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雷亞聽到了馬庫斯的聲音,他也看到了紅色巨龍上站立著的灰袍人。但當他想要向馬庫斯詢問起司這兩個字的含義時,劇烈的咳嗽逼得他難以吐出任何言語。不僅僅是怒獅,被龍火焚燒的硫磺煙霧散發出的有毒氣體遠遠多於火把和篝火堆燃燒時產生的量,這種濃度的毒氣已經足以讓人快速死亡。如果沒人阻止,整個蒼獅的聯軍連同城內的所有生物要不了多久就會在毒氣下滅絕。


    見此,起司輕輕歎了口氣。他抬起雙手,將右手上的荊棘戒指取了下來。那些已經伸入他皮下的細小藤蔓在被扯出的時候帶起些許的血肉,不過對於早就習慣了疼痛的法師來說,這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起司將這枚戒指拿在手中,他還記得自己為什麽戴上它,也還記得與珂蘭蒂的祖母女巫葛琳簽訂的契約。


    “我和您的契約已經達成了,葛琳女士。請您看著吧,這個王國之後不會再受到鼠人的侵害。”法師說著,將手裏的指環扔了下去。當這枚荊棘戒指一接觸到溪穀城內破損的地麵時,它像是突然活過來一樣開始瘋狂的生長。肉眼可見的綠色從地麵上擴張,大量的藤蔓攀附在地麵上,進而沿著城牆攀援而上。不到幾分鍾的時間,整個溪穀城有四分之一已經被粗壯的藤蔓所覆蓋。緊接著,這些藤蔓上開始長出葉片,隨著葉片開始呼吸,空氣中彌漫的毒氣被它們輕鬆的淨化。


    雖然大部分人類士兵仍然因為殘留在身體內的毒素而一時之間無法站立,可是如怒獅這樣體格極其強壯或者馬庫斯般有過特殊境遇的人已經逐漸恢複了說話的能力。“馬庫斯,他是誰!”安德雷亞的話無疑是質問,他甚至直接叫出了馬庫斯的名字而沒有加上任何修飾的敬語。這顯示出怒獅對眼前的情況已經陷入了某種極端的情緒裏。


    “不需要勞煩馬庫斯先生了,我想我還是自我介紹吧。我,是起司,如您所見是個灰袍。”站在龍背上的法師平靜的說著,他臉上的淡漠與溪穀城現在的景色完全不匹配。因為就在起司的上空,硫磺煙霧還在熊熊燃燒,而米戈的下方,粗壯而猙獰的綠色蔓藤還在全力生長。這一切令人永生難忘的景象,全部是因為這個法師,站在這天地中間,他就好像是掌控著毀滅和新生的神邸。


    對於此時的克羅格公爵來說,起司的名字和灰袍所代表的東西其實都不重要,因為就如其他人一樣,在他的心裏早就已經有了另一個對起司的代稱,“巫師!”


    一般來說起司不會同意別人用巫師來稱呼他,他總是想向那些人說明巫師和法師之間的區別,說明他所使用的東西並非巫術,而是某種切實可以被研究和鑽研的技術。但這一次,法師沒有這麽做,他接受了公爵的說法,也接受了他眼中的憤怒。


    起司的沉默被當成了默認,可這種默認是傲慢的,至少對於安德雷亞如此。他掙紮著,用自己的武器支撐著身體,從城牆上爬起來,哪怕被巨龍的雙眼盯著也沒有跪倒。“你來這裏,想幹什麽?”


    這才是怒獅最關心的問題,法師和他的龍,在此刻降臨溪穀,到底是為了什麽呢?如果他想要看到鼠人的消亡,那他大可不阻止聯軍的舉動,要知道那些弩箭已經全部上弦,離擊發隻差一步!


    起司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對著他咆哮的男人,從他的裝束上不難看出其地位的不凡。而克羅格公爵的問題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到了。早在他順著龍血溪南下,遇到傑克他們的時候,傑克和愛爾莎就問過他同樣的問題。說到底,溪穀城是蒼獅的領地,他起司即使手裏掌握了讓所有鼠人恢複神智的方法,可他又有什麽資格在聯軍麵前拯救這些鼠人呢?


    這個問題法師當時沒法給出答案,他隻想著自己獲得了可以讓鼠人得救的方法,沒有想過當他真的從愛爾莎手裏拿回喚龍笛騎著米戈降臨這座苦難深重的城市時將要麵臨的情景。換句話來說,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哦,這可是我都沒見過的景色啊!”溪穀城外的山坡上,羅蘭看著天空中燃燒的大片青色火焰,發出由衷的感歎。


    “發生了什麽?”裏昂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下意識的握住了武器,看起來想要朝溪穀城衝過去,不管怎麽說,騎士團還在那裏,阿提克斯還在那裏。血獅不能放任自己再一次對同伴的遭遇袖手旁觀。可魔術師製止了他。


    “別緊張,如果我所料不錯,這火焰不會傷害那些士兵的。甚至處理得當的話,這片土地會比我們預想的更快恢複過來。”羅蘭叼著煙鬥,眼睛半閉著似乎在努力辨認著什麽,“現在的問題是,他要怎麽處理眼前的情況。既然做到了這一步,用武力強行擊退這些士兵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樣可說不上是最好的結果。必須做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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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希爾在內的其餘三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魔術師,他們都沒聽懂後者說的後半句話是什麽意思。誰要處理眼前的情況,誰擁有可以擊退聯軍的武力,最好的結果又是什麽意思,太多的問題加上那震撼的景象,竟讓人一時之間完全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城牆上,馬庫斯也勉強爬了起來。他看著起司,也在等待著法師如何回答怒獅的問題。他會為了保護鼠人與王國開戰嗎?還是要幫助王國徹底清除城中的鼠人呢?這回答會決定國王之手要用怎樣的態度來麵對法師。


    於是在所有人的等待中,起司開口了。


    “我來這裏,隻是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是,對於你們來說,鼠人是什麽?你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將會影響我對你們的態度。來自蒼獅王國的人,請你們仔細思考,再回答這個問題。”


    安德雷亞冷笑著,他站穩了腳步,將手中的棱錘指向斜下方。在他的身後,聯軍的士兵們也一個個站起身子,“你問我們鼠人是什麽?那還用問嗎!它們是怪物!是殺人犯!這座城裏的每一隻老鼠,都理應被絞死!”公爵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他們用整齊的口號宣告著自己的立場,宣告著隻能用鮮血抹平的仇恨。


    “這些人心裏的火焰,比我的還要強烈。你沒法說服他們的,起司。”米戈的聲音出現在法師的腦海裏,紅色的巨龍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如此多的人類敢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向自己。在這仇恨的驅動下,他們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對手是惡魔還是龍類。


    起司的表情還是一樣的冷漠,至少看上去如此。這回答並不出乎他的意料,可當自己被那麽多雙眼睛注視的時候,即使是灰袍也還是會心悸。甚至為了抵抗這種恐懼,法師的眼睛裏亮起了魔法的光芒,他的聲音也不自覺的附上了魔力,在空曠的原野裏回響。


    “如此,我明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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