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個很有趣的心理狀況,當兩個人處於緊張的敵對狀況時,他們的壓力來自於對方和自身。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突然進入衝突領域的第三方,那麽原本敵對的兩個人都有可能順勢將所有的壓力傾瀉到新來者頭上,有時這種一致對外甚至會默契的讓人誤以為他們之前的相互敵對是演戲。


    它的有趣之處在於,將火力掉轉向第三方並不是因為二者中的哪一個有十足的把握存活下來,他們隻是迫切的想要在壓抑到無法呼吸的環境中找到暫時抽離的方法。因此哪怕介入者的威脅性大於原本的敵人,他們也往往不會選擇棄之不顧,反而會在外壓之下達成某種戰時同盟,將單打獨鬥的壓力分攤到兩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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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猜想是否是真的,以及它是否作用到了起司和魁首的身上,誰也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前一秒還刀劍相向千方百計算計著怎麽殺死對方的對手,在有了共同的敵對對象後立刻沒有了那種敵對感,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很務實吧,都明白現在的暫時合作隻是為了生存,就像合作之後的廝殺一樣。


    不論如何,既然此時雙方偃旗息鼓,起司就快速的將精力轉向了水中來客的身上,他用提燈照亮水麵,從水中濃重的黑影以及之前的驚鴻一瞥中對對方的身份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這水裏的東西多半是隻鯰魚,大鯰魚。


    鯰魚這種生物有很多特性,比如體表沒有鱗片,喜歡渾濁的水域,食譜上的菜單寬泛的驚人,以及能夠隨著水域內食物豐富度而成幾何倍數增長的體型。不過,可能是由於龍血溪的水溫過低的原因,在蒼獅境內並沒有多少鯰魚分布,因此起司對它不是非常熟悉。


    再者說,熟悉也沒什麽用。那些生活在普通江河中會被漁民捕撈成為人類食物的魚類,和眼前這個能將蛙神蝌蚪當做獵物捕食,在激流中進退自如的龐然怪物相比,或許在生物學上確實是一種生物,但實際運作起來則全然不同。


    尋常鯰魚的習性與弱點,不能簡單的套用在這樣異常的個體上,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東西已經突破了灰袍們所定義的生物範疇,達到了怪物的門檻,它的存在雖不完全由於魔法,卻怎麽也稱不上自然。在水中與這樣的怪物作戰,並不簡單。


    尤其是在身邊沒有同伴,僅有的合作者不僅帶有敵意且無法用語言溝通的情況下,他們之間的合作,基本上隻是不相互攻擊的默契,談不上協作和分工。


    因此,若要除掉或擊退水中的餓客,辦法還得靠起司自己來出,九環刀雖然殺人容易,殺魚卻不見得能派上多大用處,對付鯰魚,可能還是魚叉更合適。


    思忖之間,水中的黑影再度開始行動,隻見它龐大的頭部在水中快速擺動,似乎是在尋找蝌蚪的弱點,而後者則隻能努力的吸水,希望體型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這也沒辦法,蛙神在創造它時就沒考慮過它在自然中需要對抗什麽,況且作為信徒在水中的平台,身上帶有殺傷力的部分越少越好。這就導致它在遇到意料外的捕食者時顯得束手無策,畢竟在平時,保護這樣的聖獸是信徒的職責,若是此時在它背上的是蛙神信徒,現在恐怕已經悍不畏死的衝入了水中。


    “砰!”伴隨著巨大的水花,鯰魚張開的血盆大口從浪裏猛然出現,那張大嘴是如此深邃,以至於黎明之息的燈光招進去也隻能得到一個黑森森的窟窿,像是個不見底的洞窟。這一次,鯰魚是想要從上方攻擊,將蝌蚪壓回水中。


    可它不知道的是,蝌蚪的背上雖然沒有願意為了它舍生忘死的邪教徒,卻有著兩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比那些人更棘手的存在。灰袍的眼睛裏散發出魔力之光,沒有了魁首的阻礙,他的法術得以順利呈現,伴隨著輕輕揮舞的手勢,浪花在空中不自然的凝結。


    那種凝結隻存在了一瞬,可這一瞬卻足以讓大魚在空中動彈不得,變成靶子。另一邊,九環幫的頭領踩著柔軟的落腳點欺身而上,由於在蝌蚪背上不好借力,他選擇利用手臂的慣性從側麵揮出刀刃。這一擊沒有直接傷到鯰魚的腦袋,那是因為在它的口部周圍,如章魚般密布著十根肉質觸須,正是它們擋住了魁首的劈砍。


    可用出兩膀全部力氣的斬擊配合上傳世的凶器,豈是說擋下就擋下的呢?因為角度的關係,雖然這一刀沒能斬斷觸須中的任何一根,可是沉重的打擊卻讓作為立足點的蝌蚪與受力點的鯰魚都出現了偏移。


    而這相對的轉向就導致了,原本應該將蝌蚪拽入水中的大魚在擺脫了詭異波浪的束縛後無奈的落入了一旁的急流,而蝌蚪則因為角度的偏轉躲過了此劫。這場麵看起來舉重若輕,仿佛兩人都在彈指間化解了此次危機,可其中的代價,唯有他們自己知道。


    起司的左手,幾乎已經沒有了知覺。收束浪花的代價,就是他要自己分攤那頭大魚的重量,在法術發動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整個手掌好像都被放到了巨龍的腳下猛踩,虎口處傳來的如灼燒般的劇痛告訴著他身體在這平平無奇的刹那間遭受了多大的傷害。


    至於魁首,他在揮出那一擊後再次將九環刀刺入了蝌蚪體內,不是為了泄憤或者其它目的,純粹是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倒下。力量的使用必須要依靠正確的姿勢,光憑雙臂的狠勁,每一次揮舞都是自殘。


    兩者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不必通過言語,他們也知道對方的情況沒比自己好多少。這就很要命了,因為僅僅一次交鋒,他們就損失了如此多的體力和精力,對於水下的那隻鯰魚來說,它甚至不一定感覺到了疼。那些分泌在觸須上的粘液,很大程度緩解了斬擊的傷害,那怪物回到水中,甚至沒有流一滴血。


    灰袍倒吸了一口冷氣,處理這樣的東西,他有的是方法,但那些方法需要時間和器材,越少的準備,就意味著越大的施法成本和更低的轉化效率。草原上與阿萊埃一戰,沙洲上討伐了蠕蟲子嗣,他的魔力儲量雖然在凡人中仍屬恐怖的量級,可已經不足以再那麽肆意揮霍。這個時候除非再有像是第一場雨的雨水那般靈藥,否則起司很難做到靠純粹的魔力來改變現狀。


    另一邊,饑腸轆轆的鯰魚可不會給食物準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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