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莎到底有沒有瘋,恐怕沒人說的清楚。畢竟瘋狂與正常的定義本來就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模糊概念,很難用單一的準則來判斷。但有一種瘋狂,卻是不需要判斷就能讓人明白的,當所見之物超越了認識的極限,當氣味可以聽,聲音可以吃,圖像可以聞的時候,理智的徹底崩潰就顯得如此順理成章。


    起司很清楚這一點,“待會不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過來。”


    狼行者變回了人形,緊皺著眉頭打量著法師,“你確定?要是你再像在王都碰到那攤髒水的時候一樣暈倒,我可沒法把你帶到酒館裏。”他說的是起司與汙染之源的接觸,短暫的交流就導致起司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無法正常行動。以現在的狀況,傑克可不希望被大量的敵人包圍時法師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放心,一切順利的話,不會搞成那樣的。”起司笑著說道,但其實他心裏也對自己即將做的事情沒什麽把握。


    “記住你說的話,巫師。”狼行者點了點頭,姑且同意了法師的話。他重新變回狼形,跑到了遠處。近來越來越熟練的形態轉換讓傑克逐漸喜歡上了像真正的狼一樣無拘無束奔跑的感覺,身為人類時從未有過的自由感令他十分滿意。


    “呼…”法師在同伴離開後深吸了一口氣。他將目光放到身前,那是一灘說是池塘都有些誇張的水窪,上麵漂浮著些許的浮萍,水麵上看不見漣漪,想來寒冷的天氣讓它的住民們還沒有恢複活躍。它們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起司脫下灰色的長袍,在大多數時候這身法袍都能提供比看上去多得多的保護,但現在,它的保護是一種阻礙。“讓我們開始吧。”他說著,眼睛裏開始放射出劇烈的光芒,這些強烈的魔法靈光在不斷增強,並最終於某一個零界點時瞬間收斂,變成了如同霧氣一樣的東西縈繞在法師的眼眶附近。那些霧氣有著非自然的顏色,它們代表的東西超越了這個世界。


    “哢啦啦!”明明目之所及沒有任何鐵製品,鐵索抖動的聲音卻異樣的響起,與此同時大量的鎖鏈花紋也在巫師的身上顯現。“哼。”無形的束縛感和輕微的疼痛跟著花紋一起出現,讓起司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還是發出了一聲悶哼。


    巫師抬起自己的雙手,在他的兩隻手掌上,左手遍布著鎖鏈而右手,卻隻有透出皮膚的血管。“請原諒我吧,老師。”說罷,起司單膝下跪將右手伸入水麵。


    “!”無法用言語記錄,亦無法用類比來描述的聲音跟著波紋一起擴散,這一瞬間,就連作為始作俑者的起司,都出現了短暫的失神。法師看到以自己的右手為圓心,水窪中的液體被染成了深沉的顏色,這種狀態不斷擴散,甚至在整個水窪都變得黯淡後依然沒有停止。池塘,在擴大,明明沒有任何水流匯入,可這片水池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像是某種有自我意識的軟體生物。


    起司的瞳孔在看到這一幕時不可抑製的收縮起來,他有些後悔了。但現在已經太晚,即使將右手抽出,正在發生的事也不會停止。最終,一片寬敞的湖泊出現在了法師的麵前,湖麵上沒有任何異物,來自太陽的光芒在照射入水後也消失無蹤。起司收回了右手,抖了抖上麵不存在的水滴。他等了一會,明白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不繼續下去,他是無法離開這片湖水旁的。


    “但願這有用。”巫師抬起手臂,用小刀在掌心劃出了一道傷口,鮮血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出來一樣沒有貼著皮肉流淌,而是直接被拉入了下方的湖水裏。


    “咕嚕嚕”隨著血液滴落,一些細小的氣泡從湖水的中央升起,然後越來越急,越來越大。一個黑影跟著氣泡升起,慢慢接近水麵。祂上升的很慢,像是在給予召喚祂的人最後放棄的機會。但起司沒有放棄,他的眼睛裏魔法的光芒已經很稀薄了,可這也已足夠。


    “噗”尖角,刺破了水麵,然後是黑色的骨頭,整個公羊的頭顱。在濁流鎮雨幕中現身的濕魂以同樣的形象從湖水中現身,立足於死寂的水麵之上。在祂完全浮出水麵的那一刻,空氣裏便滿是潮濕的氣味,似乎暴雨隨時會到來一般。


    “在我走過的那麽多世界裏,你是第一個以一己之力就讓我現身的。”長著羊頭的人影說道,祂的聲音給人極度的悲涼之感。


    “可即使沒有人呼喚你,你也可以自己現身不是嗎?就像在濁流那樣。”法師努力站直身子,可他的聲音還是透露出恐懼。站在他麵前的可不是雨那樣半吊子的邪神祭司,亦不是曾在鐵堡短暫現身的多足女士身體的一小部分,更加強大過幽邃之心那樣類似於地穴之母標誌的東西。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從世界之外而來,足以與任何已知的神邸匹敵甚至更強的邪靈。


    “如果你少惹麻煩,也許我就不必這麽做。”濕魂的語氣平淡,聽不出祂是在責怪起司的懈怠還是隻是隨口消遣一下法師。


    可不論祂的意思為何,人影的話都承認了祂確實曾經在濁流現身。“我不是你的祭司,也不是你的子嗣,更加不是你的信徒。我不需要你保護。”起司說道,麵色沉重,他確實不希望和這個極度危險的存在有太多聯係。


    “那是不可能的。你比你想象的與我聯係緊密,盡管你現在還不能理解這一點。你的處境也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險,別被表象所蒙蔽,法師。”雨中遊蕩者沒有做什麽動作,可祂腳下的水麵瞬間變色,一個肥碩醜陋的模糊形象出現在湖水的裏側。


    “掮客。”盡管形象模糊,但起司還是瞬間就認出了這個存在。


    “說說祂,說說你怎麽看祂。”羊頭低下,那沒有血肉的眼眶似乎也在注視著湖水裏的東西,隻是沒人能確定祂到底看到了什麽。


    法師不明白濕魂的意思,可他還是開口了,“連魔鬼都崇拜的邪惡商人,鼠人瘟疫的始作俑者,每一個被牽扯進了這場瘟疫的勢力背後或多或少都有祂的影子。目的不明,不過既然你提到了祂,我想我知道昨天出現在濁流的另一個人是誰了。”


    “說的沒錯。可既然你經曆了這麽多,隻得到這點信息就太令我失望了。”空蕩蕩的眼眶抬起,注視著起司。


    “我之前從來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家夥。不論是從書籍裏,老師的課堂上甚至傳說和童謠裏都找不到和祂有任何相像之處的存在。祂對我來說是完全未知的,但在這場事件裏祂也有意無意暴露了一些自己的信息給我。首先,祂的秉性,我相信可以隨意驅使領主級惡魔和魔鬼的東西自身實力一定不弱於它們,可祂還是偏好通過各種旁門左道來達到目的。祂很有耐心,也很惡趣味。同時滿足這種愛好的存在,我猜測祂可能是某位極強的魔鬼或惡魔,但從祂敢算計地穴之母的信徒來看,不排除祂和你一樣來自外麵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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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體正確,可還是有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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