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天霸搖搖頭,轉過臉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他一雙老眼竟似在閃動著淚花,左卿銘想起披香仙子平日裏嬉笑怒罵,如今香魂遠逝,心中不覺一酸,鄭重接過這包裹,打開一看,卻是一本輕功法門,一本簫譜。


    他走到披香仙子跟前,磕了三個頭,肅然道:“仙子一代武學宗匠,五藝精通,知書達命,行事逍遙而不逾規矩,嬉笑怒罵皆成文章,在下甚是敬佩,這輕功與簫譜既傳給左某,左某絕不致損失仙子令名。”


    傅劍寒歎了口氣,與沈凝一齊鞠躬道:“仙子一路好走。”


    沙天霸遠遠站在一邊,喃喃道:“五藝精通,知書達命,行事逍遙而不逾規矩,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有此評語,何憾平生?”他想著想著大笑起來,笑聲淒厲處,尤在幾日前中沈家莊埋伏時之上。


    但這件事無論如何總算告一段落。


    等大水完全褪盡,左卿銘撕下衣襟做了個火把,沙天霸敲起鐵鎬取了火苗,眾人齊往挖通的那個大洞走去,這大洞形如漏鬥,深及三丈,就這樣生生的裸露在地表,隱隱然竟似另一處洞天,眾人想起這幾日水下辛苦,自是各有感歎。


    洞裏滿是淤泥,眾人找了些東西墊在上麵,才勉強有了個占腳的地方,當下還是沈凝留在上麵,沙天霸、傅劍寒、左卿銘都下去查探,卻見大洞最底處有個方圓五尺左右的巨大豁口,這樣的大洞,絕不是人在寒潭之底三下兩下就能挖出來的,想是大水奔湧衝刷而成,耳邊一直不斷的嘩嘩啦啦的水聲就是從這個豁口傳上來的。


    沙天霸就像忘記了方才的煩惱,又當仁不讓的最先從洞口下去,他兩腳蹬直,擺了個倒掛金鉤的姿勢吊在洞口,頭頂兩尺就是神秘的地下暗河,絲絲涼意直直躥進口鼻。他手探進水中,那水流奔湧甚疾,寒意透骨處,竟也不下於之前的煉劍洞裏的積水。


    他皺了皺眉頭,與左卿銘要了火把,想看的清楚些,但暗河深幽,竟是看不出深淺。沙天霸有心想下水一試,隻是水流過疾,四周又全沒有地方可以搭手,又覺得太冒險了一點兒。


    左想右想,沙天霸暗叫晦氣,隻得翻身上去,左卿銘等人見他臉色難看,不禁都屏住呼吸,隻聽他道:“這暗河不簡單,大冬天的冷點兒也罷了,水勢竟然還很急,也看不出深淺,更不知道流往哪裏。”


    左卿銘與傅劍寒早已想到是這種情況,此時對視一眼,均自苦笑,沙天霸歎道:“現在也沒別的辦法,這裏鬧這麽大動靜,保不準沈家莊會發現什麽,要是再弄點兒水出來,咱們可沒工夫耗,是刀山火海也隻得闖了。”


    他又道:“咱們把衣服搓成繩子,養足精神就一齊跳進水裏。”左卿銘和傅劍寒點點頭,幾人上去把計劃和沈凝說了,沈凝自然也沒別的主意。


    當下除了沈凝外,三個男人都隻脫得剩下內衣,這幾日辛苦開鑿,他們每天衣服都要濕上幾遍,到也沒什麽在意。幾人七手八腳的開始搓衣服,左卿銘和傅劍寒搓來搓去也不成樣子,還是得靠沙天霸這樣橫行江海的老江湖,倒是沈凝心靈手巧,還能幫上些忙。


    幾人搓了直直有小半個時辰,才終於搓出兩條五尺左右長的繩子,沙天霸試了試繩子,見已足夠結實,便道:“咱們好好歇歇,輪流派人盯著暗河,水慢一些時就一起跳下去,每人手裏都抓根繩子,傅劍寒和我在前麵開路。”他頓了頓,歎道,“剩下的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左卿銘笑道:“聽天由命又怎樣,便是這小小機會,還是咱們硬向老天要來的,老天能給咱們這點兒念想,已經是一件很不錯的事,別的又多想什麽?”


    傅劍寒點點頭,起身道:“我去探暗河。”他臉上古靜無波,也不知是怎樣想法。


    沙天霸大笑道:“有理有理,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比我們還看得開。”


    左卿銘略一沉默,忽道:“眼下生死即見,你能不能讓我死明白些?”


    沙天霸反問道:“你覺得自己死的很糊塗?”


    左卿銘道:“是,我稀裏糊塗的就卷進你白鯊幫的事,稀裏糊塗就被騙到沈家莊來送死,實在冤枉的很。”


    沙天霸冷笑道:“你來沈家莊到底是為了白鯊幫,還是要調查刀劍門,你當我不知道麽。”


    左卿銘神色一凜,下意識的朝洞底觀測暗河的傅劍寒的方向瞟了眼,強笑道:“兩件事本來就是一件,那也沒什麽好分別的。可我前後兩次見你,你竟然連說話的口音都變的徹徹底底,這恐怕也不好說。”


    沙天霸哼了一聲,道:“你想問什麽?”


    左卿銘道:“我想知道你武功這麽高,為什麽還要假裝被楚天淞擒住。”


    沙天霸冷冷道:“那天沒吃飽,打不過他。”


    左卿銘一窒,又問道:“那你是怎麽認識披香仙子的?又怎麽能蓋著個鬥篷就能讓披香仙子認不出你?”


    沙天霸道:“你心中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問我?”


    左卿銘道:“你不是沙天霸?”


    沙天霸道:“但沙天霸卻是我。”


    他說完就要走開,左卿銘大聲道:“最後一個問題,白鯊幫你還要不要?”


    沙天霸腳步也未停,淡淡道:“我又沒拿著白鯊令。”


    果然如此,左卿銘笑了笑,正要坐下,沙天霸又道:“你與傅劍寒的區別就是,他遇到一件事不會翻來覆去的纏著問,而總是要自己找出答案。”


    左卿銘一怔,暗道:喜歡問總也不算是缺點吧?


    心裏想著這話時,其實他也沒多大的把握,他隻是隱隱覺得沙天霸這句話給他打開了一扇窗戶,但外麵的風景究竟怎樣,還得靠他慢慢的去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沙天霸仰著頭呼呼大睡,左卿銘與傅劍寒換了班兒,偌大的山洞一時靜的出奇。左卿銘倚在洞口,下方是亙古未變的流水聲,他想著沙天霸的話,一時出了神,連沈凝什麽時候來到他旁邊都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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