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隨著一聲脆響,阻擋在安全室和外部之間的沉積岩被打碎。這些冷卻之後的石塊異常脆弱,隻是它們上麵仍然附有的餘溫提醒著人們其曾經有多麽可怕。


    重見天日的感覺很好,雖然並不能真的看到太陽,開闊的視野總好過窩在那個狹窄的空間裏。起司收起纏著衣物的手,將灰袍從手臂上解下來,重新披在身上。


    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內部的動蕩已經平息了小段時間,外部的狀況也已經趨於穩定。這裏是岩地的邊緣,而他的背後,背負著安全屋的元素生物正處於活動後的虛弱狀態,它的外貌從烏龜變成了蛇,一條通體閃爍著斑斕色彩的岩石之蛇。


    想來等它在這副外殼中重新積蓄夠能量,就能再次化為流動的活熔岩。換句話來說,現在是殺死它的最佳時刻,耗盡了熱量的元素生物就像被打碎的冷卻岩般脆弱。不過灰袍考慮再三,還是沒有選擇在這裏下殺手。


    複仇也要找對對象,將這頭元素生物殺死不僅是自斷後路,也與棄仇人於不顧隻將殺害了親人的刀具焚燒成鐵渣一樣無意義。這頭元素生物隻是工具,不必細心調查就能猜到它會以如此規律的方式行進於岩地的兩端,必然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控製。


    與一個工具較勁毫無意義,真正該為那兩名成員的死負責的人尚在前方。


    起司踩著腳下的碎石,小心的順著坡道滑落到巨蛇的一側。他的身後,尤尼以四肢著地的姿態跟著自己的導師,在場所有人中,隻有這個孩子受到影響最小,歸根結底,他並不是很清楚死亡和悲傷以及恐懼都是些什麽,在早年的流浪生涯中,那些情感早已因為重複了太多而變得麻木。


    這就好像一個非常愛吃辣椒的人實際上並不是真的能忍耐辣味,相反,他的味覺係統早已因為過度的刺激而變得麻木,隻能通過更多的份量才能有所感受。


    學徒之後的是源,不過他並不是想要跟上他們。他一出來就對著地上的碎石一陣翻找,試圖尋找自己姐妹的另外一半身體。那哪裏是找得到的呢?別說屍體,在熔岩的高溫中,連骨灰都不會剩下。


    可這種話,是沒法當麵說的,饒是起司這樣的人,也沒辦法。況且,看源的樣子,多半已經聽不進去別人的話了,隻有等他體力耗盡或冷靜下來才能進行勸說。不過真的還有勸說的必要嗎?失去了其中一半的雙子,另一半活著又有什麽用呢?他們的法術,靠一個人可是用不出來的。


    “去幫她一下。”起司的目光看向岩地外麵,對學徒說道。


    他口中的她,是困在安全屋出口被源擋住,回去也不是,前進也不是的洛洛。還是尤尼在出口側麵伸手接住了這位輕盈的女士? 才成功讓她脫離了窘境。


    至於薇婭? 她則幹脆的多,女法師最後緩步走出來,用手按在源的頭上? 當場就讓他暈了過去。


    “他已經沒有戰意了,就讓他留在那裏麵等我們回來吧。”薇婭攏了一下耳邊的頭發? 向起司解釋為什麽要對同伴出手。就雙子的問題上,他們看法一致。


    區別在於,如今的灰袍不會妄言人的作用? 他看過許多的例子? 關於一個人可以在沒有魔法和神秘知識的幫助下靠著意誌與勇氣得到令人驚歎的結果。


    “如果單單是沒有戰意就該留下? 那你們最好也在這裏止步。我很感謝你們一路的幫助? 但最好還是在傷亡擴大前停止冒險。”灰袍沉聲說道,聲音中沒有諷刺的意思。


    他是真的希望他們留下? 按照老者之前的預言,他們可能已經通過了兩次試煉,前方將是直麵邪神子嗣前的最後一次。而且那則預言裏提到了青蛙,很可能是在隱喻來自蛙神的幫助。事情涉及到邪神,不管祂是站在哪邊,都會是天大的麻煩。


    況且,他也不希望讓其他人察覺到自己與邪神間的聯係。


    “我拒絕。我們已經受了這麽多的挫折,至少得看到你口中的幕後主使才能讓我接受。何況當時朝我們射骨頭的人還沒找到,我沒有要貶低你的意思,隻是你一個人要麵對複數的敵人,還是會很吃力。”


    薇婭的理由,沒什麽可以反駁的。她的聲音平穩,聽不出沮喪或憤怒,就是因此才不合理。


    一支臨時拚湊的小隊,突然遭遇嚴重的衝擊,損失了將近三分之一的人手,自己的搭檔又因為意外留在了船上生死不明。在這樣的情況下換任何人來都不該是這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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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起司不是不能理解對方的意思,那種對未知事物的渴求並不會隨著危險的增加而減少。相反,越是危險的東西,就越是有了解與掌握的價值。


    “至少你該留下,我不能保證下次還能在危險來臨前抓住兩個人。”灰袍看向舞女,後者的臉上仍帶著淚痕。


    不過以洛洛的容貌來說,淚痕並不能破壞她的美感,反而增加了幾分讓人心碎的憂愁。平心而論,舞女的樣貌並非絕色,但可能是長期侍奉金靈的原因,她身上總是有一種如溫暖的篝火般令人雀躍的氣質,這樣的氣質在她感到悲傷和恐懼時就會格外具有感染力,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她。就像她的舞可以引來魔法一樣,或許她的一顰一笑也有類似的效果。


    “我…”她確實對前景感到了猶豫,她本以為這次行動不會那麽艱難,尤其是在如此之多施法者通力合作的情況下。


    以一個穿行在各種人群中的遊者來看,除非是遇到一整支的軍隊,否則他們根本不該淪落至此。這不怪她,她的經驗是社會性的,她的舞蹈是給人們欣賞的,因此她很少真正的遠離人群,也就見不到那些人跡罕至之地究竟有著怎樣的情景。


    在自然麵前,在人力之外,凡人所構建起的看似穩固,堅實,如城堡版的社會,其實更類似於孩童在沙灘上拍出來的形象。


    “我還是跟著你們吧。我不想留在這裏陪他。”並非是出於同情心的缺乏或對喪失理智者的恐懼。


    洛洛連非人的存在都可以用動作溝通,又怎會為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而退縮?她真正害怕的,是未知。是蜷縮在狹小黑暗角落中無法決定自己命運,進無可進,退無可退,仿佛置身浩瀚荒野中的虛無。


    “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但當你們覺得危險時,要記得跑。”起司不再多言,朝著岩地之外走去。


    兩位女性互相對視了一眼,她們之前因為法術流派得問題有多不愉快,但在眼下,那些小小的疙瘩都已經消失。如何團結兩個不融洽的人?這個問題再簡單不過了,給他們一個共同的敵人就好。


    現在她們要麵對的敵人,就是這座沙洲的主人,布下了這層層幻境和陷阱的存在。隻是這個敵人,或許太強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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