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晚了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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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寒窗苦讀書,一朝成名天下知。


    有宋以來,重文輕武。士農工商,唯有成為‘士’,才能算作是真正的出人頭地。


    玉尹沒進過學堂,想進入仕途便困難重重。


    楊金蓮雖不太與外界接觸,可畢竟也是太學生的妻子,焉能不懂得這其中的奧妙?


    “如此說來,的確可惜!”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不知不覺便到了便橋屠場。


    遠遠看去,見便橋屠場外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大門口有一排小屋,聚集了不少婦人,正在詢問這加工牙刷的事情。還有一些婦人,則拿著已經加工好的牙刷,前來結算工錢。這是個新興的產業,很多人都不太熟悉。所以雖然對此感興趣的有不少,卻大多是駐足觀望。有那簽下契約的婦人,也是每天都要過來結算。


    她們也害怕會出現差池,萬一燕奴停了此事,那豈不是白做出這麽堆莫名其妙的東西?


    即便是六嫂,也抱著這想法。


    哪怕她嘴上對玉尹是讚不絕口,但內心裏,始終還有些嘀咕。


    不過來到屠場門口結算,卻發現小屋中已專門安排了人負責接待。三名斷碑溝的婦人在那裏清點檢查,剩下還有兩人,則負責清算工錢,人雖多,卻是有條不紊。


    六嫂興致勃勃上前,把牙刷交出去。


    而後又與那管事的婦人介紹了楊金蓮,便很快簽下契約。


    楊金蓮不缺錢,所以也不打算每天過來結算。她做這活計,更多是為了打發時光,同時內心裏,也有一種她自己都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期盼……


    拿了契約,楊金蓮在六嫂的帶領下,領了材料。


    她挎著包裹和六嫂正要離去,卻見迎麵一騎行來,馬上端坐的,赫然正是玉尹。


    玉尹今日出城,去找牛皋交流。


    他發現這牛皋,並非說嶽小說裏,那個五大三粗,有點傻乎乎的黑大個。相反,牛皋非常機靈,有些事情,他看得也很清楚。玉尹不好太過明顯的去討好牛皋,於是便隔三差五,找牛皋嘮嘮家常,有的時候甚至會拉著牛皋,比試下武藝。


    這感情是慢慢處的!


    時間久了,自然就能變成朋友。


    更何況玉尹和牛皋本來就是朋友,兩人這段時間的接觸,也令這交情更加深許多。 玉尹遠遠便看到了楊金蓮,不由得一怔。


    他翻身下馬,微微一笑道:“楊家娘子,怎地會來這裏?”


    不知為何,沒有見到玉尹的時候,想著能見到他;可真個見到玉尹的時候,楊金蓮這心裏,卻是砰砰直跳,期期艾艾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張粉靨頓時通紅……


    六嫂一怔,旋即看出了端倪。


    “金蓮和玉大官人認識?”


    “啊……”


    楊金蓮剛要開口,卻聽玉尹道:“呃,前次路過楊家娘子門口,適逢大雨,濕了身子。楊家娘子見我可憐,便把我帶到家中,還換了件衣服。本打算過兩日便還回去,不想進來事情繁多,根本脫不得身。若非見到楊家娘子,某險些忘記。”


    玉尹說的是鏗鏘有力,仿佛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越是如此,六嫂就越不會懷疑什麽。


    相反,如果玉尹遮遮掩掩的,說不得便要產生什麽謠言。


    楊金蓮輕聲呢喃:“當不得事,大官人若有空閑時,還來便是。”


    “嗬嗬,金蓮在我們那巷子裏,可是出了名的心善。


    不過她家中過的淒苦,聽聞大官人這邊有活計,所以便來討要了一個,以後還請大官人多關照。”


    楊金蓮一怔,輕輕扯了一下六嫂的袖子。


    可那六嫂卻恍若未覺,仍滔滔不絕的說著,並趁機把自家的名字告訴了玉尹。


    楊金蓮家中淒苦嗎?


    玉尹可沒有這個感覺……她丈夫那身衣服,質地不俗,做工講究,可不像是淒苦人家。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明白了六嫂的心意。


    隻怕‘多多關照’才是重點,至於是關照楊金蓮還是關照她?嗬嗬,這就不好說了!


    當下朝楊金蓮一笑,卻見這小女子的臉,騰地一下更紅了。


    他點點頭,沒有接話,隻是朝六嫂拱了拱手,便牽著馬走進屠場。


    把個六嫂弄的有些發懵。


    她本意就是希望能增加些工錢,可玉尹這又是什麽意思?


    “六嫂,剛才怎地那樣說話,奴又何時過得淒苦?”


    六嫂聞聽忙說:“金蓮怎地這般老實,既然與玉小乙認識,便請他關照則個,也好多些工錢貼補家用才好。自家知道金蓮不缺錢兩,可是……唉,也不知他明白沒有。”


    楊金蓮卻明白了!


    有些嗔怪的看了六嫂一眼,本想要責怪她,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是啊,六嫂家裏過的並不輕鬆。


    她便是那般說了,也怪不得她……但願得他莫要誤會才是,以為奴是個貪錢的女子。


    呸呸呸,他如何看,與奴何幹?


    奴便是貪錢,和他也沒有關係……


    可心裏這麽想,臉頰卻是一陣陣發燙。


    “六嫂,這天也不早了,咱們回去時,還要買生肉,莫要耽擱才好。”


    本一腦門子糾結,盤算著玉尹是否能給予照顧的六嫂聞聽,忙點點頭,和楊金蓮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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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玉尹而言,楊金蓮不過是生命中匆匆過客。


    當日小巷中的偶遇之後,他是真個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卻不想竟在自家屠場門外相遇,莫非是緣分?


    想到這裏,他突然曬然。


    不過隻是一次偶遇罷了,怎地想這許多事情?


    他牽著馬走進屠場,把暗金牽進了馬廄之中,便直奔屠場的小樓而去。


    此時,張三麻子送來的生豬都已經宰殺完畢,生肉已送往玉家鋪子,玉家作坊,還有各個酒樓之中。而今玉尹這屠場,每天要宰殺近五十頭生豬。其中高陽正店,潘樓,千金一笑樓以及梁門大街酒樓等十幾家正店,每天要要消耗四十頭左右的生豬。其餘的生肉,則放在了馬行街和玉家熟肉作坊裏,堪堪正夠了使用。


    自從便橋屠場開工以來,玉尹每天早上都會跑來這邊,親自宰殺五頭生豬。


    那套花刀,隨著他不斷的試煉,逐漸掌握了其中敲門。不過若說真個出神入化,還遠遠達不到要求。


    燕奴呢,最近也是神出鬼沒。


    晌午時她會先去玉家鋪子看看,而後又到觀音巷查看一下工程進度。


    晌午後則和張二姐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商量些什麽事情……晚上玉尹在流蘇園教導徐婆惜唱腔時,她便跟隨安道全讀醫書,學醫術,整天忙得也是不亦樂乎。


    玉尹倒不反對燕奴這般忙碌,因為他自己也有許多事情要處理。


    大宋時代周刊的辦公場所,已經全部準備妥當。李逸風在負責操辦這件事情,從原先的角子門附近,搬到了浚儀橋街,高堯卿名下那所宅子,連帶著那些工匠,也一同過去。


    同時,李逸風還吸收了一些落魄學子,負責文章校訂等工作。


    隻等八月十五日一到,便要發行創刊號,在這之前,需要進行大量的準備工作,所以也非常忙碌。


    大家都在忙……


    以至於燕奴早就說要去拜訪陳希真,也始終未能抽出空來。


    玉尹對那老怪物,還是有些忌憚。


    畢竟聽安道全說過,陳希真和周侗之間,並不算特別融洽,甚至還有一些恩怨糾葛。


    也不知道,自己和燕奴過去拜訪時,這老怪物究竟是怎樣一個態度?


    “小乙,總算回來了!”


    玉尹剛走到小樓門口,便見高寵跑出來,“陳公子在裏麵,已經等候多少。”


    陳公子,便是陳東。


    玉尹把他那西行記的構思寫出來之後,便交給陳東來潤色。


    陳東呢,也頗為爽快,在聽了玉尹的想法之後,二話不說便把這個活計給接下來。


    不得不說,這家夥畢竟是太學生。


    遣詞造句絕非玉尹這個二把刀可以相提並論,甚至在某些細節上,更貼切與這個時代。


    “小乙,這《西行記》的首篇已經寫好。


    不過自家覺著,這篇文章最好還是不要放在你說的那個正刊上,否則必然會引發朝堂上的動蕩。而今大遼亡國,西夏稱藩,官家對女直人始終存在一些幻想……你把女直人說的這般厲害,隻怕會讓朝堂上那些主張議和者更加堅定議和主張。


    所以我在你的想法上麵,作了些變化,你看看是否可行?”


    說著,陳東便把一頁稿紙遞上。


    玉尹大眼一掃,頓時蹙起眉頭來……


    “這不是……”


    “嗯,自家便是用的小說家方式,以說書講史的方式,來探討女直人的可怕之處。


    主要是透出女直人殺人成性,凶殘可怖的模樣,如此一來,大家便可以對女直人,有一個直觀的了解。而在朝堂上,官家說不得也會因此,而產生一些動搖。”


    “你……見過女直人屠城?”


    陳東聞聽哈哈一笑,“自家雖未見過,可史書中卻有記載。


    想當初五胡亂華,生靈塗炭,江北地區十室九空。想那女直人,和當年胡人何異?便找了些史書參考,才寫了這麽一段。你且看看,回頭和大郎商議,看是否能通過。”


    玉尹連連點頭!


    這陳東考慮的,似乎更加周詳。


    不過,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一樁事情。


    當初他曾經撿到過一張名單,猜測陳東卷入了什麽黨錮之爭,不知道而今又如何?


    玉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詢問。


    卻在這時,忽聽屋外有人道:“小乙哥,外麵有個人,自稱是高衙內的扈從,請小乙哥午後往下橋園相見。”


    高衙內找我?


    玉尹一怔,旋即出屋問道:“可有說,尋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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