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堅實的觸感以及斧刃切開皮肉骨骼的聲音讓洛薩相信他的這次攻擊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不論是什麽生物,在頭部遭此重擊後都會喪失相當一部分的戰鬥力,如果運氣夠好,或者說對手的頭骨沒有那麽堅硬厚實的話,這一擊甚至有可能直接讓其斃命。


    “吼”低沉的吼叫讓人分不清是臨死前的哀嚎還是發狂的前兆,洛薩隻知道隨著那怪物抬起腦袋,他的手臂被越拉越高。當伯爵的雙腳離地大概半個手掌的高度時,重力讓戰斧從怪物的頭骨裏滑了出來,戰斧的主人隨之落地而後再次朝身後暴退拉開與敵人的距離。


    “吼”吼叫變的有氣無力,似乎在訴說著發出者的生命正從傷口中快速的流失。洛薩有些驚訝的看向自己的戰斧,借著月色,從獅子口中吐出的斧刃上正飄散著些許黑色的粉末。伯爵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他用這把斧子砍過很多東西,但鮮少有東西能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留在斧刃上,就連來自下層世界的惡魔也不行。這種從未出現過的現象警告著伯爵,這場戰鬥恐怕不會那麽輕易結束。


    果不其然,盡管頭上帶著可怖的傷口,怪物卻以比之前更為靈活的步伐朝著洛薩猛撲過來!這一次,伯爵沒時間再去策劃小動作,光是躲閃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反應速度。也許是學到了教訓,也許是因為受傷而發狂,再次攻過來的食屍生物沒打算再給洛薩思考的時間,在第一次猛撲撲空之後,它利用尾巴,快速掃蕩,在逼迫著伯爵又一次移動的同時完成了轉身。


    沒有吼叫,沒有恐嚇,那東西像是放棄了所有威脅的打算,隻將最原本的暴力全部發揮出來。快,而且狠!體型上的差距注定洛薩在麵對全力以赴衝上來的對手時不可能做到沒有損傷的迂回,他之所以可以在前幾次交鋒中占得上風,靠的是機敏的反應以及,對手的遲疑。


    食屍生物也是生物,獵殺和進食隻是它維係生命的手段,並非生命的全部意義。雖然很多文本中將食屍鬼描述為隻知道啃食屍體的怪物,但那難道不是因為所謂的研究者從來沒想過食屍鬼除了進食外還有其它訴求嗎?要不然這些生物為什麽還要費勁的去掘開無人問津的墓穴進食早就腐朽幹癟的屍體,而不是像其它渴望新鮮血肉的野獸或怪物般直接衝進人類的聚落借著夜色開一場痛快的晚宴?


    其中當然有原因,而不論原因如何,食屍生物都是遵循著自己的生存法則行動的。在它們的法則裏,戰鬥絕不是占比重太多的部分,充其量也就是為了維生和獵食的手段,就和其它生物一樣。所以在和其它生物搏鬥的時候,它們還是會將保全自身放在第一位,這種本能創造出了剛剛的戰局,在雙方都有所保留的時候,對戰鬥技藝更為嫻熟的戰士可以從中累積優勢。


    那麽,要是戰士的對手突然放棄了保全自身的想法,開始將行動的目的轉化為殺死眼前的人類呢?甚至,為此它可以允許自己受傷,乃至死亡。這就是洛薩在轉瞬間遇到的問題,他的對手跳過了戰鬥應有的多個階段,直接將他帶入了不死不休的狂暴之中。


    即便戰斧砍進了肩膀,那怪物也要在伯爵腰上留下抓痕。即便前爪的指頭被削掉了一根,它也要咬斷敵人的腳踝。這樣的戰鬥,洛薩不能接受。可他又不得不接受,因為戰鬥已經進行到此,再想逃已經不可能了。除非他能對敵人造成足夠的傷害廢掉它的行動能力,或是幹脆在亂中尋找機會直接進行致命的攻擊。除此之外想要脫離這場戰鬥已是毫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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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擋,躲閃,出招,受傷。思緒在四者的無順序輪替中漸漸模糊,內心深處的怒火逐漸將理智焚燒。別再躲避了,別再僵持了,衝上去,哪怕被殺也要讓它瞎隻眼!


    上啊,有什麽好怕的,拚命的事我做的還少嗎?想我黑山伯爵,那次戰鬥不是身先士卒?在戰場上找到歸宿難道不是戰士最高的追去嗎?殺了它,以隨便什麽的名義都好!殺,殺,殺!


    愚者的正義上散發的黑色粉末,越來越多,本來明亮的斧刃被這些東西所覆蓋,漸漸反射不出月亮的光芒。與之相對的,洛薩身上繃起的青筋,乃至眼球上的血絲變的明顯,他眼神中的清明之色逐漸消退,怒火和原始衝動占滿了他的意識。


    殺吧!哪怕自己也要死!斧刃和爪子交錯而過,一者奔向怪物的咽喉,一者奔向洛薩的胸口。這一擊若是落實,食屍之物固然會被斬斷頭顱,可伯爵少不得也要被挖出心髒。而這場戰鬥,也會在這一擊後結束。


    月圓之夜的草原,風吹過草,兩個身體在月光中投射成一個影子。血,滴落,分不清是人類之血還是怪物之血,或許這兩種血本就沒有分別。


    呼,吸,鼻腔裏彌漫著鮮血的甜膩氣味,初次之外聞不到其它。自己還活著嗎?洛薩不知道。他隻覺得身體很沉重,也很冷。據說人在快死的時候確實會感到冷。所以他快死了嗎?快要從肉質的牢籠裏解脫,隨著波浪沉浮,去到那個歸宿了嗎?


    “別急,還不是時候。”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眼前的黑暗也被撤去。有人將兩個和在一起的身體分開,將屬於人類的那個請放到草地上。洛薩沒想到的是,那個將他和食屍生物分開的人居然是個老人,枯瘦的身體比看上去要有力的多。他還沒想到的是,本該刺進胸膛的爪子,隻是順著他的右側腋下劃了過去,從側麵掛掉了幾條血肉。


    “砰!”死屍,倒地,失去了洛薩的製成,兩米高的軀體撲倒在草地上,濺起了些許的塵土。殺死怪物的不是伯爵的戰斧,而是一支插在怪物頭骨中間的箭,那支箭的箭羽在月光下白的像是薄薄的冰片。


    “沒有你先砍了它一斧子,我的箭也射不穿它的頭骨。所以總的來說,它還是你的獵物。”老人注意到洛薩的目光,說到。他寬大的衣袖讓他像是傳說裏背後長著翅膀的神使。誰也想不到穿著這樣不利於行動的衣物的人,能在百步之外射出這致命的一箭。


    “這是什麽東西?”伯爵突然開口,沒有感謝老人的救命之恩。


    老人挑挑眉毛,他的眉毛很長,也很白,“你說這個?我們這裏的人管它叫地熊,你們可能叫它們地獺什麽的,我不是很確定。隻是我也不知道它能長到這麽大,還會吃人肉。看來我多活些時日還是對的,要是死了就看不見剛剛那麽精彩的一戰了。”


    “你覺得我打的精彩?”


    “當然,你靠著一把斧子,一個人就把這東西幾乎放倒,我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勇士。你說,對不對啊?”老人的後半句話不是對洛薩說的,他的目光隨著話音轉向月光下的某個地方,在那裏,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影。


    人影離得太遠,沒法看清樣貌,可伯爵隻模糊的見了個大概,兩隻眼睛幾乎就要從眼眶裏瞪出來了。滿月的光還算明亮,至少,它足夠照亮那個人影身上的衣服,一件熟悉的灰色長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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