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處理了被小魔怪纏身者的問題後,阿塔又跟起司講了一下尤尼和赫迪雅的情況,尤其是尤尼的。從言語和眉目來看,女劍士對學徒的狀態感到些許擔憂,可作為尤尼的導師,起司倒是不以為意。


    對於身為灰袍的他來說,尤尼所麵對的困難是很困難,可他起司走到今天這一步,很困難的困難早就稀鬆平常。這裏麵涉及到一種認知上的改變,即其實每次吃飯喝水,出行工作都隱含著改變人一生的可能,而且也會帶有難度,可人們已經習慣了它,那些幽微的東西已經可以被笑著談論。


    想要成為起司眼裏合格的法師,這種轉化是肯定會完成的,畢竟他所做的每件事,釋放的每個法術,都有著風險,講與他人時都可以讓人為他捏一把汗。


    但如果他沒辦法將這些危險和隱患等閑視之,在慎重與鬆懈之間找一個平衡的狀態,在獨木橋上如履平地的話,那他早就被自己累死了。


    生理上的損耗,尚且可以通過修養來緩慢恢複,心理上的損耗卻更加難以緩和。甚至一些人認為,被損耗的精神狀態是無法複原的,因此智慧生命隻要活得夠久,就一定會邁向瘋狂。


    起司對這些看法不置可否,但他清楚如履薄冰的施法者不論是被動還是主動最終都會與常人在看待危險的問題上發生根本性的差異。


    這種差異所導致的改變會完全讓人迥異於之前,借用一個他從劍七嘴裏聽到的詞語,這是境界上的差異,境界不同,諸多看法都會不同。不過這種境界改變是否一定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或者說它們是否是通往真理的階梯,現在還不好說。


    因為在達到最後一步之前,沒人知道自己是在走著一條什麽樣的道路,那些總認為自己在登高的人,最後打開的反而可能是通往地下的門。


    況且,境界也不是台階,一層一層之間並無絕對的躍升關係,它們更像是隨機而成的,隨個體境遇而生。


    “尤尼的事還要看他自己。法術上,我可以教他,但在此之外,這是他自己的生命。”灰袍帶著幾分無奈笑著說。同時,羅素那邊的人體圖也終於畫好了。


    “這是凱利教員的屍體複原圖,他的屍體本身已經被生命學派分解,比預定的時間早了整整一天。”


    聽得出來,密探現在還對停屍房裏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帶隊的生命學派法師有問題,但他也知道,想要從那條線入手,恐怕比登天還困難。


    畢竟生命學派,是能和密儀對標的學派,二者之間素有不合。


    起司接過那張圖,然後問道,“分解儀式所需要的時間和步驟很多嗎?我知道許多可以讓屍體快速消失的方法,但不知道這座城市是怎麽做的。”


    “單純施加在肉體上的法術並不複雜,那條法術隻是讓一具無生命的死屍快速分散,同樣的法術對活著的生物,哪怕隻是一隻蟲子也是無法起效的。生命學派認為生命可以被視為是一個複雜的聚合體,所以他們要做的並不僅僅是解決肉身,其它方麵也需要處理。我尊重他們的知識,但我不能接受以知識的名義為自己的目的謀求私利。這一次他們做的太過了,如果沒有人阻止這種謀殺,這座城市的基石很快就會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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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素越說越氣,但他及時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快速結束了發言。


    “秩序或許不是生物之間天生的關係,但它能保證我們共同存在而非變作一盤散沙。你的擔憂沒錯,這也是為什麽萬法會單獨將一個學派指定為治安的維護者的原因,從這個角度上看,這座城市的領導者很清楚這層關係。”


    起司點點頭,然後停下思考了片刻。


    “這樣看來,還不完全能排除殺死凱利的人是生命學派的可能性。我本來認為,如果生命學派精通銷毀屍體的方法,那他們就不會成為嫌疑對象,因為生命學派的凶手可以快速且安全的處理掉屍體,不必做出斬首這樣的舉動。但如果是基於學派對生命的理解,一個生命學派的法師也有可能讓凱利的屍體,至少是大部分屍體接受其他同僚的儀式,不能排除他們的可能性。再看你畫出來的這幅人體圖,我個人的判斷是凱利並非死於物質層麵上的傷害。”


    “何出此言?雖然屍體上沒有明顯的創口,但仍然不能排除下毒,鈍擊,或者電流這些殺傷手段,再說他的腦袋還沒有被發現,也許致命傷就在頭顱上。”


    “如果是那樣的話,對方就沒必要帶走頭顱,因為不論是砸擊還是劈砍,隻要大腦被破壞,大部分法術是無法讓死者提供更多信息的。以這個凶手的細心程度,他最多再把凱利的喉嚨割斷,把他的舌頭弄傷,就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你可能覺得這樣做太繁瑣,但如果讓我來,我寧可繁瑣一些,也不願意抱著一顆隨時可能讓自己暴露的腦袋離開凶案現場,這就等於給自己留了一個絕對無法洗脫的鐵證。”


    起司摸了摸下巴,順著羅素的反駁繼續說道。


    “除非,那顆腦袋還有其它用途。比如用於魔法儀式或,嫁禍給別人。”說出這話的不是灰袍而是密探,他畢竟是處理案情的專業人士,思路比起司更活絡。


    起司讚同了羅素的觀點,


    “這樣的話,我看對方很快就會有動靜了。不管是要用凱利的身體做為魔法儀式的用品,還是作為栽贓的道具,在凱利的身體被摧毀的那一刻起,這件事才算是沒有了風險。畢竟沒有屍首,光有頭顱,你們根本無法判斷持有者的底細。到時他硬要說這是別人塞給自己的,也是無從查證。”


    “這樣一來,那些生命學派的家夥就愈加顯得可疑。我應該要去申請搜查令調查他們的行為究竟是誰下達的命令,興許能查到點什麽。但是搜查令的審核過程還有學派之間的拉鋸扯皮,恐怕到了調查能夠正式啟動的時候,凱利教員的腦袋就是自然分解也差不多隻剩下骨頭了。”


    羅素剛開口的時候很興奮,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像是想要立刻動身。可他越往下手,對萬法之城複雜的學派製度以及其下各個級別的申請與協調工作就讓他明白,這是一條過慢的道路。


    “無妨,我們的貓已經咬上了目標,他是不會放掉自己的獵物的。凱拉斯是我見過最優秀的追蹤者,沒有之一。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們會有很多那些生命法師的消息。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對方的目的是薇婭,他們為什麽在殺了凱利之後的這段時間裏不再動手。是找不到機會嗎?還是我們的方向想錯了?薇婭其實不是他們的目標。”


    “叩,叩”


    就在幾人對案情做著分析時,房門被敲響,女法師達芙妮走了進來。


    “夫人說,請起司先生和她一起去趟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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