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衙庭院中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一方是毫無防備,一方有備而來。加之耶律習泥烈在可敦城的根基並不算穩固,所以這戰鬥,幾乎成一麵倒,沒有任何波瀾的就結束了……耶律習泥烈能夠在可敦城立足,除了他那四太子的身份之外,便隻剩下蕭乞薛和坡裏括二人支持。


    而今,蕭乞薛被砍了一隻胳膊,顯然已經成了廢人。


    而手握三百斡魯朵的坡裏括卻歸順了耶律大石,整個署衙裏麵,還有幾人忠於耶律習泥烈?


    此時,可敦城已變成了火海。


    早已候命待發的黑山軍,在天空中出現焰火的一刹那,突然拔刀暴起,向校場中的遼軍發動攻擊。而遼軍毫無防備,瞬間便被黑山軍殺得血流成河。也難怪,方才還哥倆好的推杯換盞,誰又能夠料想到,這一眨眼間,朋友就變成了敵人?


    “黑山軍反了!”


    “黑山軍反了……”


    遼軍驚恐叫喊,卻見那些黑山軍一個個麵目猙獰,持刀便衝過來。


    校場裏,有大約五個百人隊。


    這些遼軍的戰鬥力不差,隻是黑山軍更加凶狠。


    與此同時,可敦城外的黑山軍也迅速集結起來,瘋狂向可敦城的大門發動攻擊……


    城內,火光衝天,喊殺聲一片。


    而城外,黑山軍又氣勢洶洶衝過來,可敦城頓時岌岌可危。


    蕭孛要合臉色蒼白,站在城樓上向城外觀望。眼中透著一絲絲緊張,但從表麵上看去,卻顯得格外平靜。他緩緩抽出寶劍,高高舉起,宛如一尊雕像,沉穩至極。


    也正是他這種沉穩,令方才慌亂不已的遼軍,迅速冷靜下來。


    “弓箭手!”


    蕭孛要合嘶聲叫喊,一排弓箭手迅速來到女牆後站立。


    黑山軍越來越近!


    他們手持火把,在火光中,麵目猙獰而可怖。


    “都統,城內發生暴動,四太子那邊會不會出現問題?”


    蕭孛要合心裏一動,但卻沒有理睬身邊的小將軍,而是鼓足丹田之氣,一聲暴喝:“放箭!”


    刹那間,弓弦聲響。


    一排利矢離弦射出,發出刺耳的破空厲嘯。


    嗡!


    伴隨著利箭射出,城下黑山軍頓時傳來一陣慘叫聲。


    十幾名衝在最前麵的黑山軍,被瞬間射成刺蝟一樣,一頭便栽倒在血泊之中……


    很顯然,黑山軍沒有想到,這可敦城竟然還會反抗。


    袍澤的慘叫聲,遍地的鮮血,非但沒有令黑山軍退縮,反而更激起了黑山軍的凶性。


    “給我衝過去!”一名黑山軍小將軍厲聲喝道:“使君有令,拿下可敦城,縱兵三日。”


    “衝啊!”


    悍不畏死的黑山軍,呼號著撲來。


    城上的遼軍,慌亂不已……好在蕭孛要合仍挺立原處,寶劍遙指城下黑山軍,厲聲喝道:“弓箭手,放箭!”


    又是一排利矢飛出,把十餘名黑山軍射殺在城下。


    “該死,斡魯朵是怎地做事?不是說好了,把城上守衛調走嗎?為何還有如此抵抗?”


    遼國官製中,都監以下,設有將軍和小將軍之職。


    一名將軍忙喝令黑山軍停止攻擊,遙望可敦城城頭,臉上露出凝重之色。


    蕭孛要合看著如同潮水般退下的黑山軍,心裏暗自出了口氣。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指揮這等大規模的戰鬥!是的,雖然隻有千百人,對蕭孛要合卻是一次從未經曆過的考驗。


    不過從目前來看,他經受住了考驗。


    “所有人,都穩住……黑山賊不過幾百人,又無攻城器械。而咱這城頭上,有兵馬千人,城內還有兩千兵卒,他們怎地也攻不上來。大家都穩住,待他們靠近,再放箭。”


    是啊,我們城上有兵馬千人,城中尚有兩千人。


    這一仗不管怎麽打,都是穩操勝券,又何必驚慌失措?


    遼軍在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迅速穩住了陣腳。蕭孛要合這才算鬆了一口氣,回身舉目向城中眺望,卻見火光衝天,隱隱傳來一陣陣喊殺聲,直令人心驚肉跳。


    “不對勁!”


    蕭孛要合突然眯起眼睛。


    “都統,怎地?”


    “馬特本,隻有兩百黑山軍,怎地會造成如此動靜?而且那些黑山軍大都集中在校場,便是鬧將起來,也不太可能在這麽短時間裏,便令整座城池都動蕩起來。”


    馬本特是一名小將軍,其職務就類似於女真人的謀克孛堇,百夫長。


    小將軍上麵,還有將軍、上將軍、大將軍。大將軍的職務,就相當於蕭孛要合的都統之職。而大將軍隸屬都元帥府,不過而今的可敦城裏,並沒有都元帥這個職務。


    大將軍一職,類似於女真人的忒母孛堇,萬夫長。


    但考慮到整個可敦城也沒有那麽多兵馬,所以便由蕭乞薛擔當。


    蕭孛要合身為都統,並不實際掌控兵馬。不過由於蕭乞薛並不管實務,所以便由蕭孛要合來執掌城中防務。說實話,長這麽大,蕭孛要合也沒有過戰陣的經驗。


    生平幾次搏殺,除了在青塚寨突圍之外,便隻有在來可敦城的途中,和女真人的幾次交鋒。


    不過,別看他沒有戰陣經驗,可是心思卻很縝密。


    否則餘黎燕也不會在招攬了蕭乞薛之後,便把兵馬都交給蕭孛要合。若僅僅是耶律習泥烈的命令,在可敦城用處並不算大,最多做個掛名的都統,不會有任何實權。


    偏偏蕭乞薛把兵馬交給了蕭孛要合,才使他能夠指揮調集兵馬。


    發現城中動蕩不堪,蕭孛要合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敏銳的覺察到其中的不尋常。


    “蕭都統,你的意思是……”


    “內奸,城中必有內奸。”


    “這不可能!”


    馬本特立刻大聲道:“大將軍麾下,皆忠勇之士。


    兩位將軍也都是忠心耿耿,怎可能會謀逆?”


    “將軍不叛,兵馬不亂……可是這城裏還有斡魯朵!對,必然是那些該死的瓦裏,否則城裏決不可能會出現如此動蕩。傳我命令,讓大家小心。馬本特,你立刻調集本部兵馬,藏於城門兩側。若我估計不錯,過一會兒必然會有瓦裏到來。


    一俟他們要奪取城門,便格殺勿論。”


    馬本特有些不太相信宮衛和瓦裏們會暴亂,可是軍令如山,雖然不太情願,他還是帶著本部兵馬,迅速跑下城樓。與此同時,蕭孛要合也是忐忑不安。這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狀況?小乙之前曾對我說,要防範耶律大石,難道說,真的是他?


    蕭孛要合想到這裏,也有些慌了神兒。


    猶豫了一下之後,他招手喚來城頭上的將軍,“石烈達剌幹,你可忠於我大遼嗎?”


    石烈,是太祖二十部後裔部落。


    這達剌幹年約三十上下,聽蕭孛要合這般說話,頓時勃然大怒,“我石烈一家,十餘代為大遼盡忠,咱又怎能背叛大遼?”


    “達剌幹,咱有種預感,四太子恐怕有危險。


    隻是這邊實在太過於混亂,咱也無法給你太多支援。咱信你是大忠臣,卻隻能給你兩百兵卒。咱要你立刻前往署衙,沿途若遇到兵馬,盡量招攬,若有叛軍,則格殺勿論。


    今夜,是關係咱大遼國祚,你能否順利抵達署衙,便是咱大遼國祚存亡的關鍵……


    達剌幹,咱可以信你嗎?”


    石烈達剌幹麵紅耳赤,身子更顫抖不停。


    他不是因為恐懼而顫抖,而是在激動,在興奮……探手抄起一口沉甸甸的金背大環刀,石烈達剌幹道:“蕭孛要合,咱之前不太服你,因為你從無經驗,卻竊據都統之位。可是今日,咱聽你的!可敦城的大門,咱便交給你!咱這就前去營救四太子,若四太子救不得,便是咱已經戰死……蕭孛要合,這裏便拜托你了。”


    “那四太子之命,也就拜托達剌幹將軍。


    還有,小心耶律大石,要保護好蜀國公主……那是咱大遼國所剩不多的血脈。”


    蕭孛要合肯定不會說,要保護餘黎燕,耶律習泥烈的死活,無關緊要。


    但必要的提醒還是要有。


    石烈達剌幹點頭,立刻點了二百兵卒,迅速衝下城頭,朝著署衙方向飛奔而去……


    公主,孛要合能做的,便隻有這些。


    如果天不佑我大遼,孛要合今日便在這可敦城的城頭上戰死,也算不負公主厚望。


    “都統,黑山軍來了!”


    就在蕭孛要合正思忖時,忽聽有人叫喊。


    黑山軍正緩緩向可敦城逼近,不過卻沒有了先前的那種凶猛。


    與此同時,一隊人馬正迅速朝著可敦城的城門畢竟,為首是兩名斡魯朵,在他們身後,則跟著二三百名衣著看上非常混亂的軍卒。


    這些軍卒,和那些遼軍的裝束明顯不同,而且看上去極為散亂。


    他們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名叫‘瓦裏”便是那些皇族、外戚、大臣之家,猶豫犯罪而降為努力的人。八百瓦裏,說穿了就是八百奴隸,正迅速趕來可敦城頭。


    蕭孛要合麵色凝重,心裏麵更緊張萬分。


    “弓箭手,黑山軍不到百步距離,不得放箭……給我把他們阻擋在五十步外,絕不可令其靠近城門。


    其餘人,隨我來!”


    腹背受敵,前後夾擊……


    蕭孛要合率領一百名弓箭手,站在內牆馳道上,看著遠處的瓦裏,正迅速逼近……


    大遼生死存亡,便在今夜見分曉!


    蕭孛要合想到這裏,抬手取來一張黑漆弓,撚一支點鋼箭,“聽咱號令,準備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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