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去吧,好嗎?”楊洋低頭詢問慕小蟲的意見。


    慕小蟲點點頭,楊洋這才抬起手來敲門。


    敲門聲驚動了房間裏的人,夏正涵和徐婭立刻抬頭看向門口,夏正涵說了一聲:“請進!”楊洋才拉著慕小蟲的手走了進去。


    夏正涵和徐婭一看到慕小蟲走了進來,立刻雙雙站了起來,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夏導,阿姨,我們來了……”楊洋率先打招呼,慕小蟲下意識地把自己往他身後藏了藏,別過臉去不看夏正涵和徐婭。


    “好,好,小蟲,你真的……肯來……”夏正涵感激地看了楊洋一眼,視線又轉到他身後那個隻露出半個身子的小小身影上,激動的嘴唇都哆嗦起來。


    而徐婭衝楊洋點了點頭,看到慕小蟲,她的臉上浮現出愧疚之色。


    “快點進來吧,別光站在門口。”夏正涵快步走了過來,想要拉慕小蟲的手,但是抬起來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那隻剛剛抬起來的手又垂了下去!


    房間裏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尷尬。


    “過去看看小蝶吧……”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身子往旁邊讓了讓,把通向病床的路讓出來給慕小蟲和楊洋,他的眼睛轉過去看著病床上的夏小蝶,目光裏帶著疼愛和憐惜,隻說了這幾個字他就沉默了下來。


    慕小蟲沒有說話,但她的心裏並不像她的外表表現的這麽平靜,甚至可以說,此時她的心裏掀起了巨浪狂波,沒想到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夏正涵竟然蒼老到了這樣的程度,原本意氣風發的樣子全都不見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站在床邊看起來好像原來挺拔的身子也變得有些佝僂了,可見小蝶的病給他的打擊有多大,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這個心比天高,和他的關係一直不和睦的女兒,還鬧出了這麽大的緋聞,讓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替她操心……


    慕小蟲的心裏有些隱隱的疼……


    想要和他說點什麽,但是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聲音。


    一想到被病痛折磨的媽媽,她又不知道應該和這個人說什麽。


    狠下心,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徑直走到小蝶的病床前。


    病床旁邊站著夏小蝶的媽媽徐婭,徐婭見小蟲走了過來,變得滄桑的臉上擠出了幾分笑,可是那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她的嗓音低啞,輕聲說:“小蟲,你來了……”


    小蟲抬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就急忙轉到了其他的地方,心虛愧疚地不敢和慕小蟲的視線對視。


    從她在醫院裏大鬧那一次算起,這麽久以來,這還是慕小蟲第一次見到她。


    以前她雖然算不得很漂亮,但是也有幾分顏色,那一次在醫院裏,她的氣焰是多麽囂張跋扈,打扮得也倒配得上她丈夫是個大導演的形象,一點兒也沒有從鄉下出來的鄉村婦女的土氣,但是此刻看起來,她形容枯槁,雙眼無神,沒有一絲神采,身上的衣服也帶著褶皺,到顯出了幾分骨子裏的俗氣。


    這個慕小蟲原本發誓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臭婆娘,發誓如果再見就要狠狠地把耳光甩到她臉上,她在心裏視為仇人的女人,現在就站在她麵前,她卻發現自己下不了手,心裏雖然還是隱隱有些憤恨,但是她的確對她提不起太多的恨意。


    她此時隻是一個絕望的,快要失去唯一的女兒的可憐女人。


    慕小蟲對她倒生出了幾分悲憫。


    “我來……看看小蝶……”慕小蟲低著頭說,沒有稱呼,似乎這話並不是對著眼前這個女人說的,隻是在自言自語。


    可是徐婭聽到慕小蟲回應了她的話,竟然激動地搓了搓手:“好,好,小蟲啊,小蝶從早就念叨著想要見見你,謝謝你來看她……”


    沒有一點兒囂張的樣子,倒是有些拘謹,客客氣氣地,她這態度出乎慕小蟲的意料。


    慕小蟲往前走了幾步,直走到夏小蝶的病床前,這才覺得被子下麵的夏小蝶消瘦得有些可怕,她明明躺在床上,但是似乎被單下麵根本就沒有人。


    突如其來的,慕小蟲的鼻子一酸,眼圈就有點紅。


    她突然很懷念她甜甜糯糯,用那有點發嗲的聲音喊她:“小蟲姐姐…


    此時她很聽她再喊自己一聲……


    楊洋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和她手握著手,此時感受到了慕小蟲的悲傷,輕輕握緊了她的手,給她無聲地安慰和鼓勵。


    “小蝶,小蟲姐姐來看你了,你不是最想見她嗎?你睜開眼睛看看她……”徐婭在床邊輕聲喚,不一會兒就見小蝶悠悠的睜開了眼睛。


    原來她並沒有睡著,隻是身體太虛弱了,讓她沒有精力一直睜著眼睛。


    一眼看到了慕小蟲,夏小蝶那雙無神的眼睛頓時閃過一絲光彩,蒼白的嘴角微微彎起:“小蟲姐姐,你來了,真好……”


    她的聲音很微弱,看起來狀態的確差勁到了極點,和以前的她判若兩人。


    “嗯,我……聽說你生病了,想見我,就……來看看你,你別說話,好好休息……”慕小蟲輕聲說,語氣是從來沒有的溫柔。


    夏小蝶的嘴角笑意更大了,她的手從被單下麵伸出來,瘦骨嶙峋,顫巍巍地伸向她:“可是,我想和你說說話,有些話一定要……現在就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不管什麽重要的事,等你好了以後再說也不遲。”慕小蟲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抓住了夏小蝶的手,安慰般的說道。


    “不,一定……要現在說,正好……爸爸也在……”夏小蝶的視線轉了轉,看向一邊的夏正涵。


    夏正涵急忙探過身,點點頭,問道:“你有什麽話,你說……爸爸和小蟲姐姐,都聽著呢……”


    “爸爸,你說過要為我專門……拍一部電影,讓我做……女主角的,對不對?”小蝶斷斷續續說道。


    “對,爸爸答應過你,一定讓你做一次最美麗的女主角…夏正涵握著小蝶另一隻枯瘦的手說道,“爸爸已經在籌備那部影片,很快就可以開始投入拍攝了,等你的身體好一點了,我們就開始拍,名字就用你喜歡的那個,就叫《夏天的蝴蝶》,好嗎?”


    小蝶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真的嗎?這麽快……就準備好了,爸爸一定……很辛苦,謝謝爸爸……”


    “不用和爸爸這麽客氣,爸爸是誰啊?爸爸可是天下無敵的……”夏正涵紅著眼圈笑,陽仔看起來心酸極了。


    慕小蟲的心一跳,“我的爸爸可是天下無敵的好爸爸…這句話,似乎她也說過……


    那時候,她還有個“天下最美麗的好媽媽”!


    可是現在,這句話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似乎都帶著一絲悲劇的色彩。


    “可是對不起,爸爸,我想……我可能不能……出演女主角了……”小蝶虛弱地懇求說,“所以,我想讓……小蟲姐姐……替我主演……那部電影,好嗎?”


    “胡說什麽?那可是……爸爸……專門為你準備的電影,女主角……必須你來演……”聽到夏小蝶的話,慕小蟲心裏酸澀,忍不住喊道。


    但是說道“爸爸”這個詞的時候,她還是頓了頓,而且聲音也低了下去……


    夏正涵聽到小蟲說“爸爸”的時候,猛地抬頭看向她,眼神裏閃過不可思議的光,激動的差點流眼淚。


    這麽久了,小蟲一直和他十分疏遠,因為她媽媽的事情,她一直在怪他,自從她媽媽去世以後,她從來不曾叫他一聲“爸爸”,甚至都沒有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現在,她終於肯叫他一聲“爸爸”了,他怎麽能不激動萬分?


    而楊洋聽到小蟲說出“爸爸”這個詞的時候,心裏的欣慰也是用語言無法形容的,這聲“爸爸”足以證明這麽久以來,他一直的默默努力是值得的,終於有了回報。


    “我是……說真的……,小蟲姐姐演的電影……我看了……好幾遍,演的真好……比我好……,所以,小蟲姐姐替我演……一定很好看……”小蝶說這些話已經說得很累了,中間停頓了好幾次,但是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


    “我不要,說了你自己演就是你自己演……”慕小蟲倔強地拒絕,似乎隻要她不答應演這部電影,小蝶就不會離開這個世界一樣。


    “我求你了……小蟲姐姐,這是我的……心願……,我……想在臨死之前……看到這部電影……,演我自己的……電影……”小蝶很吃力地把這些話說完。


    “臨死之前”這幾個字衝擊著慕小蟲的大腦,讓她想起了自己那個曾經在死亡邊緣掙紮的媽媽,她臨死之前有沒有什麽願望呢?


    如果有,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替她實現……


    就像現在,小蝶的心願,其實她也會盡量去幫她實現。


    隻是現在,她心裏過不了這道坎,她不能輕易地答應,讓小蝶覺得實現了願望,就可以放棄對活下去的渴望。


    “不要,不要!我不管,你自己演,等你好了,你自己演,我才不要演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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