任大晟府樂正,有清明居士之稱的周邦彥。不過也是幾次差點被宋徽宗幹掉,幸得李師師求情,才算保住性命……玉尹自認不比賈奕,與周邦彥相比,也相差甚多。萬一宋徽宗那醋壇子破了,少不得會惹來一場殺身之禍。


    宋代不殺士大夫,不殺讀書人!


    可玉尹身無功名,宋徽宗要殺他,易如反掌,更不會有人為他求情。


    許是明白玉尹心中所憂,莫言不等他說完,便開口道:“小乙不必擔心,這筆銀子是李姑娘待封姑娘所贈。隻要小乙把曲譜寫好,早早送過去,便算作是兩清。”


    若是這樣……


    玉尹猶豫了!


    他現在很需要錢,需要一大筆錢。


    如果不接受李師師的饋贈,隻怕連明日都難渡過。


    不過也算不得饋贈,李師師說的很清楚,這是他為封宜奴做曲譜的代價,倒也能說得過去。


    回頭看了一眼燕奴,玉尹突然轉身回房。


    片刻後,他拿著一紙回執遞給莫言,“煩請大郎轉告李姑娘,李姑娘這份恩情,小乙銘記在心。他日若李姑娘有所差遣,小乙絕不推拒,隻需將此信拿來就是。”


    這是一個承諾!


    玉尹也不知道,自己能幫李師師什麽。


    可這個態度,卻必須表達出來。


    莫言笑道:“小底一定把話轉告李姑娘……不過李姑娘說了,這勾欄瓦肆自有尊嚴,小乙雖無功名,但一身才學卻不是那些潑皮無賴可以輕辱。請小乙隻管靜下來,把曲譜寫好。李姑娘還說,她會恭候小乙妙才,編排一出好戲,莫使人小瞧了。”


    這番話裏,帶著鼓勵之意。


    李師師雖出身勾欄瓦肆,卻有俠伎之名。


    玉尹深吸一口氣,拱手一揖,“但請轉告李姑娘,小乙定不不使她失望。”


    “如此,小底就先告辭了。”


    “大郎好走。”


    莫言帶著十三郎告辭離去。


    玉尹和燕奴則呆呆站在庭院裏,腳邊還擺放著一個黃花梨木製成的木箱。


    就這麽解決了?


    直到此時,燕奴還有些無法相信,腦袋裏亂糟糟的。兩天來擔驚受怕,卻又不敢表露於形,害怕因此而令玉尹壓力更大。可現在……她看了一眼那一箱銀子,又看了看玉尹,喃喃自語道:“小乙哥,是不是咱們的房子和鋪子,都能保住了?”


    玉尹也有些轉不過來,隻是呆呆站在原處。


    別看他剛才表現的很正常,彬彬有禮,可實際上,也隻是強撐。


    從無到有,而後又從有到無。從充滿希望,到最後絕望……玉尹雖然強撐著說要寫曲譜,但心裏一點底兒都沒有。他甚至已經做好準備,明日和郭京拚個你死我活。幹掉郭京,所有的麻煩便全部解決了!他或許會因此而發配充軍,但是卻可以保住燕奴不受牽連。要知道,早在一個多月前,他就把房契偷偷過給了燕奴。


    誰又能想到,會有貴人相助。


    玉尹在片刻失神後,突然仰天大笑。


    “沒錯,保住了,都保住了!”


    說著話,他一把將燕奴抱起來,原地轉圈。


    燕奴本能的想要掙紮,可旋即有放棄抵抗,雙手慢慢環住玉尹的腰,粉靨埋在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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