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點點頭,破涕為笑,這才注意到他們身處的鍾乳洞瑰麗之極,一根根大小粗細各異的鍾乳石紛紛垂下來,千姿百態,上麵不時滴著晶瑩的水珠,整個山洞滿是叮叮咚咚的碎響,紫色藍色黃色綠色交相輝映,實已不似人間景色。


    兩人手拉手走進去,一塊塊鍾乳石縱橫交錯,鋪出一段曲折小路,邊角處竟然還規整出一處清澈的池塘,左卿銘與沈凝嘖嘖稱奇,都為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偉力所折服,他旁邊沈凝忽的一聲驚呼,急行兩步,左卿銘循著她走的方向望去,原來這池塘裏竟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魚在緩緩遊動。


    兩人被關了六七天,早已餓的頭暈眼花,見了這幾尾魚,簡直比找到通向地表的出口還高興,左卿銘“啊”的一聲撲進池塘,那些魚想來從未受人打擾,笨拙的很,左卿銘抓了幾尾魚上來,把魚頭和魚鰭掰掉,魚鱗什麽的隨便在地上磕了磕,別的也管不了那麽多,就和楚楚狼吞虎咽的生吃起來。


    也真是虎落平陽、英雄氣短,這魚腥甚重的食物,他們平時本不會多看一眼,如今卻恍如吃到天底下最稀罕的山珍海味一般,兩人實在餓的很了,半斤多重的魚,每人吃了五六條才不得不停下來。


    填飽了肚子,兩人就依偎著在池塘邊沉沉睡去,這些天生離死別,艱難困苦,兩人身心都疲倦到極點,此時便是天塌下來也管不得了。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有多久,還是沈凝先醒過來,她伏在左卿銘懷裏,微微動了動手臂,除了後背暖洋洋的,別的地方生生的冷,難受之極,她定了定神,覺得清醒了些,再一看左卿銘臉上竟已有了些紅潤之色,才放下心來。


    她也不叫醒左卿銘,隻是悄悄離開她懷抱,獨自走在這鍾乳洞裏,四周岩壁上散發著各式各樣的柔和的光,她此生從未見過鍾乳石,一時大為好奇,摸摸這裏,碰碰這裏,又接過鍾乳石上滴下的水珠洗淨了臉,少女心性連著絕處逢生的欣喜,一時玩了個不亦樂乎。


    這鍾乳洞也不太大,大概不比先前那煉劍洞大多少,沈凝走來走去,漸漸發現有些不對,他們最開始進來的時候,就覺得鍾乳石自動鋪成一條小路太也匪夷所思,如今走在這裏,更是到處都能看到熟悉的東西。


    牆壁上的凹口,那是放家什的,平平整整石墩一樣的東西,大概就是凳子,隻是不管是凹口還是這石墩,上麵都沉積著厚厚的碎屑與灰塵,就算有人曾在這裏住過,那也一定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沈凝心中奇怪,觀察的也就越發的仔細,她拐過一個彎兒,忽然發現一邊牆角裏竟有張石床,她這些天曆經艱險,膽子已是很大,不禁快步走過去,手正要搭上那石床,忽然一愣。


    她眼前牆壁齊眉高的地方竟然有一處刀劍刻畫過的痕跡,鍾乳洞滴水日夜侵蝕,這痕跡已很模糊,可沈凝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小心翼翼撥開岩壁上的碎屑,赫然竟是個“龍”字。


    “龍”字旁邊有一截模模糊糊的小一些的文字,沈凝想了想,又把“龍”下麵的碎屑輕輕撥開,卻是個“劍”字,她再往下撥,“劍”下麵是個“法”,“龍”上麵是個“玉”字。


    玉龍劍法。


    沈凝一怔,忽的跑回去推醒猶自呼呼大睡的左卿銘,左卿銘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抱怨道:“好凝兒,你再讓我睡一會兒吧。”


    沈凝眨了眨眼,道:“你叫我什麽?”


    左卿銘道:“好凝兒,好凝兒,聽清楚了麽。”


    沈凝滿臉喜色,拉著左卿銘胳膊,道:“你隨我來!”


    左卿銘揉了揉眼,他隻當是沈凝發現了什麽好玩的物什,頗有些不情不願。沈凝拉著他走到那麵牆壁前,道:“你看!”


    左卿銘循著沈凝指點的方向看過去,瞬間睡意全無,訝道:“玉龍劍法?這裏住過人?”


    沈凝道:“看來是這樣,你聽說過玉龍劍法麽?”


    左卿銘搖搖頭,沈凝道:“咱們先把這麵牆擦洗幹淨。”


    左卿銘本來還有幾分猶豫,但經不起沈凝勸說,當下兩人齊心合力,把牆上碎屑都刮的幹幹淨淨,又從那處池塘舀來清水細細擦洗,左卿銘忽然笑道:“咱們吃了這位前輩的魚,也不知他會不會見怪。”


    沈凝道:“你以為都是你這樣的小氣鬼麽?這位前輩若是知道他養的魚救了咱們兩條命,指不定會多麽歡喜呢。”


    左卿銘盯著沈凝道:“凝兒,我覺得你變了很多。”


    沈凝道:“那我是變的好了還是壞了?”


    左卿銘道:“不管你變什麽樣,我都喜歡的不得了。”


    兩人說著笑著,牆上逐漸露出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這些字全是鐵器所刻,難得字跡工整,頗有古風。


    左卿銘撫摸著這幾行字,一股滄桑感撲麵而來,不禁歎道:“也不知道這劍法已埋沒了多少年。”


    一旁沈凝伸出白蔥似的手指,道:“你看那裏。”


    左卿銘定睛看去,卻是一段引綱。


    “餘祖籍兩楚,幼隨父徙洛陽,五歲學劍,八歲入刀劍門學藝,十五載寒暑,得有小成,即身入江湖,行俠仗義,累有薄名。正德十六年,天都峰英雄大會盡敗當世英雄,少年得誌,漸行張狂,或以為一人一劍,縱橫世間足矣……”


    沈凝看的迷惘,小聲問道:“正德十六年,離咱們現在有多少年了?”她這種連魏忠賢都不知道的主兒,自然也分不清楚皇帝的年號。


    左卿銘算了算,默然道:“差不多已有一百二十年,兩甲子。”


    沈凝吐了吐舌頭,左卿銘喃喃念道:“正德十六年,天都峰英雄大會盡敗當世英雄,光是讀著都使人血脈僨張,這位前輩當真英雄了得!”


    兩人心中不覺升起一股仰慕之情,接著往下看去。


    “……嘉靖八年,劍脈祭祀大典,餘與嶽師兄爭位,敗於嶽師兄驚鴻七劍,終致負氣出走,及後隱於玉龍雪山,與逍遙穀無瑕子道長結廬為伴,三十載而得劍意,遂名之為玉龍劍法,餘以為盡破驚鴻七劍可矣!”


    沈凝忽道:“我知道驚鴻七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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