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的下層區域遠沒有上層龐大,這其實可以理解,因為世上大部分買賣終歸還是能擺在陽光下的,不能大大方方給人看的說破天也就那些。


    不如說,如果世界上的黑色產業占到了總產業的將近一半甚至更多,那遲早會有人把這些黑色的部分裏不那麽黑的拉出來洗幹淨放到台麵上去做。所以雖然時代在變化,商業行為的種類和需求跟著改變,可所謂的好的正常的產業與壞的陰暗的產業總是有著一種動態平衡。


    這或許也是在時代快速改變時期會有人覺得世界越來越糟糕的原因,隨著包容度的增大,越來越多之前被視為不合情理的乃至邪惡的生意都變的中性,最後堂而皇之的走到陽光下麵來。


    這樣的情況同樣適用在奔流,據說在夜集還未流行起來之前,這座城市是對武器有著名義上的管控的,沒有商家可以堂而皇之的售賣軍隊裝備的製式武器或殺傷力較強的兵器,比如弩。


    而隨著夜集逐漸被接納,武器商人們也搬離了這片區域。甚至聽之前矮人那毫不避諱的口氣,離正常的販賣武器的發生估計也不會很遠以後的事了,到時免不了會有更多圍繞刀劍之類發生的衝突,可那又如何呢?


    話雖如此,有能被洗幹淨的生意,就一定有任時代變化也無法洗刷的生意,殺手就是這些生意中最典型的代表。不論是什麽年代,雇凶殺人這種事都不好在大庭廣眾的時候說,理由也很簡單,當你覺得可以公然讓殺手去除掉你的對手時,你的對手自然也可以這麽除掉你。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規則,但屬於血腥殺戮的時代已經逐漸過去了。它可能有朝一日會再回來,而在它回來之前,殺手都隻能行走在黑暗裏,和他們的生意一起。


    腥味,說不清是來自於水,還是魚,亦或是其它東西。燈火越亮的地方,這氣味就越是濃重。饒是已經在實驗室裏聞過各種氣味的法師,也會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他把兜帽的帽簷拉低,仿佛是不願意看到周遭的事物。其實腥味可能並不來自魚,因為這裏的人也和魚差不了多少。在奔流,有一種交易比雇凶還要禁忌,是真真切切不能談論的買賣,那就是人口,亦是奴隸販賣。而比起雇凶,這個產業的需求顯然更多。


    “來看看吧,這些都是從南邊新抓來的好貨!還有幾個是貴族呢!”“你這肉貨怎麽賣?”“您看看這個,這個的皮肉多細嫩。”…


    聲音,可以是風吹鳥鳴,可以是鼓瑟琴簫。人聲,也可以是高談論闊,可以是家長裏短。但不論哪種聲音,都沒有像現在耳邊的這種讓起司厭惡。或許是受了蒼獅的騎士精神影響太深,又或許是在草原上見到的人都太自由,他本來是可以理解奴隸的產生以及其在許多社會中的地位,可能理解和能接受,可以不是一回事。眼裏的魔力在隨著情緒波動著,若不是這昏暗的光線和各懷鬼胎的人群,很可能已經有人發現了這人眼底的霧靄。


    “砰!”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麽東西從法師的身後撞了上來,緊接著就是一隻手試圖伸到他的腰帶上。手法,還算老練,畢竟這裏不比外麵,在這片區域裏混跡的人都是狠角色,小偷的下場會有多淒慘自不必說。


    或許以這老練的手法,確實能從那些被欲望鉤亂了腦子的家夥手裏搶走他們的錢袋,可惜的是,這位金手指碰到的不是個這樣的人。起司的身手確實比不上洛薩那樣一流的戰士,卻也勝過大部分混日子的家夥。


    “啊唔。”被法師攥住手腕的小偷剛要叫疼,就硬生生把聲音憋了回去。起司剛想對這番表現說些什麽,誰知小偷竟用另一隻手拿出了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手腕就砍了下來!這家夥根本沒考慮要逼退起司,他是要用這匕首切斷自己的手腕以求逃脫!好狠辣的手段,好果決的判斷。


    起司自然不能讓其如願,他甚至都沒用另一隻手,而是鬆開攥著對方手腕的手,化抓為掌,斜敲在對方的手背上,直接把匕首從手中打落。那小偷一見手被鬆開,顧不上匕首,轉身就跑。


    其實以法師的反應力,他完全可以抓住對方,隻是剛剛那副斷腕的樣子讓他很擔心還會不會有更偏激的行為發生,一刻的猶豫之後,再想找人已經遠了。起司輕歎了一聲,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匕首。鏽跡斑斑,別說切斷手腕,恐怕割肉都困難。


    法師猶豫了一下,沒有扔掉這枚匕首,這是他的戰利品。至於這小小的騷動有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最多也就是那些人嘲笑起司沒能抓住那個小賊,讓他們少了一場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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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是無法地帶中的無法地帶,既沒有秩序,就連對秩序的踐踏都不存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裏更像是法律和道德都未出現之前的世界,行走在這裏的人絕對的自由,他們隻需要為自己的欲望和性命負責,如果前者所占更多,那甚至連後者都可以拋棄。


    在這樣的地方還能有建築物是不容易的。因為房屋就代表了所有權,所有權裏就包含規則,屋子的主人必須有足夠的能量讓進到屋子裏的人遵守他的規則,並且將不能遵守的人拒之門外。故而那家掛著幽河招牌的酒館也就對不簡單,它敞開的大門宛如巨獸的大嘴,吞噬著那些冒失的家夥。


    起司站在門前,嘴角露出笑意,再壞,還能比這裏更糟嗎?他將滿是鏽跡的匕首隨手掛在腰上,緩步走了進去。一進入那間屋子,眼前的情況倒和起司想象的相差甚遠,沒有撲鼻的酒味和雜亂的桌椅,隻有一條木質走廊通向深處。


    他的眼珠轉了轉,光是粗略一打量,就能在這條走廊的四壁上看到許多陳舊的痕跡以及與機關有關的設置。想來,這就是幽河酒館的第一道關,心懷鬼胎本就打算尋釁滋事的家夥見到這條走廊,膽氣估計就已弱了一半。


    可就憑這種小手段,就能在這裏站穩腳跟嗎?法師這麽想著,進入了走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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