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魯斯沒有再返回熔鐵的營地,他知道肩膀上的孩子做出了什麽選擇,現在,是他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兩匹老馬不安的站在山坡上,這是現在的熔鐵能找到的為數不多的代步工具。佩格有些吃力的牽著韁繩,讓這兩匹馬不至於逃走。


    “他怎麽了?”女巫一邊和身後的牲畜較勁,一邊詢問著走來的魔裔。


    喀魯斯轉頭看了看肩上安靜下去了的孩子,“隻是哭累了。”說完,他走到馬匹邊扯下了鞍子下的襯布,小心的裹在男孩身上。


    “有人來了。”佩格出聲提醒道,不過就算她不說,殺手也早就覺察到了來人的身份。


    烈錘大公身上依舊是那副殘破的盔甲,他裸露在外的肢體上滿是纏繞的繃帶顯然受傷不輕。“這就走了?”


    魔裔將學徒放到馬背上,走向自己的老朋友,身高的差距迫使他必須低著頭才能看到安德烈的臉。盡管矮人的壽命漫長,可幾十年的時間並不是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相比較記憶中的樣子,現在的烈錘大公胖了一些,可雙眼卻一樣精神。


    “巫師已經先出發了,所以是的,該是時候動身了。我已經為了這小子耽誤的太久了。”


    “這不是你的戰爭,夥計。你不屬於這個國家,也沒有義務為它拚上性命。如果你要離開…不如說我請你離開吧,這裏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期,也許叫你過來本身就是個錯誤的決定。”安德烈抬起頭,這個動作在高傲的山巒之子身上可不多見,大部分的矮人都拒絕抬頭看人,因為這讓他們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喀魯斯知道自己這位老朋友的脾氣,他笑了笑,伸手放在安德烈的肩膀上。“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這裏不是別的地方,這裏是他的家。你留在這裏幫他守望了那麽多年,現在,我也得出點力才行。不然,下次喝酒的時候我可不好意思下口啊。”


    矮人見勸不了殺手,隨即也笑了起來,他拍掉肩膀上的手,伸出拳頭用力敲了喀魯斯的胸口一下。“哼,隨你便。可是你得記得,你這條命是我們救回來的,別讓他浪費在無聊的地方。”說完,他轉頭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但走了幾步後又停了下來,“那孩子,我是說馬背上那個。他的身世我查了查,家裏人都死在崩塌裏了,從內地剛遷來的木匠家庭,定居還不到半年。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別帶他回來了,這個國家的人不會接受和殺死他們親人的怪物居住在一起的。”


    “怪物嗎?”魔裔低聲咀嚼著這個單詞,然後提高了音量,“沒名字沒關係。反正我也正打算給他重新取一個。倒是你,小心別和那群長耳朵打起來。沒了錘子你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放屁,老子光一條胳膊就能抵得上十個精靈!”安德烈揮動著他粗壯的手臂,常年的鍛煉和作為鍛造師的職業特性讓它們確實看起來充滿力量。


    聳了聳肩,喀魯斯走回馬匹旁邊翻身上馬。他檢查了一下鼠人的狀況,在確認後者已經因為疲憊睡著之後輕輕點了點頭。“需要我幫忙嗎?”他對著試圖爬上馬背的佩格說道。綠色長發的女巫當然沒有回答他,隻是自顧自的嚐試上馬,隻是盡管那是一匹老馬,對於佩格來說也還是高大了一些。魔裔在失去觀看的興趣了之後催馬靠近,不等對方反抗就抓著領子將佩格一把抬起來扔到馬背上。這個舉動讓後者不自覺的發出驚呼,可喀魯斯又怎麽會在乎這個呢?


    “嘿!”隨著韁繩一抖,殺手胯下的馬匹邁開了腳步,緩緩走向北方。


    晨光不止照亮了一個地方,在共同的陽光下同時發生著很多事情……


    “你確定要這麽做?”起司看著房間裏那個被綁在椅子上的人,轉頭對馬庫斯問道。


    這裏是青山堡,地處黑山領邊境,位於濁流鎮以南,距離大概兩三天的路程。至於椅子上的人,他是青山堡的主人,霍頓男爵。他的爵位來自世襲,起源是祖上曾經跟在黑山家族的旗下征戰,為自己的後代換來了這一小塊封地。隻是到了霍頓這一代這個家族早已不再靠戰鬥維生,青山堡出產整個王國最好的箭矢,他們手下工匠製作的戰爭器械也同樣直接供給給蒼獅的軍隊。


    這或許也是西格特安排這裏作為馬庫斯第一站的原因,現今的蒼獅境內能打仗的士兵尚且大有人在,可人類一方的生產卻幾乎全麵停止。像青山堡這樣具有製造軍械能力的城市重新回到國王的旗幟下是非常有必要的。


    但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這倒不是說霍頓男爵有意趁亂割據一方,而是因為他的膽子實在太小了。這個嚴重恐懼鼠人的家夥把自己關進了石質的塔樓,帶上大量的食物和水,那感覺就是想要這麽撐到這次瘟疫結束再出來。值得一提的是塔樓裏可沒有配套的衛生設施,這位男爵大人在解決排泄問題的時候會直接對著窗外發泄。這也讓塔樓有了一個新名字,“惡臭塔”。


    按起司的意思,這種貴族不管也罷,反正青山堡在失去了這位男爵後依然運轉如常,就放這家夥自生自滅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可馬庫斯不能同意這個觀點,作為國王之手,他很清楚自己的責任。讓青山堡恢複效忠隻是第一步,鼠人的浪潮終將退去,而那時每個人在這場天災中的表現都會被拿到陽光下審判。今天,他可以放任霍頓男爵自生自滅直接接管青山堡,但這種行為無異於剝奪了一名實權貴族的領土,一旦被其它貴族領主知曉,誰也不知道他們會有怎樣的反應。


    忠誠是很難維係的,哪怕隻有表麵的忠誠也是如此。在任何有貴族存在的國家當中,為了這個階級而設立的法律總是遠遠多於其它階級,而那些隻對貴族開放的特權有的甚至令王室也羨慕。這一切都是為了用重重的鎖鏈將這些手裏握有土地和大量財富的家夥牢牢的,牢牢的綁在國家這個整體上,不讓他們有機會脫離。


    “我很確定要這麽做。請你別再和我確認了,在這裏每多吸一口氣都讓我更想吐。”馬庫斯用手絹捂著口鼻,悶聲說道。


    “隻限於這次,我同意他的說法,真的。”站在男爵背後的洛薩也用一副痛苦難耐的表情看著起司。


    “好吧。”法師也已經受夠了房間裏的惡臭,這混球竟然喪心病狂到在自己的起居室裏拉屎!起司的眼睛裏閃過魔法的微光,塔樓的木質窗戶被無形的力量打開。洛薩看準時機飛起一腳,將男爵連人帶椅子一起順著窗戶踹了出去。一根綁在塔樓屋梁上的手臂粗細的麻繩連在男爵椅子上,保證椅子上的人不會落到地上和他的糞便一起變成一灘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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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師從袖口裏掏出一根粉筆,在麻繩上隨手畫了幾下,“行了,在你們把他拉上來之前,這根繩子不會斷。”說完,他逃一樣的衝向塔樓的出口。這裏實在是太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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