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那個浮在天上的東西消耗了比洛薩預計的要長的時間。他沒有想到以目前不知疲倦的身體,翻越那些龐大的屍骨仍然相當費力。當然,這和他背後背著海妖有關,可這還是讓伯爵發自內心的對雷霆巨人這一存在感到敬畏。同時也不免想象要是這些骸骨真的生出血肉,那這位巨人該是以何種的姿態行走在這片對他來說可能有些狹窄的世界裏。


    “叮!”戰斧的斧柄底端敲擊著骨壁,製造出可以著力的凹陷,並不是每塊骨頭都那麽便於攀爬,有的時候洛薩必須用這種暴力的手段來開路。至於為什麽非要花這麽大的力氣來翻越屍骨而不是在平地上行走,那是因為伯爵沒有辦法在如同小山一樣的骨堆裏看到那顆懸掛在洞頂的東西,進而迷失方向。為了保證盡快抵達那個東西下方,洛薩還是選擇了較為費力但更加穩妥的方式,直線前進。


    不過隨著距離上的縮短,伯爵也注意到了他正在靠近的目標上更多的細節。雖然還不能完全肯定,但那東西多半是一顆心髒,一顆巨大的心髒。要說確切大小的話,這東西恐怕足以和一座小一些的莊園媲美了。這麽龐大的物體肯定是沒法靠著一根繩索掛的穩得,洛薩還注意到在他看到的那條最粗大的繩索之外,有無數更加纖細的線狀物包裹著那顆心髒,像是蛛網一般朝上延伸到黑暗中去。


    那些線狀物,好像是血管,伯爵的直覺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他嚐試著找到這些類似血管的東西去了哪裏,不過即使不考慮黑暗的關係,他的目力也是有極限的。這就讓人有些費解了,到現在為止,巨人的複蘇都在合理的範圍內,就像人類的死屍在幹燥的環境中會先變成幹屍之後在變成白骨,巨人的屍骨靠著洞穴中的砂石重塑皮膚乃至部分血肉都像是對死亡過程的反向還原。按照這樣的流程,內髒的重構應該並不會是太早發生的事情。那麽為什麽,這裏會如此突兀的懸掛著這樣一顆心髒呢?


    洛薩能想到的可能,就是這枚巨人之心本就不是現在才重新複原出來的東西。而是自巨人死亡時就沒有被破壞,並且不知道以何種方式躲過了時間的侵蝕。至於它為什麽現在會重新出現,那應當是感覺到了其餘的身體正在複蘇,所以作為生命之源的心髒出於本能接近其它部分想要加快這個過程。可,洛薩畢竟不是巫師,他對自己的猜測其實沒什麽把握,就比如關於心髒保存的方法,他就毫無頭緒。


    在這種疑惑和猜測中,伯爵最終還是來到了那巨大心髒的正下方。這裏的骨骸原本應當對應巨人的胸膛,可由於脊椎的塌陷,大量的骨頭堆疊在一起變成了一座比單根骨頭還要高聳的多的骨山。當洛薩爬到這座山的山頂時,他得以在較近的距離抬頭看到那顆極具壓迫感的心髒。縱使自己已經沒有了心跳,他也能感覺到那種仿佛被人用手攥著心髒的緊張感。他難以想象當這枚心髒跳動時會發出多麽強烈的心跳聲以及帶來多麽巨大的力量來推動巨人的行動。那感覺,就像是一隻螞蟻在看一個人類一樣,那不是因為自己的渺小而產生的自卑,而是由於目睹之物的宏偉所產生的不同於欣賞自然景觀的壯美。這是對所有生命的讚美,是對這神奇造化的歌頌。


    洛薩不知道自己仰頭看了多久,因為現在他的脖子已經不會酸痛了。看到這樣壯絕的生命讓他對自己已經不再需要呼吸的身體產生了些許的悲哀,洛薩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還能不能被歸類為一個生物。行屍到底是什麽?這恐怕隻有精於此道的巫師或是神邸的牧師才說的清楚。不過有件事伯爵還記著,那就是他不希望自己背上的朋友也變成像自己這樣的東西。


    來吧,我們來看看能不能找到方法救你回來。洛薩將費歐尼先小心的放在身旁的地麵上,他不敢放的太遠因為害怕那些蟾蜍怪物會從骨頭裏滲出來拖走他的朋友。海妖的呼吸微弱,但還算平穩,這一路上洛薩曾經不止一次的遇到過怪物襲擊,這些怪物死亡時逸散出的生命能量是變形者能活著走到這裏的關鍵。可這些零星的生命能量想要讓費歐尼真正擺脫危險還遠遠不夠。


    洛薩小心的巡視著四周,很快發現了一些凸出的骨骼斷口,這些斷麵裏有著一些令人不想知道裏麵究竟有什麽的孔洞,但還是有著大量的骨骼。伯爵需要的就是這個,他拿起愚者的正義,用戰斧砍下那些凸出的骨塊,將它們拖回費歐尼的身邊。接著,就是較為枯燥的削製和打磨,經過了一段時間,幾根骨質的簡陋標槍就被製作了出來。


    用雷霆巨人的骨頭製造的標槍,這放在外麵很有可能會成為神兵利器,但在這裏,這些骨頭也隻是因為洛薩沒有更合適的材料才無奈使用的下策。原因很簡單,標槍,是拿來投擲的,而比起木質,骨質標槍不論是重量還是柔韌性上都占不到優勢,而從這些骨頭可以被愚者的正義輕易劈開就能看出來,常年累月的侵蝕讓巨人之骨也無法如他活著時那般堅硬。


    標槍,做好了,一字排開插在洛薩麵前。伯爵抬起頭,凝視著那幾乎占據了他整個視野的心髒,那裏麵,應該還留著很多沒有揮發的巨人之血吧。即使沒有,作為驅動生命的器官,心髒裏所包含的生命能量,也會比骨髓的零星所化的蟾蜍怪物多出千倍萬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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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薩黑山,你知道你要做什麽嗎?你想好你的所為可能帶來的後果嗎?


    我又沒有要殺了他,我隻是想借他幾滴血來救人。再說菲蒂斯女士的蛇已經被他吃了,其中的能量怎麽也比幾滴血多吧?


    幾滴血?你怎麽知道這一標槍下去那心髒裏會流出多少東西?要是因為你的行為讓那東西掉下來,不僅費歐尼救不活,你還會讓一個無辜者白白死去。好吧,他是雷霆巨人,他或許不會死,但這不該是你傷害他的理由。你可是個騎士啊。


    手,握住了右側第一根標槍。洛薩轉頭看了看費歐尼,海妖的臉上長有鱗片,因此沒法從麵容上判斷他的狀況,可那仍在向外滲血的傷口讓伯爵堅定了他的信念。我是騎士,我曾立誓不傷及無辜。然而,我亦曾經立誓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同伴。如果我正在犯錯,那麽好吧,不論這個錯誤的需要付出多少的代價,算到我身上吧。


    標槍從地麵被拔出,握在一隻冰冷的手裏。洛薩讓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張拉滿的弓一般蓄力,將手中標槍的槍頭對準費歐尼的正上方。在某個時間點用全身的力量用力一擲!


    “唰!”白色的標槍,劃過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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