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過尤不及(下)為盟主刃雷賀!!!


    從衙門裏出來,玉尹心情有些沉重。


    肖堃帶來的消息,讓他措手不及。原以為還上了債務,解決了蔣十五的糾紛,好日子就來了。可不成想,又鬧出這麽一檔子事。燕瑛的事情,說嚴重一點就是黨爭。對於北宋的黨爭,玉尹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北宋的黨爭,極其酷烈,甚至是不擇手段。最耳熟能詳的,莫過於‘烏台詩案’,連大名鼎鼎的蘇東坡也被牽累其中。


    這烏台詩案,是一場文字獄。


    當時的禦史中丞李定,何正臣等人摘取蘇軾《湖州謝上表》中語句和此前所做詩句,以謗訕新政為名,將蘇東坡抓進烏台,被關四個月,可謂是曆經種種折磨。


    表麵上,這隻是一次文字獄。


    可實際上,卻是一場**裸的黨爭……


    在這場文字獄裏,許多人被卷入,許多人遭到牽連,甚至許多人為之丟掉了性命。


    自古以來,這政治鬥爭都極其殘酷。


    燕瑛此次遭遇彈劾,天曉得裏麵有沒有黨爭的痕跡?


    若真有,那作為曾接受過燕瑛幫助的玉尹,勢必也會受到牽連。北宋是一個風雅的時代,是一個文人至上的時代。可越是有名氣,一旦遭受攻擊,就越是嚴酷。


    玉尹覺得,最近兩個月來,的確是鬧出不少風波。


    不管是大相國寺一曲《梁祝》,還是馬行街上鼓動萬人狂歡,以及後來種種,的確是有些風頭太盛。如此一來,少不得要被人惦記。更不要說,此前還得罪了趙構,這麻煩可就越來越大。一旦被卷入其中,少不得又是一場苦難。玉尹可不認為,那些禦史台諫會給他多少優渥。畢竟他雖有名氣,卻依舊處於社會底層。


    肖堃說的不錯,是應該出去,避一避風頭……


    想到這裏,玉尹的興致一下子變得缺缺。若不是和陳東李逸風約好,他甚至不想再去和潤琴社。


    不過,被肖堃敲走了近十兩銀子,玉尹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


    與陳東二人匯合之後,在和潤琴社裏買了一套修琴的工具,玉尹便向二人提出告辭。


    “小乙這是怎麽了?”


    陳東疑惑不解。


    這晌午頭還興致勃勃,怎地中午分開了一會兒,便沒了興致?


    陳東這個人,很聰明……但有時候卻顯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說難聽一點,這種人最容易被人利用,沒太多的心機,喜怒都會表現在臉上,而不懂得隱藏想法。


    相比之下,李逸風作為官宦子弟,倒是隱隱覺察到了一些問題。


    “想必,小乙是聽說了什麽煩心的事情。”


    “有甚煩心?”陳東詫異道:“他而今應該春風得意才是,還了債,勝了呂之士,還找到了他阿爹昔日同僚做靠山……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可都算得上喜事啊。”


    李逸風微微一笑,“有時候喜事太多,就容易變成禍事!”


    “你是說……”


    “難道你沒聽到風聲?


    柏台那邊在彈劾香燕先生……那幫人無孔不入,小乙風頭這麽盛,難保不惹來禍事。”


    柏台,也就是禦史台。


    因樹上常棲息烏鴉,故而又名烏台。


    沒錯,就是那個昔日關押蘇軾,製造烏台詩案的‘烏台’!


    陳東臉色頓時一變,“那你為何不與小乙提醒?”


    李逸風一笑,“本想要提醒的,不過現在看來,已經不需要了……想必小乙已經聽到了風聲,所以才會有如此表現。這件事,咱們幫不得忙,隻能看小乙造化。”


    “連梁溪先生也幫不得?”


    “你說呢?”


    李逸風輕輕歎了口氣,陳東登時無語。


    是啊,李綱雖為太常少卿,可說穿了,也不過是個閑職,根本不受官家待見。這種情況下,的確是幫不得玉尹什麽。莫說李綱,恐怕朝中不少人,都是自身難保。


    陳東不禁搖搖頭,“小乙這造化,還真個不好!”


    突然,他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說到底,還是小人當道,令朝綱不振……有那些人在,這世道就安穩不來。”


    李逸風沒有接口。


    他當然清楚,陳東說的‘那些人’是誰。


    可是,連自家老子都沒辦法的事情,他們兩個太學生,又能有什麽辦法?


    這時局……


    李逸風頓時顯得,憂心忡忡……玉家鋪子的生意比之往日,更加火爆了。


    自相繼傳出馬娘子和封宜奴重金向玉尹求曲之後,這小小的肉攤子,一下子成為開封城的焦點。而這時候,又傳來張真奴得玉尹《金蛇狂舞》曲譜,不日在千金一笑樓正式獻藝的消息。於是乎,玉家鋪子的生意,也就隨之變得更加興旺。


    高十三郎已經正式見工,充當著刀手的活計。


    別看他以前沒做過刀手,可這刀工卻非常純熟……隻是,人太多了!連楊廿九都跑過來幫忙下手。燕奴一臉喜悅笑容,在鋪子裏忙進忙出,看上去格外的高興。


    玉尹沒有過去,而是遠遠的站在角落裏。


    是有些過了!


    他自言自語道,片刻後搖搖頭,轉身離去……


    中國人常說,過猶不及。


    這句話出自《論語?先進》: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曰:然則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


    凡事都要有一個限度,過了那個限度,好事也就可能變成了壞事。


    而今這局麵,怕是正應了過猶不及這句話!也許肖堃說的不錯,出去暫避下風頭。


    在玉尹記憶裏,宣和年間並未有太過激烈的黨爭。


    也就是說,不管是什麽鬥爭,都把持在一個範圍之中。所以燕瑛這次遭遇彈劾,恐怕也不會太過持久。一旦塵埃落定,一切麻煩也就煙消雲散,出去躲避,未嚐不可。


    說實話,而今的開封府,的確是有些複雜。


    各路牛鬼蛇神,你方唱罷我登場,始終不是長久之計……


    想到這裏,玉尹這心中也就有了一個打算。


    回到家,玉尹把安道全給他的那些瓶瓶罐罐放好,然後便坐在院子裏打譜。畢竟答應了封宜奴,這曲譜還要盡快交出。若真要出去避風頭,那就一定要在離開前,把曲譜完成。隻是,那曲譜真個太過於複雜,玉尹寫寫停停,不知不覺,天將晚了。


    燕奴今天回的早,一臉喜色。


    回到家,見玉尹正蹙眉沉思,便也不打攪他, 徑自跑進廚房裏忙活起來。


    當一陣飯香傳來,把玉尹從沉思中喚醒。他這才發現,天已有些擦黑,燕奴已回家了。


    “九兒姐,今日鋪子裏可好?”


    “嗯!”


    燕奴在廚房裏應了一聲,端著飯菜便走出來。


    “鋪子裏生意極好,三百斤生肉天未黑便都處理得當,連帶著作坊裏二百多斤熟肉,也賣的幹幹淨淨。方才奴使七哥與張三哥說,從明日開始,要多兩頭生豬。


    對了,大郎說,那殺豬的活計,沒必要給外人做,平白便宜別人。


    他也懂得殺豬,而且咱家又有了十五哥的入門貼,可以自行宰殺,也能省下不少。”


    讓楊再興殺豬?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釋然。


    沒錯,曆史上楊再興是個猛將,可不代表著,猛將就不能殺豬。


    君不見那張飛張三爺,也是個殺豬的出身?若可行,倒也真個能省下不少心思……


    “對了,那三岔口的院子,回頭找四六叔買下吧。”


    玉尹拿起一張餅子,對燕奴道:“那院子閑著也是閑著,大郎若真要接了殺豬的勾當,正好可以拿來使用。明天我再去開封府,尋四六叔商量下,把這件事解決。”


    他說的那院子,便是當初羅四六教他殺豬的地方。


    雖然羅四六沒有說,可玉尹能猜出來,那院子一定是羅四六名下的產業。隻不過太偏僻,而且羅四六這些年也不再從事殺豬的勾當,所以便廢棄在那裏不用……


    既然楊再興有這想法,便買下那院子來。


    想必羅四六不會有什麽意見,而玉尹手頭,也不缺這個錢兩。


    燕奴點點頭,“那地方極好,若能買來,倒是可以省了許多麻煩……”


    “九兒姐!”


    “嗯?”


    玉尹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今日我去見了肖押司!他與我說,最近我風頭太盛,隻怕會招惹來禍事。你還記得燕府尹嗎?他要被彈劾了,估計會有麻煩纏身。


    若我留在開封,少不得有苦頭吃。


    我思想一下,覺得肖押司所言不是沒有道理。四六叔的案子馬上要判定了,刺配充軍太原。我想陪四六叔一起去,一來可以避避風頭,二來也能幫四六叔打點妥當。


    估計這一去,要四五十天!”


    燕奴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漸漸的,她收起臉上的喜悅,好半天才低聲道:“真的很禍事嗎?”


    “嗯……這朝堂上的勾當,誰個能說清楚。


    官家雖說對讀書人優渥,可我畢竟不是讀書人……想當初,連蘇學士都難免烏台受難,若換做我,恐怕更不會有任何顧忌。與其這般,倒不如去躲多……待風平浪靜之後再回來,也就不再有事。隻是我這一走要許多天,九兒姐少不得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


    燕奴的頭好像撥浪鼓般搖著。


    “隻是小乙哥傷還未好,太原距離開封路途遙遠,奴有些擔心……”


    說話間,那眼圈卻紅了,一雙明眸中,淚光閃閃。


    燕奴雖極力想要冷靜,可是卻又忍不住有些不舍……以前倒也不覺得什麽,整日和玉尹一起,好像很平常。但而今突然聽玉尹說要走,哪怕隻是四五十天,燕奴心裏,卻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什麽,整個人都顯得那般無力。


    玉尹伸出手,把燕奴摟在懷中。


    “隻四五十天,不會太久,九兒姐莫要掛懷。”


    “可是……”


    燕奴難受的,快要哭了。


    好半天,她伏在玉尹懷中,努力平複了情緒。


    掙脫了玉尹的懷抱,那小臉紅紅的……


    “那什麽時候走?”


    “看四六叔的行程吧,我明日去開封府找三哥幫忙,一有消息,便馬上通知我。”


    “嗯!”燕奴突然抬頭,“對了,今日去找那安神醫,可有說道?”


    “這個……嗬嗬,許是李娘子弄錯了,那位安神醫是個酒鬼,喝得醉醺醺……我過去時,根本沒有看我傷處,隻丟給我一堆瓶瓶罐罐,也不知是什麽,便把我趕走。


    對了,那些東西在我房裏,九兒姐看看,究竟是什麽?”


    燕奴一怔,起身走進玉尹房中,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拎著那包裹走出來。


    在桌上放下,打開了包裹。


    她拿起一個罐子,打開來聞了聞,眼睛卻突然一亮,“金創藥?這可是好東西……”


    “什麽?”


    “這種金創藥,是專治外傷。


    以前阿爹也有一些,不過後來用完了,就沒再見過……嗯,這個是生肌散;這是活血散……小乙哥,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就算是有錢,也未必能夠在市麵買來。


    咦?”


    燕奴拿起一個黑色瓷瓶,打開塞子聞了聞。


    “這個……好像是,強筋壯骨散?”


    “什麽強筋壯骨散!”


    燕奴似乎有些不太確定,有拿起來聞了聞,又湊在燈下看了一陣。


    “記得小時候阿爹教奴練功,每次練功之後,都會讓奴在藥水中泡上一個時辰,說是能強壯筋骨。奴而今能練成第三層功夫,便有強筋壯骨散的緣故。隻是這強筋壯骨散太難調配……阿爹還是從一位老友手中獲得。後來卻未再聽他提過。


    安道全?


    這名字真個有些耳熟。


    如果這真是強筋壯骨散的話,小乙哥便可事半功倍,不出半載,練成第三層功夫。”


    “啊?”


    玉尹頓時目瞪口呆。


    拜托拜托,這不是什麽武俠小說,怎地聽上去,如此玄幻?


    “明日,小乙哥陪奴一起,再去找一找這位安道全安神醫,若這強筋壯骨散是他所製,絕非等閑之輩。


    慢著,這個是……”


    燕奴把那黑瓷瓶放下,拿起一個淡青色的瓷瓶。


    “這個是,斷續膏!”


    一張粉靨,閃爍著興奮光彩,燕奴拿著那瓷瓶興奮叫嚷道:“有這斷續膏,小乙哥這傷不出二十天,必能痊愈。斷續膏,真的是斷續膏……這安神醫果然厲害。”


    而玉尹,則一臉茫然。


    斷續膏?


    聽上去,似乎真的很武俠啊……感謝盟主刃雷飄紅,加更一章為賀……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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