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星是野外任務的必修課，方敢當然認識天上的星星。
斯德哥爾摩的星空清明璀璨，與南江被霓虹淹沒的都市天空大不相同，他更有一份親切的感覺。
“沒錯，那就是織女星。”
林若男看著天上的星星，良久也沒說一句話，站得久了，一陣陣涼風吹過，方敢也微微感到寒意。
“林博士，先回去吧。”
林若男卻沒有什麽反應，隻是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記得小時候，爸爸經常會跟我講天上星星的故事，每一顆星星都有一個有趣的故事——這麽快已經二十年了。”
她的麵色淒然，這是自她父親死後，第一次提起關於他的事情。雖然一直好像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在內心的最深處，還是有無法掩蓋的悲傷。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便吧。”方敢並不擅長安慰，失去親人的痛苦也不是簡單的一句安慰可以緩解的。但林若男卻好像被針紮了一樣，從剛才憂傷的氛圍之中瞬間之中瞬間恢複了過來。
“人總是要死的，沒有什麽好悲哀的……”她的臉色又恢複了平靜，冷漠地口吻好像是說一件不相幹的事情：“快走吧，你想讓我在這裏著涼？”
她大踏步地揚長而去，方敢也隻能苦笑地跟上。
※※※※※
第二天，查森警長來訪。
他是一個中年白種男子，頭頂微禿，老是皺著眉頭，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凶惡，老大的鷹鉤鼻更是讓他的麵容顯得陰譎。
不過他總算還有一副相對和善的笑容，也許他的凶惡隻是針對犯罪分子而已。
“對於令尊的被害，我們瑞典警方表示真誠的歉意。”他的道歉確實是真誠的，斯德哥爾摩是一個平和的城市，這樣的惡性案件非常少見，尤其還涉及到公民們最尊重的皇家科學院和國際知名的科學家，遲遲無法破案的壓力很大。
“這不關你們的事情。”
林若男的回答很不客氣，她同意回答警方的詢問，但同時還在看著昨天的實驗記錄和相關文獻，顯然是心不在焉。
查森警長被堵了一下，但昨天在機場，他就見識了林若男的脾氣，隻當是科學家的怪癖，也渾然不以為意，繼續努力地堆出盡可能親切的笑臉。
“我知道，您一定為父親的去世而悲痛不已，迫切的希望能夠抓住凶手。我們也確實有了一些線索，希望您能夠提供更多的……”
“我不悲痛，也沒有迫切希望。”
林若男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要問什麽問題，請抓住重點，我很忙，最多給你三十分鍾的時間。”
查森警長擦了擦額頭的汗，這麽難以打交道的受害者家屬他也是第一次見到，方敢苦笑，對這位倒黴的警察投以同情的眼神。
“令尊來到斯德哥爾摩的目的，是否是為了宣講關於您和他在南江實驗室的最新成果——也就是利用生物化學方法消除汙染的最新成果？”
“沒錯，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林若男翻了一頁文獻，在重點處打上標記。
“關於此項成果，是否令尊已經在今年年初發表過一次，卻沒有得到主流的承認？”
“因為那些人都是白癡。”
林若男再次不耐煩地下了一格結論，麵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查森警長微微笑了一下，略過這一個問題：“那麽，在那次發表之後，是否有人要同你們接觸，希望能夠買下這個成果？”
林若男抬起頭，看了查森一眼，雖然依舊是麵無表情，但目光之中，卻稍微柔和了一些。
“沒錯，總是會有很多煩人的蒼蠅過來——不過這一切我父親都會搞定，事實上，我們實驗室也都拒絕了，因為還沒有最終的實驗結果，而且，對於可能造成的後遺症，我們仍然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需要時間來進行研究。”
“你們實驗室的最新成果，是采用吞齧特性的生物來將特定的汙染消除，並在這些生物的體內形成沉積，再一次性回收這些生物以清除汙染？”
“事實上，我們采取的方法和這並不相同——我們實驗室的此次成果，主要是針對有機汙染，對一些毒性較大的碳基汙染進行消除，由特定的細菌對這些高度複雜的有機環進行分解——對重金屬的汙染，我們毫無辦法。”
談到專業方麵，林若男的話就比較多了：“所以，我們不必擔心回收的問題，在分解之後，隻會形成無害的水和二氧化碳。”
方敢不懂化學，聽得一頭霧水，查森警長確實瑞典警方競選出來的化學專家，這樣才能夠同這些科學家進行溝通。雖然事先已經查過資料，但這樣的成果在一個年輕女子的口中說出來，還是讓這個老警察兼化學博士，有些驚訝。
高分子化合物，無非還是由碳、氫、氧來組成，但其複雜的分子結構，卻是各種毒性的源泉，在發展出化學工業的百來年裏麵，人們一直努力的試圖消除汙染的影響，高分子化合物的毒性是難點之一，由於其結構穩定，想要進行破解需要大量的能量，而在分解之後形成的其他化合物，也未必不含毒性。
徹底的把高分子有機化合物分解到水和二氧化碳，而隻是利用生物能，這樣的成果若被承認，一定又是生物化學史上一次劃時代的革命。
而領導這次革命的人，隻是麵前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
“您是否考慮過，這會對現在的化學工業體係產生巨大的影響，對一些依靠汙染賴以生存的大企業來說，可能您的成果，將是他們的滅頂之災？”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光明與黑暗糾結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厭惡的灰色。處理汙染，本來是一件善事，是對人類的未來有利的大好事，但當它與利益糾結起來的時候，它忽然又變成了一個麵目全非的怪物。
在目前的全球市場，汙染業務的處理每年大約有6000億美金的市場，而高分子有機化合物的處理，占到這個市場總額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在這個市場上，有許多大型的企業聯盟——而林若男的實驗成果，有可能會讓他們統統都失業！
“我沒有考慮過，我隻是一個科學工作者，我所關注的，隻是實驗的結果。”
林若男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她隻是實事求是地回答問題：“這些事情，我父親會處理。”
方敢已經明白了查森警長想問的是什麽。
對林若男來說，這次的實驗結果，隻是一個科學發現而已，她也許曾經為此興奮了一陣，但在更多的實驗和理論麵前，這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路標——但對於科學以外的世界來說，這個發現所導致的結果，卻不亞於一次大爆炸。
如果高分子有機化合物汙染的處理變得那麽簡單，那那些靠這個賺錢的人該怎麽辦？
誰願意白白地失去手中的權力。
“何況，這個實驗並不完善，我們需要大量的時間來觀察結果……”
方敢暗地裏歎息了一聲，就算是一個不成熟的實驗，對這些汙染業的大亨來說，卻是高懸於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如果不能把實驗成果控製在手中，他們怎麽會放心？
這應該就是這次詭異地謀殺事件的動機，方敢毫不懷疑地下了這個結論。
“我希望能夠了解，到底有哪些人曾經同你的父親有過聯係？”
從源頭來探查，是最好的方式，查森知道這次破案的難度很高，甚至即使能夠了解到真相，也未必能夠有最好的結果，但他這個從鑒證部調來的老警察，卻依然有自己的堅持。
“我知道你們會問這樣的問題，所以我把父親的筆記本帶過來了，我不知道他見過什麽人，但筆記本知道。他有把所有的事情記下來的好習慣。”
林若男沒有轉開目光，隻是嫻熟地從抽屜裏麵取出來一本黑色皮質的筆記本。
查森警長的目光一亮，站起身來，拿過了那本筆記本。
“非常感謝您的協助，如果還有什麽疑問，我會再來拜訪。您如果有什麽線索，也可以直接打電話找我。”查森留下了名片，他似乎也已經看出來這個潛心於科研的女人那裏，他是問不出來什麽東西了，這本筆記本可能才是值得研究的重點，拿到之後，立刻起身告辭。
“最好不要有下一次，我很忙。”
林若男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但告別的詞句，依然冷冷地沒什麽感情。
查森警長如獲至寶地捧著那本筆記本，歡天喜地離去。方敢卻注意到了他不曾注意的一個小細節——那本筆記本，似乎不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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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爾摩的星空清明璀璨，與南江被霓虹淹沒的都市天空大不相同，他更有一份親切的感覺。
“沒錯，那就是織女星。”
林若男看著天上的星星，良久也沒說一句話，站得久了，一陣陣涼風吹過，方敢也微微感到寒意。
“林博士，先回去吧。”
林若男卻沒有什麽反應，隻是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記得小時候，爸爸經常會跟我講天上星星的故事，每一顆星星都有一個有趣的故事——這麽快已經二十年了。”
她的麵色淒然，這是自她父親死後，第一次提起關於他的事情。雖然一直好像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在內心的最深處，還是有無法掩蓋的悲傷。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便吧。”方敢並不擅長安慰，失去親人的痛苦也不是簡單的一句安慰可以緩解的。但林若男卻好像被針紮了一樣，從剛才憂傷的氛圍之中瞬間之中瞬間恢複了過來。
“人總是要死的，沒有什麽好悲哀的……”她的臉色又恢複了平靜，冷漠地口吻好像是說一件不相幹的事情：“快走吧，你想讓我在這裏著涼？”
她大踏步地揚長而去，方敢也隻能苦笑地跟上。
※※※※※
第二天，查森警長來訪。
他是一個中年白種男子，頭頂微禿，老是皺著眉頭，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凶惡，老大的鷹鉤鼻更是讓他的麵容顯得陰譎。
不過他總算還有一副相對和善的笑容，也許他的凶惡隻是針對犯罪分子而已。
“對於令尊的被害，我們瑞典警方表示真誠的歉意。”他的道歉確實是真誠的，斯德哥爾摩是一個平和的城市，這樣的惡性案件非常少見，尤其還涉及到公民們最尊重的皇家科學院和國際知名的科學家，遲遲無法破案的壓力很大。
“這不關你們的事情。”
林若男的回答很不客氣，她同意回答警方的詢問，但同時還在看著昨天的實驗記錄和相關文獻，顯然是心不在焉。
查森警長被堵了一下，但昨天在機場，他就見識了林若男的脾氣，隻當是科學家的怪癖，也渾然不以為意，繼續努力地堆出盡可能親切的笑臉。
“我知道，您一定為父親的去世而悲痛不已，迫切的希望能夠抓住凶手。我們也確實有了一些線索，希望您能夠提供更多的……”
“我不悲痛，也沒有迫切希望。”
林若男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要問什麽問題，請抓住重點，我很忙，最多給你三十分鍾的時間。”
查森警長擦了擦額頭的汗，這麽難以打交道的受害者家屬他也是第一次見到，方敢苦笑，對這位倒黴的警察投以同情的眼神。
“令尊來到斯德哥爾摩的目的，是否是為了宣講關於您和他在南江實驗室的最新成果——也就是利用生物化學方法消除汙染的最新成果？”
“沒錯，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林若男翻了一頁文獻，在重點處打上標記。
“關於此項成果，是否令尊已經在今年年初發表過一次，卻沒有得到主流的承認？”
“因為那些人都是白癡。”
林若男再次不耐煩地下了一格結論，麵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查森警長微微笑了一下，略過這一個問題：“那麽，在那次發表之後，是否有人要同你們接觸，希望能夠買下這個成果？”
林若男抬起頭，看了查森一眼，雖然依舊是麵無表情，但目光之中，卻稍微柔和了一些。
“沒錯，總是會有很多煩人的蒼蠅過來——不過這一切我父親都會搞定，事實上，我們實驗室也都拒絕了，因為還沒有最終的實驗結果，而且，對於可能造成的後遺症，我們仍然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需要時間來進行研究。”
“你們實驗室的最新成果，是采用吞齧特性的生物來將特定的汙染消除，並在這些生物的體內形成沉積，再一次性回收這些生物以清除汙染？”
“事實上，我們采取的方法和這並不相同——我們實驗室的此次成果，主要是針對有機汙染，對一些毒性較大的碳基汙染進行消除，由特定的細菌對這些高度複雜的有機環進行分解——對重金屬的汙染，我們毫無辦法。”
談到專業方麵，林若男的話就比較多了：“所以，我們不必擔心回收的問題，在分解之後，隻會形成無害的水和二氧化碳。”
方敢不懂化學，聽得一頭霧水，查森警長確實瑞典警方競選出來的化學專家，這樣才能夠同這些科學家進行溝通。雖然事先已經查過資料，但這樣的成果在一個年輕女子的口中說出來，還是讓這個老警察兼化學博士，有些驚訝。
高分子化合物，無非還是由碳、氫、氧來組成，但其複雜的分子結構，卻是各種毒性的源泉，在發展出化學工業的百來年裏麵，人們一直努力的試圖消除汙染的影響，高分子化合物的毒性是難點之一，由於其結構穩定，想要進行破解需要大量的能量，而在分解之後形成的其他化合物，也未必不含毒性。
徹底的把高分子有機化合物分解到水和二氧化碳，而隻是利用生物能，這樣的成果若被承認，一定又是生物化學史上一次劃時代的革命。
而領導這次革命的人，隻是麵前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
“您是否考慮過，這會對現在的化學工業體係產生巨大的影響，對一些依靠汙染賴以生存的大企業來說，可能您的成果，將是他們的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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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前的全球市場，汙染業務的處理每年大約有6000億美金的市場，而高分子有機化合物的處理，占到這個市場總額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在這個市場上，有許多大型的企業聯盟——而林若男的實驗成果，有可能會讓他們統統都失業！
“我沒有考慮過，我隻是一個科學工作者，我所關注的，隻是實驗的結果。”
林若男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她隻是實事求是地回答問題：“這些事情，我父親會處理。”
方敢已經明白了查森警長想問的是什麽。
對林若男來說，這次的實驗結果，隻是一個科學發現而已，她也許曾經為此興奮了一陣，但在更多的實驗和理論麵前，這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路標——但對於科學以外的世界來說，這個發現所導致的結果，卻不亞於一次大爆炸。
如果高分子有機化合物汙染的處理變得那麽簡單，那那些靠這個賺錢的人該怎麽辦？
誰願意白白地失去手中的權力。
“何況，這個實驗並不完善，我們需要大量的時間來觀察結果……”
方敢暗地裏歎息了一聲，就算是一個不成熟的實驗，對這些汙染業的大亨來說，卻是高懸於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如果不能把實驗成果控製在手中，他們怎麽會放心？
這應該就是這次詭異地謀殺事件的動機，方敢毫不懷疑地下了這個結論。
“我希望能夠了解，到底有哪些人曾經同你的父親有過聯係？”
從源頭來探查，是最好的方式，查森知道這次破案的難度很高，甚至即使能夠了解到真相，也未必能夠有最好的結果，但他這個從鑒證部調來的老警察，卻依然有自己的堅持。
“我知道你們會問這樣的問題，所以我把父親的筆記本帶過來了，我不知道他見過什麽人，但筆記本知道。他有把所有的事情記下來的好習慣。”
林若男沒有轉開目光，隻是嫻熟地從抽屜裏麵取出來一本黑色皮質的筆記本。
查森警長的目光一亮，站起身來，拿過了那本筆記本。
“非常感謝您的協助，如果還有什麽疑問，我會再來拜訪。您如果有什麽線索，也可以直接打電話找我。”查森留下了名片，他似乎也已經看出來這個潛心於科研的女人那裏，他是問不出來什麽東西了，這本筆記本可能才是值得研究的重點，拿到之後，立刻起身告辭。
“最好不要有下一次，我很忙。”
林若男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但告別的詞句，依然冷冷地沒什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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