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的味道是城牆上的主調,防守在這裏的士兵們驚訝的發現,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如此恐怖的怪物。震懾住他們的並不隻是鼠人的形體,更是那種瘋狂。一百隻鼠人衝向城牆下的魔像,能夠躲過從上方傾瀉下的箭雨,避開鐵人的攻擊,爬到魔像身上的幸存者不足十隻,而這十隻鼠人中可以成功爬到傀儡的頭頂,最接近城牆的高度,不足一掌之數。這不到五隻鼠人裏可以完成飛躍,真正落到熔鐵城城牆上的則更少,有的時候它們為了爭奪更好的起跳點互相碰撞,導致沒有一個可以攀上城牆,有的時候它們跳躍的蓄力不足,一頭撞到灼熱的牆壁上燒成一團灰燼。


    但,哪怕是百中選一甚至更加稀少的比例,對漫山遍野的鼠人大軍來說也是一個相當可怕的數字。烈錘領的士兵們不得不一麵朝城牆下射出箭矢,同時提防著野獸的登陸,好在這樣的情況注定了同一時間不會有過多的鼠人登上城牆,手拿近戰武器的戰士有足夠的反應時間擊退這些敵人。


    如果戰局這麽持續下去,等到天亮的時候鼠人大軍也不能得到什麽實質性的戰果,這場交戰或許會像在王都時一樣最終以鼠人的食物嚴重不足告終,可是,當巨型鼠人們終於接近城市的時候,戰場上的風向再次產生了變化。


    “喂,人類!這些家夥不停地爬上來,怎麽辦?”一腳將從巨型鼠人背部爬上來的敵人踹下去,巴克姆的聲音頗有幾分急促的意思。隨著巨型鼠人們開始靠近熔鐵城,大量的普通鼠人像是依附在大樹上的攀援植物一樣爬了上來。看樣子它們是希望通過高大的同類直接撲到城牆上去。這本不是太過麻煩的事情,可是對於精靈來說,一邊控製巨人的行進方向不至於讓其跌倒,一麵還要小心不被爬上來的鼠人幹掉,這就有些太難了。


    “有嗎?我覺得還可以啊。”和狼狽不堪的扈從不同,裏昂現在的情緒倒是非常的高漲。在鼠巨人不算寬闊的肩膀上,血獅竟然不顧被甩下去的風險站了起來!一把到處都是破口的舊獵刀在他的手中好像變成了傳說中可以屠龍的寶劍一樣,即使是在這種狹窄顛簸的情況下戰鬥,裏昂的腳步和氣息也可以保持在非常平穩的狀態。甚至在將自己這邊的鼠人清理幹淨之後,騎士還有餘力用武器伸到精靈的那一邊將一些巴克姆來不及處理的敵人解決掉。


    “嗚…”如果說在平地上精靈的戰技和騎士長還有一拚之力的話,那麽二者的高下在眼前這種極度惡劣的環境中則展現的非常清楚,同樣的情況下,巴克姆必須依靠著插在巨人身上的長刀,半蹲著身子才能保證自己不被甩下去,這也就注定了他左手的短刀可以做出的反擊動作十分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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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隨著更多鼠人爬上來,精靈勢必會堅持不下去。不過好在巨型鼠人的腳程還是足夠快的,即使是馬車也要跑上一會的距離在它們大步的邁進下快速縮短,眼看著裏昂他們控製著的巨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離熔鐵城的城牆沒有多遠了。而城牆上散發出的熱量也在提醒著騎士長和精靈,一旦他們瘋狂的計劃失敗,等待他們的下場並不會比死於鼠人的攻擊好上多少。


    “嘿嘿,準備好了嗎,小子?”身上濺滿了血跡的騎士站住身形,毫無懼色的看著前方快速接近的鋼鐵魔像,他知道烈錘大公不會為了他們兩個人停止魔像的運作,所以想要活著回到城牆上去,他和巴克姆不僅僅要完成兩次極為困難的飛躍,更要躲開來自傀儡的攻擊。


    精靈沒有回應騎士的問題,不過從他略微站起的身形來看,巴克姆正在努力讓自己跟上裏昂的行動計劃。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許精靈曾經的訓練讓他可以熟練使用自己的武器,但是戰士的訓練裏可不包括如何從一個五米高的巨人肩上跳到另一個差不多高的傀儡假人頭上最後再等上城牆,這無關戰鬥的技巧,完全是對身體素質和時機掌控的考驗。巴克姆咬了咬牙,反手用刀柄將身後一隻企圖偷襲自己的鼠人敲下去,若是在以前,他不會懷疑自己在密林中練就的身手,這次跳躍絕不會比在脆弱的樹枝間飛蕩要困難。可是現在……


    瞎掉的眼睛仍然讓年輕的戰士感到不適,巴克姆很擔心在隻有一隻眼睛的情況下他身體的平衡感和方向感能不能和之前一樣好。不過,現在可不是擔心這些的時候。巨人和鐵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十分接近了,在這個距離上,精靈甚至可以看清那些鋼鐵傀儡是如何利用身上的刀刃將妄圖爬上它們身體的鼠人絞成一團碎屑的。


    “放心,那不會是我們的結局。”不知何時來到巴克姆身邊的裏昂注意到了自己的扈從在擔心什麽,他隻是瞥了一眼傀儡上的刀刃就將視線挪開了,就如騎士說的那樣,血獅從來不會無謂的擔憂。隻是裏昂很懷疑精靈能不能像他這樣在危險之前保持鎮定,所以為了讓巴克姆從過度的緊張中緩解出來,他又說道,“再說如果你要是被絞碎了的話不會有這麽多血的,你知道,我一直覺得你們這些精靈身體裏流的是樹汁。”


    帶著幾分種族歧視的惡劣笑話起作用了,在騎士長的刺激下,精靈的身體明顯放鬆了些許,同時巴克姆也不甘示弱的反擊著裏昂的調侃,“我身體裏流的是不是樹汁我不知道,不過你要是不小心掉進去的話,恐怕會把這個戰爭機器卡死吧?都一把老骨頭了就別出來加重年輕人的負擔。”


    “哈哈哈哈”裏昂聽了不怒反笑,他現在覺得身邊的這個精靈有點他手下士兵的樣子了。“那我們就來比一比,看看誰先踏上城牆?”


    “樂意奉陪!”


    碰撞,來臨。


    巨型鼠人的身上沒有鎧甲,如果說那些普通的鼠人還能找到一些人類遺留下的防具武裝自己的話,那麽這些大家夥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它們唯一的防護能力,來自身體上厚重的毛皮。不過,龐大的體型給這些巨人帶來了常人無可比擬的厚實皮膚,當時巴克姆在將武器刺入巨型鼠人肩膀的時候就覺察到,它們的皮膚硬度並不比普通的皮甲差。


    那麽,這樣的皮膚遇到出自熔鐵城的魔像時能不能起作用呢?答案是否定的,和體型相比毫無長進的智慧讓巨型鼠人們伸出手臂,想要憑力量控製住駭人的金屬傀儡,它們的毛皮和皮膚在旋轉的鋼製刀刃麵前並不會比黃油結實,疼痛,甚至比傷口處噴出的血花更晚的被察覺到。


    “嚎!”因耳部受到重擊麻痹的感官被劇烈的疼痛喚醒,恐懼,憤怒,以及其它原始情緒掌控了這個巨人。它頂著雙臂上乏力的感覺,猛地扭動身子,竟是想用自己的左肩去撞擊魔像的鋒刃,借此將肩膀上的騎士和精靈殺死。


    城牆散發的高溫加上前方金屬傀儡轉動的利刃吹起的氣流混雜成了令人窒息的熱風,裏昂和巴克姆都很清楚,他們的機會隻有一次。魔像的刀刃已經離二人不到十步的距離,機械帶動刀刃旋轉的刺耳聲音挑動著戰士們的耳膜。沒有發令,也無需發令,幾乎在同一時間,血獅和他的扈從一同從巨人的肩膀上躍出!


    呼,吸…


    巴克姆從來沒覺得一次換氣有這麽漫長,但是當他跳向魔像的頭部,感受著可以將自己絞成碎肉的殺戮機器在腳底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轉動,戰場上的喧囂和緊張仿佛都成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瞬,萬年。精靈想到了很多,他記起了故鄉的森林,童年對人類世界的向往和同族的鄙夷。


    不過那又有什麽關係呢?雖然失去了一隻眼睛,可是現在我正在這裏經曆著無數人做夢都參加不了的冒險!時間在精靈的勇氣升騰時恢複了流動,重力拉扯著兩具軀體向下墜落,在二人的腳下,是不知巧合還是故意低下的傀儡頭部。“吼啊!”巴克姆下意識的咆哮著,在這一刻,所有所謂精靈的矜持,森林之子的傲慢,那些古老的傳統和信條都遠遠的被他拋在了腦後,留在巨型鼠人的肩膀上被冰冷的鋼刃撕成碎片!


    “哐當!”腳下,是堅固的金屬,裏昂看了一眼自己的扈從,在看到巴克姆眼中燃燒著的某種東西時露出欣慰的笑容,戰士的成長隻能,也隻有在生死之間才能完成。現在,他的小跟班離一名合格的戰士又邁出了一步。不過,此時可不是慶祝的時候,魔像的頭頂並不安全,且不提正準備和兩人爭奪這有限空間的鼠人,鋼鐵傀儡不可能保持一個姿勢不動,他們的時間並不充裕。


    但那又如何呢?落地的腳是左腳,接著前衝的力量,右腳從身後重重的踏到身前,力量從腳跟爆發,在腳趾離開金屬是達到極致。所謂的緊迫,所謂的千鈞一發,在老練的戰士麵前毫無意義,哪怕利刃加身,在生死中鍛煉出來的心靈也隻有一種反應,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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